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在这深宫之中安身立命,她只有找一个靠山,而这个靠山就只有贤帝的贞皇后。贞皇后深受贤帝的厚爱,又心怀大度,对于她这个出身卑微的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当年那个仁厚的贞皇后最后却没有善终。每当狂风暴雨呜鸣之夜,她的脑海中总会浮现着当年的情景,那一幕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殿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殿内灯火通明,宫人匆匆,生死异常。
锦榻上的那个女人蜷缩着身子,双手攥着床沿,不停地哀号着。
“娘娘,再使点劲,努力啊!”
“啊——”号叫着听得人心惊胆战。
“怎么样,生了没有啊?”椒房殿的大殿外,萧恒正不停地来回踱步,看见一个稳婆出来,便急问道。这个是他的嫡子,可不能出什么事啊。皇后已经替他生了两个公主,身体羸弱,可还是冒着风险替他生这个孩子,只因为太医说是个儿子。
“皇上,您莫心急,女人生孩子哪有这么容易的啊。虽说皇后娘娘已生过两胎,可这一次胎位不正,怕是不容易生产。”稳婆脸色凝重,指挥着小宫女拿了一盆盆干净的热水进去。
殿内,贞皇后的喊声却是越来越弱,在听到她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之后,里面随即传来了一声婴儿宏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听见这一声啼哭,萧远悬着的一颗终于可以放下了。
可等了许久却再未听到孩子的第二声哭泣了,里面安静地不像是有人在生产。
“发生什么事情了?”萧远的话音刚落,只听得殿内传出小声的抽泣声,一个稳婆抱着一个婴儿出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个儿子。”稳婆抱着婴儿,跪在了萧远的面前。
“太好了,贞儿真得替朕生了个儿子。快,抱上来让朕瞧瞧。”一时高兴的萧远根本没有在意稳婆异样的神情。
“请皇上恕罪,皇后娘娘因前天不足,世子生下来,就,就死了。”
在那个阴风凄雨的夜晚,万人艳羡的椒房殿却如同人间炼狱一般,了无生气。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到最后连贞皇后也一起喊走了。因世子出生即是个死胎,贞皇后终日郁郁寡欢,不到半年便也随着她的儿子一起去了。
还有那个关于椒房殿的魔咒,谁人入主椒房殿都将会不得善终,死于非命。
那是太宗朝的娴皇后临终之时下的魔咒,当时她被一直想夺她后位的良贵妃迫害致死,临终之时费尽全力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良贵妃成了良皇后,可是不到一年,她却疯了,在半疯半癫时,亲口对太宗皇帝说出迫害娴皇后之事,随即便跳井自杀了。
虽说娴皇后沉冤得雪,可那个皇殿之咒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应验了。
她不想相信,可是贞皇后走了。还有那个孩子,温柔淑良,讨人喜欢,可直到现在,还背负着叛国的罪责。
不管文帝如何爱她,最终也不得已要亲手送她上路,红颜佳人怎敌得过江山社稷。
可眼下,那个正在替大梁绵延子嗣的人呢,她有何其无辜。她还不是皇后,就因为与柔皇后的几分相像,难道,又要让她变成第二个贞皇后吗?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
“锦华,快陪哀家去永和殿,哀家要亲眼看着淑妃生产。快。”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我一定要凭着我的全力保全这个孩子。
虽然我已经快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可是我还想再用点力,否则我的孩子一定会怪我这个母亲。
原本那两个在推我肚子的稳婆自从佩心和映霞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帮忙往下推孩子了,而是忙着让殿内的小宫女出去烧热水。
“啊,啊……”此时,我的脸因疼痛已经极度扭曲,眼前一片模糊,喉咙中只会不自自主地发出哀叫声,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这时我突然感觉肚子有一种下坠的感觉,是我的孩子要出来了,兴奋的我再度咬紧牙关拼命使力。
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嘴唇已经被咬破了,下坠感越来越强烈。那个蹲在我脚下帮我接生的稳婆突然一用力,又把什么东西推进了我的肚子里。
“啊。”那种犹如乱箭穿心的痛让我再一次歇斯大喊。随即我双腿一软,原本攥着床沿的双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在我即将要陷入昏迷的一刹那,只听见怀仁太妃的一声大喝:“淑妃和孩子如果有什么三长二短,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怀仁太妃走到我面前,不停地命人摇醒我,“淑妃,你的孩子就要出来了,哀家已经看见他的头了,你千万不要放弃,使劲啊!”
那一句话犹如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大叫一声,使了最后的一点力气。
“哇哇哇……”终于,我听到了那一声宏亮的啼哭声,我的孩子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生了,生了,淑妃,快瞧瞧,是个儿子。”太妃娘娘抱着已经包裹好的婴儿一脸兴奋
地来到我的面前。
扯起已经僵硬的嘴唇,我无力地笑了笑,看着那个浑身皱巴巴,略有点绛紫的婴儿,我
的内心竟是如此地激动。想伸出手摸一摸那个小小的脑袋,可双手却如同灌铅一般,再也抬不起来了。
孩子,只要你平安,就算为娘牺牲性命也毫不遗憾。
看着那个孩子,我的意识却渐渐抽离,脚下那股绵延的鲜血再度让我陷入无边无际地黑暗之中。
“不好了,淑妃娘娘血崩了。”
乱,纷纷绕绕的乱。
痛,无以名状的痛。
爱,难以言喻的爱。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愫在我心中不停萦绕而缠绕不清。
“娘娘,您该上路了。”有一道白绫似乎正在不停地绕着我的脖子,我死了,也许很多人都会笑。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反复回旋的竟是那张与我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的那张脸,温情也罢,仇恨也罢。
可是,那到底是属于谁的记忆?
“皇上,这金钗戴哪里好呢。”手中握着那枚“紫气祥云”,琉璃灯下,我对着铜镜左顾右盼,而那双大手却绕过我,握着我的手把“紫气祥云”插上了发髻。
“这样很美。”此刻,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竟闪着如此地熠熠生辉地光芒。
可是,这铜镜中的容颜为何如此生份?
“皇上,您可知椒房所谓何意?”合上《汉官仪》,我抬起头,问着眼前人。
“哈哈,小丫头居然考起朕来了。椒房,以椒涂壁,取其温也。花椒又有多子之意,《诗经》云,椒聊之室,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比。所以汉朝皇后之寝宫便为椒房殿。我朝崇汉,也希望大梁子嗣昌盛,从太宗朝时,就把这皇后寝宫改名为椒房殿。”窃窃之语,犹响耳畔。
可是,牵手的眼前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陪伴我的似乎只有永远的黑暗。
让人恐惧的黑暗,就如我行走在那条逼仄的小道上,根本不知道等待我的尽头是生还是死。
耳边隐约响着一个孩子的哭声,宏亮而又绵长的声音令我显得无比地振奋,“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吗?”
我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我的孩子,可为何,双眼会如此沉重?
“李太医,淑妃怎么样了?”
“回太妃娘娘,淑妃娘娘的血是止住了,但因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如果长时间不醒,怕是凶多吉少,所以当务之急,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需先让娘娘醒过来。”
“映霞、佩心,你们在这里好好地跟淑妃说话,小世子也放在淑妃的身边,一定要让淑妃醒过来。”
“是,太妃娘娘。”
“对了,小安子,皇上呢,怎么哀家一直没看见皇上。”
“回太妃娘娘的话,自从小世子出生,淑妃娘娘血崩以后,皇上一直在审问那三个稳婆,他说这件事情有蹊跷,太医院的人说,淑妃娘娘的身体一向不错,是不可能会发生血崩的。”
“那你不在皇上身边侍候,怎么还在永和殿。”
“皇上叫奴才守在永和殿,如果淑妃娘娘醒了,让奴才立刻禀报。”
“那你跟哀家一起去见皇上,小明子,你替小安子守在永和殿,淑妃娘娘如果有什么事情立即回禀。”
“是,奴才遵旨。”
太妃娘娘和小安子走了,宫里似乎又安静了下来。
“娘娘。您快醒醒啊,小世子这么可爱,您怎么忍心让他这么小就失去母亲呢。”
“是啊,娘娘,您一定要看着他长大啊!”耳边传来映霞和佩心的话语声。
随即又是那一声声宏亮而又绵长的婴儿啼哭声。
“容儿,朕已经给我们的小世子取好了名字,萧子睿,睿,智、明、圣也,子睿,希望我们的儿子能拥有智慧、贤明,最终成为圣者。”
“皇上,您怎么知道会是个世子?万一是公主呢。”
“哈哈,如果是公主的话,这名字朕还没有想好呢。
“皇上,您太偏心了。”
伴随着这哭声,记忆又再一次被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