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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且说陈抟一进京入宫,周世宗就派人把他锁了起来,让侍卫轮番看守,以验证陈抟的睡功。陈抟一睡一月有余,这使周世宗确信陈抟确实有真功夫,于是周世宗在便殿召见了陈抟,并进一步询问仙法道术。陈抟却说道:“皇上为四海之主,应该以治国安民为念,怎么能留意黄白升仙之事!”周世宗听了很高兴,于是就下诏拜陈抟为谏议大夫,被陈抟断然回绝。周世宗便为陈抟赐号“白云先生”,并派专使护送陈抟返回华山。

后来周世宗病故,幼主柴宗训嗣位,不久后周禁军统帅赵匡胤在陈桥发动兵取得后周政权,登上了皇帝宝座,建立大宋王朝,并取年号建隆。陈抟闻听后大笑着说道:“自此天下定矣!”

吕洞宾很欣赏陈抟,常去探视他,并向陈抟传授了钟离权传授给他的《无极图》,陈抟将《无极图》刻在了华山石壁上。有一次吕洞宾又去看望陈抟,恰好宋太祖派人来召请他进京做官。吕洞宾问其是否应召,陈抟摇摇头说道:“紫缓虽荣怎及睡?朱门虽富不及贫!我如今正在潜心研讨《无极图》,哪有时间去做这种追逐名利的武夷之举!”说完陈抟即写谢表:

数行丹诏,徒教彩凤衔来;一片野心,已被白云留住。

吕洞宾看后拍案叫好。使者走后,吕洞宾即赋诗一首以赠陈抟:

青霄一路少人行,休话兴亡事不成。

金榜因何无名姓,玉都必是有仙名。

雨归大海龙千尺,云满长空鹤一声。

深谢圣朝明圣主,解书丹诏诏先生。

陈抟一日大睡醒来,忽见有一风华正茂的富家公子跪在身边。陈抟疑惑地问道:“公子何故跪于榻前?”

此人答道:“弟子张无梦,慕名前来拜师求道,跪求大师收下弟子。”

陈抟点头说道:“你无心仕途,有意修行,你这个弟子我收定了,快起来吧。”

陈抟本是神算,尤其善于看相识人,又听他名唤张无梦,马上明白了此人的来历。

张无梦原籍凤翔盩厔(zhouzhi)(今陕西周至),家里原本很富有,父亲是一个熟读四书五经的儒生。尽管其父张公学问不浅,梦想着科举进士,飞黄腾达。怎奈那时兵荒马乱,十年二十年就来一次改朝换代,张公的科举进士始终只是白日做梦。

后汉末年、后周初年(950年前后),一日晚上张公喝完了酒便昏昏睡去,熟睡中他做了一个怪梦。

梦中张公应举进士,他听到大门外鼓乐齐鸣,一名钦差手拿圣旨走进门来,钦差进门便高声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张公出任扶风县七品正堂,即日赴任”。张公正要接旨谢恩,突然从大门外冲入一帮持刀带枪之人,为首的一个是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高声喊道:“这顶乌纱帽是我花钱买的,你这个土财主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把我的乌纱帽抢走?快快将官衣官帽印信都交出给我,否则……”

张公没等黑脸大汉说完,就大声说道:“谁人抢你的乌纱帽了,这乌纱帽是我进京赶考考来的。如今钦差还在,不信你可问他。”

谁知话音刚落,钦差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把闪着寒光的钢刀冷嗖嗖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张公吓得直冒冷汗。

张公哆哆嗦嗦地求饶:“壮士饶我一条小命吧,我现在就把扶风正堂送还给你,决不食言。”

那黑脸大汉一听,一阵狂笑后说道:“算你识相,否则,你不但做不了扶风正堂,你们全家都得做我的刀下鬼!”

黑脸大汉挥舞了一下钢刀,就听“当啷”一声,桌子的一角就被齐刷刷地劈落在地。张公被吓得紧忙闭眼,犹如钢刀劈在了他的身上。

张公突然被惊醒,他一摸身上,湿乎乎的凉飕飕的,才知原来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他正在心有余悸地回味着噩梦中的情景,丫环突然敲门来报,说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孩。

张财主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她没有听清楚丫环都说了些什么,便又问了一句。当得知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孩时,他念念有词地说道:“梦中得官生祸,今晚又因祸得福。从今以后我与仕途断缘,多做善事,以报桑梓,只求平安度过一生”。他吩咐丫环说:“你告诉夫人,我已给孩子想好了一个名字,他就叫张无梦吧!”

张公为儿子起这个名字,很显然,他不仅自己放弃了科举进士的梦想,他同时也希望儿子今后也不要期求做官,只要平安就好。

张无梦自幼喜好清静、超然物外,他喜爱诵读《老子》、《易经》。20岁时他的学问已经名闻乡里,有人曾劝他进京赶考,他却因对仕途不感兴趣不去应试。

张无梦一次到邻县去会友,离家十日后刚回来,其弟便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他:“县衙张贴了告示,说是为防水旱灾害,加征抗灾税。凤翔县内凡十八至六十岁的男子都要交税,每份税银白银一两。还说成年男子未婚者要交二份,已婚者要交三份,限一个月交清。若抗拒不交,便以家里的黄稻、房宅抵税。”

张无梦听后不以为然,认为官府是在巧立名目,强取豪夺,他告诉弟弟不必去理它。

弟弟却说道:“官差已多次上门催讨,看来不理不行。有人曾与官差交涉,官差根本不讲道理,反说他带头抗税,把他抓进大狱,还强行割了他家二亩黄稻子抵税。依我看,不如交上银子,买个安稳算了。”张无梦见弟弟懦弱,就说今日累了,明日再议吧。

张无梦长途跋涉,确实累了。弟弟走后他便迷迷糊糊地睡去。熟睡中他也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在回家的路上翻过一道山岗时,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向他扑来,吓得他欲跑不能,浑身发抖,他大叫救命!他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一看自己还好端端地睡在床上,摸摸身上也是毫发无损。

张无梦一梦醒来似有领悟,喃喃地自语道:“世道不公,苛政猛于虎,我难免成为饿虎之食。罢,还是罢了!”

第二天上午,张无梦对弟弟说道:“我已无心为家事烦劳,也不想去讨什么公道了。我们这个家就交给你掌管,我决定离家远行,到道观中去修行,求个清闲。”

张无梦离开家乡后到了华山,并拜陈抟为师,取字灵隐,号鸿濛子。

后来宋太宗继位,又两次传诏陈抟,都被陈抟拒绝。宋太宗问太监石宝:“你说朝廷谁能把陈抟请来?”石宝推荐了葛守中,太宗立即命葛守中奉诏书和御诗三赴华山。这一次,陈抟被太宗的诏书和御诗的内容所打动,也不敢再违抗了,便决定随同葛守中前赴汴京。

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年),陈抟奉诏入京。陈抟进宫时身著羽衣,脚穿草鞋,头戴华阳巾,一副道人打扮。

宋太宗在皇宫延英殿召见了陈抟,太宗吟诗问道:

知卿得道数许年?镇日常呑几粒丹?

何许鬓边无白发?还疑脸上有红颜。

终宵寢向何方观?清晓斋登甚处坛?

肯为朕躬传妙诀?寡人拟欲似卿闲!

陈抟也以诗答道:

臣今得道几经年,每日常呑二气丹。

仙酿饮时添漆鬓,蟠桃食后驻童颜。

夜深只宿云台观,晓起斋登法箓坛。

陛下问臣修养法,华山深处可清闲。

太宗听后非常高兴,于是说道:“先兄太祖皇帝功高德厚,宣先生而不至。寡人功卑德薄,烦先生降临丹陛。”

陈抟说道:“先帝不烦贫道来,陛下不免臣一到。”

说后二人都开怀大笑。宋太宗又问其济世安民之策,陈抟说道:“远召贤士,近去佞臣,轻赋万民,重赏三军。”

宋太宗听后大喜。宋太宗又要征伐河东,陈抟谏道:“此时取河东必败,宜先取北汉,再取河东。”宋太宗按照陈抟的指点调整了作战部署,果然节节得胜。

宋太宗为选定皇太子煞费苦心,他让陈抟到各王府给皇子看相后再定。陈抟早就料到太宗有心于寿王,即后来的真宗赵恒,看相只不过是太宗想借陈抟的美名而使各王子驯服,以不惹祸于萧蔷之内而已。因此,陈抟车过寿王府门口就返回皇宫,太宗追问此事,陈抟说道:“寿王门卫皆将相,那就不用见王了!”就这样,陈抟空走一趟,皇太子却被顺水推舟地定了下来。

宋太宗多次劝说陈抟弃道从政,留京做官,都被陈抟婉言谢绝。太宗曾以谏议大夫作为封赠,也被陈抟坚决回绝,陈抟还特作长诗《退官歌》以明心志。诗中说:

时人笑臣不求官,官是人间一大病。

官卑又被人管辖,官高亦有人趋佞。

或往秦,或经郑,东来西去似蚓蝇。

直至百年不曾歇,算来争似臣清静。

太宗只得准陈抟返回华山,并赐其道号“希夷先生”,他还令华州长官为陈抟修缮云台观,又命在京文武百官赴宴欢送陈抟。

陈抟回到华山曾自题《爱睡歌》:

臣爱睡,臣爱睡,不卧毯,不盖被,

蓑衣铺地石做枕,震雷电掣臣正睡。

闲思张良,闷想范蠡,说甚曹操,休言刘备,

三四君子,只是争些闲气。

怎如臣,向清风岭头,白云堆里,

展开眉头,解放肚皮,且一觉睡。

管什么玉兔东升,红轮西坠!

吕洞宾有次来华山探望陈抟时把弟子刘海蟾带来了,从此刘海蟾便与陈抟、张无梦结为道友。后来张无梦离开华山到了天台山,在琼台观修炼导引还丹术,将炼丹的心得写入诗歌,共得百篇,题名《还元篇》。

宋太宗端拱元年(公元988年)初,陈抟吩咐弟子贾德升说:“你去到张超谷凿一石室,我要到那里去睡了。”

贾德升即着手找人帮助开凿。端拱二年七月,石室凿成。陈抟表奏太宗说:“臣抟大数有终,圣朝难恋,己于今月二十七日化形于莲花峰下张超谷中。”

陈抟竟真的在这日仙去,享年118岁。他尸解后七日肢体不凉,并有五色云彩蔽塞洞口,数月不散。

吕洞宾云游回来,得知陈抟尸解而去后,为其题写了一首《哭陈抟》诗:

天网恢恢万象疏,一身亲到华山区。

寒云去后留残月,春雪来时问太虚。

六洞真人归紫府,千年鸾鹤老苍梧。

自从遗却先生后,南北东西少丈夫。

宋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年),夏竦任台州通判,认为张无梦的诗歌十分新奇,便把《还元篇》献给了宋真宗。宋真宗一看龙心大悦,当即颁旨召张无梦进宫。张无梦奉旨进京后住进了建隆观。

宋真宗在宫中召见了张无梦,向张无梦询问长治久安之策。

张无梦说道:“我是草野之人,但求清闲安适,在天台山中无非诵读《老子》、《周易》而已,无心过问世事。”

宋真宗说道:“朕听说高道文才横溢,超凡脱俗。高道既然不关心世事,熟读《老子》、《周易》,那你就先讲讲《易经》中的谦卦吧。”

张无梦说道:“这倒可表一二。当今太平盛世,可说是正值大有之时,宜以谦逊守之,切不可忘乎所以,自满骄傲起来。”

宋真宗听了,很有感触,又请张无梦讲解《还元篇》。

张无梦说道:“《还元篇》是我研读道经的心得,当然不能与典籍相提并论。不过我想告诉皇上,国家好比身体,心“无为”则气和,气和则能结成万宝;相反,心“有为”则气乱,气乱则英华失散;这就是我写《还元篇》的宗旨。”

宋真宗听得津津有味,想把张无梦留在宫中,并封他为“著作佐郎”,张无梦觉得宋真宗是个英主,心有所动,正要向皇上谢恩。恰巧这时有一个近臣送上一份奏折,说翰林院中有个年青的翰林,在撰写文章时少有对朝廷的颂扬之词。宋真宗听后不快,就下旨把他逐出了宫门,并流放边关赎罪思过。张无梦面对此情此景,心有感悟,马上跪奏道:“陛下德如尧舜,身边文臣武将如云,我只是醉心于山野之中的一个道士,与高官厚禄无缘,还是请皇上恩准,让我回天台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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