“好了,容儿,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他既然和容贤妃有苟且之事,定是容贤妃告知于他的,这也不足为奇啊。朕一直不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怕你过于自责,现在好了,没事了。”
“真没事了吗?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一想起子元这孩子在我面前重重跌落的一瞬间,我都不知道有多恨我自己。
萧晋轩伸手撩起我的一缕碎发,柔声道:“真没事了,你看你这几天越发清瘦了。容儿,这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他母亲做的孽,只是让这个孩子承受了。”
可现在,我的心里却总是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突然又想起那座破败的宫殿。
“皇上,臣妾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
“皇上,您可知,长春宫以前住过何人?”
“长春宫?这个朕倒是没什么印像,容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臣妾就是想知道。”
“那好,朕明日叫小安子去司礼府查查。”
“谢皇上!”
那扇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可古琴旁的那个女人却没有转身。
只是轻吟道:“妾住幽幽长春宫,慵姿斜塌盼君归。华露初上有时尽,怎耐春去画颜垂。”
这些年,她只会反反复复地吟着这一首诗。
“都这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来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嗓音虽然清丽,却隐含着一股肃杀之气。
古琴旁的女人,却充耳不闻,只是用手亲亲地抚过那架古琴,却始终没有奏出一个音。
“那个孩子已经死了。”闻听这话,那个女人的身子明显一颤,按在古琴上的那双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死了。”她慢慢地转过身,迎向来人的目光,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这下子,你们都可以称心如意了,害死一个不够,还要来害第二个。”
“这怪不了别人,一切都是你自己造的孽,这叫因果报应。”
两个女人,此时,都不再说话。男人的成王败寇也注视了他们身后的女人是怎么样的命运。这就是作为女人的悲哀,这道宫门不仅锁住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的下半生,更锁住了伦理亲情。
无情的门又被轻轻地关上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方小小的天地就是她要渡过余生的地方。
夜又深了。
女人身形影单,轻叹道:“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却走了。”
曾经的荣华与恩宠,都如过眼云烟。争也争了,斗也斗了,现在连唯一的那份寄托也没有了,她一个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泪无声息地落下,她伏在榻上,悲凉而泣。
“皇上,您查出什么了吗?”我看萧晋轩的脸色有点不太正常,便着急问道。
“容儿,那个长春宫原先住着的是父皇的馨嫔娘娘,她正是我三弟的母亲。在三弟被大火烧死后,她突然得急症走了。后来,母后说这长春宫不吉利,就围着造了一条长廊隔开了它。从那时起,这里就成了一座废殿了。”
“可是,臣妾那晚明明听见有人在哭,而且还看见一个女人去过长春宫,臣妾是跟着这个女人才找到那里呢,要不然,那么僻静的一个地方如何能找得到。”
“女人?”萧晋轩反问我道。
“正是。”我确信那晚没有眼花,更不可能会是错觉。
“要想知道真相,这还不容易吗?去一趟不就可以知道了。”
“皇上,你是说,我们去长春宫探个究竟吗?”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就跟朕来,就算是一座空殿,不让你亲自去看一下,你就一直会跟朕叨唠这件事情的。”
可还没有等我们走到长春宫时,却看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块门板过来,门板上躺着一个人。
我看见有一只手垂在白布下,那是一双女人的手,白暂光滑,还涂着彩蝶纹的寇丹。
“怎么回事?”萧晋轩喝住了那几个小太监。
“回皇上,这是看守长春宫的一个老嬷嬷,昨夜里死了,奴才们奉旨把她迁出长春宫安葬。”
“长春宫的老嬷嬷?这么说,这个老嬷嬷一直住着这宫里了。皇上,难道,臣妾那晚听到的哭声是这老嬷嬷发出的吗?”
“朕也觉得奇怪,这长春宫早已废弃,怎么可能还有宫人住在里面呢。”
门板上的那个人身上盖着白布,我突然很好奇,越过萧晋轩,伸过手慢慢地拉下了那块白布,那几个小太监站立着未动,神色有些异常,但碍于萧晋轩在场,看他也没有阻止我的意思,便也不敢吭声,任由我把那块白布彻底拉下。
白布下的那张脸就像是熟睡了一般,苍白纤瘦,我细瞧了一会儿,便又默默地把那块白布拉上了。
萧晋轩挥了挥手,那几个小太监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抬着门板,迅速地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处。
“容儿。”萧晋轩唤了我一声,我有些出神,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容儿,你怎么了?”见我没反应,他又唤了我一声。
我收回了乱纷纷地思绪,说道:“皇上,这件事情好生奇怪。臣妾刚才细瞧了这个妇人,根本不像是一个守宫的嬷嬷,一个老嬷嬷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白暂光滑的一双手,而且那双手上还涂着寇丹,这宫里除了皇上的女人,哪个宫女敢涂。还是彩蝶纹的,很少有人会涂这样的寇丹。而且那妇人身上穿的衣服,臣妾也瞧见了,那是宝罗缕金丝帛双绣锦衣,这是四品以上的嫔妃才能穿的衣服。一个废弃之宫的宫人,怎么可能会穿。”
萧晋轩不再说话,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匆匆离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紧紧跟上他的脚步。
真没想到,他要去的地方竟然会是寿康宫,难道这件事情还会和怀仁太妃有关系吗?或许,他们母子还有什么体已的话要说。
“皇上。”我疾步追上了他,问道:“皇上,是要去找太妃娘娘吗?”
萧晋轩看了我一眼,说道:“有些事情,恐怕只有母妃能够告诉朕了。容儿,这件事情恐怕没有朕所想的那么简单,你先回永和殿,朕先去看看母妃。”
“臣妾遵旨。”看着萧晋轩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似乎还有一个天大的真相是我们不得而知的。
我一个人回了永和殿,在忐忑不安中竟昏沉沉地睡去。
朦朦胧胧之间,感觉有一个人正轻轻地拉我的袖子。睁开眼,却瞧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伏在我的床边,睁着一双大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你是谁?”这个小女孩看着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她是谁。
“我是谁?”女孩笑嘻嘻地开口说话了,“难道连你都忘记了吗?”
听她说话,我连忙从榻上坐了起来,用手想要推开这个女孩,却感觉碰不到她的身体,像是在空气中乱舞。
我吓了一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到底是谁啊?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你啊,你真得不记得我了嘛。那,这个给你。”小女孩忽然从后面伸过双手,递给我一个小香包。
我狐疑地接过了这个小香包,小香包的绣工极其细腻,上面还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真是栩栩如生。
“这是?”我惦了惦小香包,问道。
小女孩笑了笑,说道:“这是馨娘娘送给你的呀,她还说了,等她做完彩蝶寇丹,一定要把你的小手涂得漂漂亮亮的,等以后做她的儿媳妇。你好好收着啊,可别弄丢了。”
小女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向我挥手道:“我走了,再见!”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啊!”我伸出双手拼命地在空中乱舞着,想要抓住小女孩,可小女孩越走越远,一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别走,你别走。”
“娘娘,娘娘!”在一声声地呼唤声中,我突然惊醒了,看见映霞和佩心正站在我的床边,我嘘了一口气,原来是做了一场梦,可这个梦怎么会如此真实,仿佛不是梦,而是某段藏在心底的记忆。
“映霞,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回来的时候天色未暗,可现在眼见外面漆黑一片,想必我也睡了不少时辰了。
“回娘娘,现在已经是亥时了,您晚膳都没有吃过,奴婢这就叫厨房去准备。”
“都这么晚了,算了,做几样小点心吧。”
“是,娘娘。”映霞叫了几个小宫女一起到厨房去了。
“对了,佩心,皇上来过没有?”
“回娘娘,没有。”
“噢。”不知道,皇上和怀仁太妃那里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梦中的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说彩蝶寇丹,还有馨娘娘,还有让我做她的儿媳妇。
彩蝶寇丹,彩蝶寇丹。
突然,犹如一道凌空闪电,我的脑海中不停地晃动着各种各样的画面。
美丽的凤仙花和千层红,正开着娇艳欲滴的花朵,几个小女孩正在花丛间不停地跑来跑去。有个妇人便把这些正开得茂盛的花瓣摘了下来,放在一个描着彩蝶纹饰的容器里,一下一下地捣着。
那几个小女孩看见了,全都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