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护士刚查完房,姜卓就进来找高旗。
“大哥,刚才妇产科的医生来找我,说谭宇溪今天准备做引产。”
高旗正在刮胡子,刚刮了半边脸,听到这话,急忙擦掉脸上的沫子,“她现在在哪?”
“在血液科抽血,手术前还需要做各项检查.”
高旗拽了一件衣服就往出走,“我去看看她。”
“等一下大哥。”姜卓突然叫住高旗。
“怎么了?”
“谭宇溪的家人好像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了,我听护士说,他哥哥今天早上来闹了一通,好像是不让她做引产,不如这事你就别掺和了。”
高旗眉头微皱,眸底掠过一丝灰暗,“好,我知道了。”
说完高旗就往血液科去了,留下姜卓站在原地连连摇头。
到血液科的时候,门口排着长队,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谭宇溪,高旗侧身想挤到里面去,却遭了一路的白眼儿。
终于穿过人群找到谭宇溪,高旗心里却泛着一丝心痛。他看到谭宇溪木讷的站在人群中,清秀的脸上未带一丝妆容,虽然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可是站在一群病人中,神情仍旧显得十分憔悴。
“小溪。”高旗上前拽住谭宇溪。
“哦,队长你来了。”谭宇溪刚才面色沉静的脸上,此刻泛起一丝尴尬。
高旗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本来心里准备了无数的问题,此刻却又不好说出来了。
“有事吗?队长。”谭宇溪率先打破了平静。
高旗看着谭宇溪,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但是他毕竟现在的身份还不是谭宇溪的男朋友,有些事他没有立场去仔细过问。所以开口时仍旧站在领导的立场去关心谭宇溪,这既是高旗的无奈,也是他的悲哀。
“你真的决定了?”高旗把谭宇溪拉到一边问她。
“是,这个孩子来的意料之外,我跟本就没有准备好。”谭宇溪言语间传递着一股坚定,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无奈和心痛。
高旗不知道此刻表露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合时宜,但是他真的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谭宇溪独自经历这样的痛苦抉择。
“你现在身体刚刚恢复,气血虚亏,再接着做引产手术,恐怕会有危险,如果一意孤行,只怕以后会留下习惯性流产的毛病。”高旗很担心谭宇溪的决定会影响到她未来的生活。
“队长,我没有办法,你觉得以我现在的身份,能给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未来吗?”谭宇溪掩面,说话的时候尽是无奈,“我没有做单亲妈妈的勇气。”
高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而严肃的对谭宇溪说:“如果你考虑的是孩子的抚养问题,那你大可不必冒险,我可以帮你把孩子抚养大,让他和别的孩子一样成长,一样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听到高旗的话,谭宇溪低着的头缓缓地抬起来,或许是她太了解高旗,因为平时工作中高旗是一个极其理性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承诺,势必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但是自己的未来连自己都不能预见,又怎么能拖累高旗和自己一同去承担呢。
“谢谢你队长,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能牵连到任何人。”谭宇溪虽然很感激高旗这时候能给自己这样的承诺,但是毕竟只有她自己明白,眼下这个孩子即便是她生下来了,也不一定能留住,因为自己有那样一位视权贵如命的哥哥,如果他知道自己要生下这个孩子,必定会想尽办法把自己和孩子的亲生父亲扯上关系,以此来完成他改变生活现状的美梦。
“小溪,其实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高旗终于说出了这句让谭宇溪苦等的话,但是这个时间却不是对的时间。
谭宇溪略显无奈的盯着高旗,“我知道,但是我们错过了对的时间,现在说这番话,只能徒增彼此的遗憾,所以……”谭宇溪深深望着高旗的眼睛,湿润的眼底是说不尽的万千遗憾,“所以……队长,我只当你说的这番话是作为大哥对妹妹的关心吧。”
“不管你怎么认为,总之我只告诉你一句,只要是你决定了留下这个孩子,我一定待他视如己出,我们马上就举行婚礼,总之,我绝不会让你自己面对这一切。”高旗说话的语气,是谭宇溪这几年从未见过的坚定。
“可是我……”谭宇溪在这个时候听到高旗的表白,心里更加的愧疚,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在挤压自己的心,用力的向她输送着温暖,可是这种温暖却显得越来越灼热,这样的灼热感让她觉的窒息。
“不必了,队长,我已经决定要放弃这个孩子了。”谭宇溪最终还是在爱情和尊严面前选择了尊严,因为她实在不想带着沉重的心理包袱和高旗结婚。
还未等高旗继续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咆哮,“你休想打掉这个孩子。”
闻声看去,谭宇溪的哥哥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且身后领着谭宇溪病弱的老母亲。
谭宇溪的哥哥几步上前就拽住了高旗的衣领,“又是你?是你怂恿我妹妹做掉这个孩子的,是不是?”
面对谭宇溪哥哥的无礼,高旗显得很无奈,一方面他自己此刻的心情已经够遭了,居然还被扣上这样一个罪名,另一方面高旗在谭宇溪和她母亲都在场的情况下,任何的正当防卫都会被看作是冲突继续发酵的助推剂。
高旗无奈的摊开手,“这里是医院,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的言行?你别在这里给我人模狗样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等我妹妹生下苏总的孩子,你以为还会和你这样的人有什么瓜葛吗?你娶她?你也配?”谭宇溪的哥哥说话不依不饶,让高旗很恼火,同时也让谭宇溪十分的没面子。
“哥,你能不能不闹了?”谭宇溪伸手去扯住自己哥哥的一只胳膊,狠狠地责备他,“妈身体不好,你把妈领来干嘛?你还嫌我这里不够乱吗?”
“妈已经知道你怀孕的事了,你要是非得打掉这个孩子,妈肯定会被你气死的。”谭宇溪哥哥说着话松开高旗走到了谭母的身边,一只手拽了拽老人家的衣襟。
“哎呀???”老人应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说话间就要瘫软在地上了。
谭宇溪见状赶紧去搀扶母亲,“妈,妈你怎么了?”
“你看你给妈气的!”
“妈,你没事吧?走咱们去找医生看看。”谭宇溪没理哥哥,伸手扶起母亲要去医生办公室。
“不用去了,你只要答应生下这个孩子,咱妈自然就好了。”谭宇溪的哥哥拦着她,自顾自的说。
“是啊,妈都这个岁数了,活一天少一天的人了,是真的想要个外孙啊!”谭母说完,模糊的眼低闪烁着丝丝泪光。
或许不管是不是谭宇溪的哥哥教老人说的这番话,作为一个母亲最真实的感受确实是希望自己能早日见到外孙,在自己还有些许意识的时候,能感受这纯粹的天伦之乐。
谭宇溪被闹得心乱如麻,这时候不管她做什么决定,都会有人受伤,那么如果真的要伤害一个人,那她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让病弱的母亲再受任何的刺激了。
“好,我答应你,妈。”谭宇溪流着泪,皱眉对谭母说,“你先和我哥回去,我今天就办出院手续,你在家等我。”
“哎,好,好,妈等你回来,妈这就回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葱油烙饼。”谭母擦着湿润的双眼,虽然已经几乎失明,但是老人家还是准确的将手伸到了谭宇溪的脸上,温柔的摩挲着,真实的传递着一个母亲单纯质朴的爱。
谭宇溪伸出手盖在母亲的手上,虽然平时的自己坚强勇敢,但是此刻母亲的关怀却让她心里的痛楚一下子就溃堤了。
“走吧,妈。”谭宇溪的哥哥领着老母亲往电梯里走去。
“还有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临走了谭宇溪的哥哥还不忘记留一句话来恶心高旗。
“队长,我想今天办出院手续。”谭宇溪转身和高旗商量,却发现高旗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母亲蹒跚的背影。
“队长?”谭宇溪拍了一下高旗。
高旗这才缓过神来,“啊?什么?”
“我说今天出院的事。”
“哦,等下我去找姜卓,看看你的情况能不能出院。”高旗说着把谭宇溪手里的检查报告单拿过来看了一下,“这些都是常规检查,你既然已经交费了,就把这些检查都做了吧,做完以后拿给姜卓看一下。”
“好。”谭宇溪沉沉的回了一句,她此刻看着高旗,觉得既陌生有熟悉,心里想着刚才高旗说的话,但是却没有一点儿主意。
“你放心,以后都有我陪着你。”高旗看出了谭宇溪的沉闷,撇嘴一笑,终于说了一句安神定心的话。
“啊?哦。好。”谭宇溪望着高旗,心里不知是酸楚还是感动,总之过去的那20几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受。
而此刻的高旗,终于说出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无论这样的决定将会带来多少坎坷,也不管谭宇溪到底是如何有了这个孩子,孩子的出生到底会不会引来更多的麻烦,更不论谭宇溪的哥哥会如何刁难。他都不想去深究了,这一刻高旗只觉得肩头有了一份责任,觉得以后的路或许并不平坦,可是他也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走下去,即使众人反对,没人理解,他仍要为自己喜欢的人执着一次,毕竟这是自己的一生,应该有一次措手不及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