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眼前的这阵势,他在没遇见过大风大浪,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喵……”纯黑的野猫在这狭小的小道上一蹿而过,黎小东猛地打了个冷颤,眼前的人便骚动起来。彩毛转身退向一边,露出他身后人高马大的壮汉。
壮汉一身纯黑的皮夹克,嘴里叼着根牙签吊儿郎当的抱着双手打量着黎小东,黎小东也静静的看着他,特别粗犷的五官,尤其显眼的,是他明显比常人稍大了几分的鼻翼,许是套上了鼻环的缘故,让人一眼便能记住。他突然想起西游记里的牛魔王了,倒是稍减了几分紧张。
“就这么一个瘦高个儿?也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牛魔王”不屑吐出口中的牙签,斜眼瞪向彩毛,嗓音和他的人一样,粗犷而洪亮,仿若惊雷炸响在耳畔。
“哥,这小子昨天坏了我好事儿……”彩毛瞬间点头哈腰,少了先前那一份盛气凌人的模样,就像是小哈巴见了主人,摇头摆尾的献殷情。
“那也用不了我出动这么多兄弟。”牛魔王一把推开他,径直走到黎小东跟前,原本一米七几的少年,瞬间矮了几分,气势自然也就上不去了。他却倔强的挺直了背脊,仰头冷冷看着他。
“不就一个妹妹么?妹妹长大迟早会是别人的人。”牛魔王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洪亮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嗡嗡,有些恍惚起来。“你说是吧?”
“没门儿。”黎小东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来,“如果你有妹妹,你能让他被这种人糟蹋?”
“没要糟蹋,不就耍个朋友。哎,看你眉清目秀,柔柔弱弱的,应该没吃过拳头吧?”牛魔王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量,黎小东只觉肩上疼痛袭来,下意识的就想要后退,那只手却仿佛吸在了他肩上,让他动弹不得。额上冷汗涔涔,他俊美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好看的眼中有了惧意,却只是咬紧了牙,瞪着眼前比他强壮高大的男人,抬起膝盖就要向对方下档袭去。
牛魔王反应亦是敏捷,松开手顺势一搡,黎小东一个站立不稳狼狈的跌坐在地,没能伤其分毫。牛魔王却是怒了,口中脏话连篇,半晌,向着他碎了一口,“妈的,给老子狠狠的打!”
早就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彩毛一干人等,迅速包围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黎小东奋力想要站起来,对方狠烈的攻击便落在他的脸上,他便用双手护住头,心想着一定不能太难看,回家被母亲和妹妹见着必定会担忧的。
阳光明明这般耀眼,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吐出的血液在雪地上格外艳丽,那般热情的色彩,此时却是一种惨烈的冰凉。他想起妹妹的一身红衣,眸里染上倔强,抓过顺势而来的一只腿,便是用尽全力的猛扑过去,身体里的血液狂热起来,属于男儿的血性正要觉醒。
一片混乱之中,女子清冷的嗓音带着万分妩媚,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在半空响起:“真精彩,不过,警察大叔怕是快要到了。”
女子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听清,抬头,狭巷墙头,一头刺目的酒红色长发热烈张扬,浓厚的烟熏妆让人看不清她本来的面目,黑色紧身衣将其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示得淋漓尽致,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叼着燃了一半的娇子,低头随意逗弄着怀里纯黑的猫咪。
“喵……”小猫明显有些不安,幽绿的眸光提防的扑闪着,在这洁白纯净的雪景里,竟让人莫名的觉得神秘与几分琢磨不透。
“丫头,没你什么事儿。”牛魔王抬手指向她,“我不跟女人计较。”
“嘘……”黑衣的女孩儿,轻轻松了怀中不安的猫咪,将食指放在艳丽妖娆的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微微抬起下颌,闭了眼,轻轻开口,“你听……”
所有人,包括黎小东在内,皆安静下来,竖起双耳扑捉她口中所说的声音。远远的,似有警笛声,听得并不真切……渐渐的近了,似乎正向着此方而来,牛魔王等人心下一惊,却毕竟经历过些风浪,微一抬手止住正要慌乱的弟兄,气势依旧强烈:“你小子这次算你走运,撤。”
二十来人迅速消失在这方狭小的空巷,青石的小巷,留下许多杂乱的步伐,微融的积雪染上污泥,默默忍受着,它本不该承受的玷污。
黎小东直接躺倒在雪地之上,抬眼一线的天空昏昏沉沉,是一种无名的灰。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这才发现,浑身哪儿都疼,却不及后背感受的冰凉。一个从小看尽冷暖的人,哪还有什么痛能够比得过内心的孤寂?好在,他还有想要努力守护的东西。
警车鸣笛着渐行渐远,黑衣长发的女子悠闲地抖落掉手中烧了一半的烟灰,深吸一口,吐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烟圈,噘起艳丽的红唇又将其吹散,于烟雾缭绕之中展开一抹迷人的笑颜,“你若在躺下去,那伙人反应过来说不定还会回来找你。”
“谢谢。”黎小东撑着后脑勺,凉薄的唇淡淡的吐出谢意,眼中似有忧郁,他能感觉到,身下的土地已经被自己捂热,稍一起身,就是刺骨寒风。
可他还是坐了起来,那种冷真是过瘾,就这么深刻的提醒着他,冷,是自己最不喜欢的东西。
墙上的女子,撑着手掌麻利的翻下墙头,淡紫的眸色中溢满笑意,“黎小东,记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说完撩撩婷婷的走远。
黎小东看着她,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是他认识的。这样张扬妖孽的女子,就像狐狸,聪明绝伦,妖娆万分,魅惑无双,却不会是任何一个男人最后的选择。
他起身,走向与她相反的方向。细数脚下可见的青石,就如同,是在细数一步一步,与家的距离。这一回去,她们该担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