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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且说吴县令问何泰夫妇何素女为何不想嫁人,何泰叹口气说道:“说起来话长了。”

何素女十三岁这年,一日夜做一梦,梦到自己上深山采茶时不慎与同伴走散,自己又找不到回家的路径,正在盲目行走、情急欲哭之时,忽见东峰下站立一人,头戴道冠,身着道袍,手拿拂尘,嘴里还哼着小曲:

人人都说神仙好,云里雾里难分晓。

世人劳碌万般苦,不觉黑发变白了。

她知是遇到了一个道士,忙走上前去施礼问路。

那道士却拿出一个桃子对她说道:“不必多虑,我自会引你回家。你想必饿了,又年幼好果物,把这个桃子吃了,你就可他日飞升。”

何素女接过桃子便吃了起来,在吃桃子时那道人告诉了她回家的路径。自此,她便不饥不饿,并可飞升。

何素女一梦醒来,暗暗高兴。她将此梦说与家人,何泰听后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梦儿,有何奇怪?不要胡思乱想!”

夫人也说道:“就是啊,做梦本来就是胡思乱想,何故那么认真。”

何素女也不再在意,饭后又上山采茶。

何素女正在山上聚精会神地采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唱着什么,她抬头一看,见有一人手持芭蕉扇,边扇边唱地走来,这人身长八尺,头梳双鬓,袒胸露肚、长须大乳。他从何素女身边走过,没有停留,只是向素女微微一笑,仍是边走边唱。

何素女十分惊奇,那人唱的居然与她梦中听到的一样。她情不自禁地起身跟着那人走去,边走边听那人唱。但听那人唱道:

人人都说神仙好,云里雾里难分晓。

世人劳碌万般苦,不觉黑发变白了。

人人都说神仙好,可得长生永不老。

世人都有年少时,百年之后死难逃。

人人都说神仙好,问君可知神仙道?

神仙都是人修成,只叹世人不开窍。

人人都说修道苦,不修怎知其中妙?

琼浆玉露任君饮,身心安然乐逍遥。

人人都说神仙好,成道神仙知多少?

修仙须由神仙度,神仙可遇不可找。

人人都说神仙好,对面神仙不知晓。

君若知我神仙歌,带你同游蓬莱岛。

那人唱罢突然加快了脚步,何素女也忙紧步追赶。何素女突然看到面前有很多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她顾不得细看,更不敢弯腰去捡,生怕一不留神让那人走失了。

走不多远,何素女又看到前面有一个大峡谷挡住了去路,峡谷上有一条树藤。那人抓起树藤,摇摇晃晃地从树藤上攀了过去,在对面回头看了何素女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何素女走到峡谷边,见这峡谷深不见底,下面都是悬崖峭壁,她又看看那个树藤,细细的、在风中摇晃着。

只见那人在顺着山坡向上爬着,眼看就要失去踪影。何素女心想,他能过去我就能过去。于是横下一条心,学着那人抓起了树藤,刚攀爬不多远,树藤就被她坠断了。

何素女被吓得“啊”了一声,便随着树藤向谷底坠落下去。何素女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紧抓着树藤,紧闭双眼,由它去了。

何素女落到谷底,却感觉谷底软软的,她的双手还在紧抓着树藤。这时她听有人拍手说道:“好啊,好!”

何素女睁眼一看,却见那人笑哈哈地站在她面前,近看此人面红额宽、唇丹口方。

何素女惊魂未定,看到此人意外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问道:“你,你是谁?”

这人笑哈哈地说道:“我是谁你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

何素女将信将疑地问道:“我不认得你,你怎知道我是谁?”

那人说道:“我是你的师傅啊!”

何素女更觉奇怪,莫名其妙地重复道:“师傅?”

那人又笑道:“怎么?不想认我这个师傅?我来问你,我欲教你修仙成道之法,你愿不愿学?”

何素女迟疑了一下,突然醒悟此处原无什么大峡谷,又哪来的那些金银财宝,这些都是此人点化而来,此人定是一个神仙!想到这儿何素女异常兴奋,忙跪地说道:“你真的是神仙!多谢神仙爷爷,我愿学。”

那人又笑呵呵地说道:“既如此,莫教我神仙爷爷。此个叫法,我不教!”

何素女也笑道:“是,师傅!”

那人走上前去将何素女扶起道:“这就对了。”

你道此人是谁?此人姓钟离,名权,原是东汉时的一员大将军,京兆咸阳(今陕西咸阳)人。其父钟离章也曾为东汉大将,因征北胡有功被封为燕台侯。钟离权本想继承父业,光宗耀祖,大展宏图,不料却厄运当头、走向绝路。他曾官至谏议大夫,因上书谏事被贬官江南。遭贬不久即逢土番入侵,为了一雪被贬的耻辱,重振钟离家族的雄风,他请命率军出战,但正当两军交锋之时,忽然雷雨大作、天昏地暗,军队溃散。

钟离权单枪匹马误入深山,不禁暗叹:“身为统领三军的大将,本想扫荡敌寇而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不料军前败阵,却张贼寇之威,竟成败夫之名,朝廷问罪不说,又有何脸面去见家乡父老?哎,天亡我啊!”

他欲走出深山,怎奈眼前尽是山蹊小径,不知去路,又无人家可问,只得纵马前行。忙乱行走了数十里,不觉红日西沉、月轮东上,只见山林之中隐隐幽幽、草木杂生,他顿感寂寞无边,仰天长叹:“此乃绝地啊!”

夜幕之下,钟离权正在山上立马踌躇、进退不定,忽见前面走出一人,钟离权忙下马拱手说道:“在下为大汉将军,因征伐北番失利,迷道至此,恳请先生指引归路。”

那人点头不语,只是带着钟离权前行。

那人将钟离权引至数里外,忽见有一村庄现于眼前,那人说道:“此地是东华先生成道处,将军可在此歇息。”言毕而去。

钟离权借着月光环顾四周,见此处清幽寂静、不同尘凡,处处异草奇花、桂香兰芬,又见一派流泉、两行松柏,仿佛人间仙境。

钟离权刚拴完马站定,忽然听到庄内有人问道:“来者可是汉大将军钟离权?”

钟离权闻言大惊,暗想此人如何知我姓名?想必不是凡人!于是忙向前作揖说道:“在下正是。”

但见此人鹤发童颜,神采奕奕,微笑着对钟离权说道:“何不寄宿贫道之所?”

钟离权道:“不才受命征番失利,落荒山野,幸遇一人引至庄所,得睹尊颜。容留之恩,定当报答。”

那道人将钟离权引入庄中,命人拿来酒饭给钟离权,并说道:“功名富贵总是浮云,战斗围攻更是凶险!君曾见万古以来,江山有何常主,富贵有何定数?贫道看破世情,闲居自在,不受尘世所累,却能入道超凡。将军何必苦恋功名,劳心俗虑?”

钟离权暗赞其言谈情致意味深长,于是问其养生之道。道人说道:“养生没有别的,只要虚其心、实其腹就够了。”

钟离权问道:“何谓虚其心、实其腹?”

道人说道:“心为一身之主,本来洞洞空空,原无一物。而人有了物欲,则虚变为实。必须去掉欲望,反归其原,心才能变得清净,复归其虚,这样才能保全元精、炼精成丹,并可返老还童、身游紫府,岂止是养生而已?!”

钟离权闻言大悟:“若非仙翁提醒迷途,险些一身终陷尘网!”

道人笑道:“你能醒悟实是难得,今生切莫错过!”

钟离权忙拜说道:“仙翁教导的是,请仙翁授弟子道法。”

原来这道人是东华帝君王玄甫,王玄甫将长生真诀、金丹秘要和天遁剑法一一传授给钟离权。后来钟离权修成大道,便云游四海,济世度人。

这日钟离权云游到广州的增城,见此地有一个十多岁的年少女子性情清纯,冰清玉洁。他暗中察看,又见此女生性善良,便有意度之。

此女正是何素女,广州增城小楼人,出生于唐高宗开耀二年(公元682年)三月初七。其父何泰以做豆腐为业,何素女为何泰之次女,故又被称为何二娘。她自幼性情柔静,秉承孝道,擅长织绣,且读书勤奋,过目能诵,深受邻里夸赞。

钟离权昨晚先托梦给何素女,看她的反应,今日又唱《神仙歌》点化她,而后又幻化出金银财宝、幽深峡谷来考验她。

钟离权将女子修道之法和道家修炼之理传授给她,并为她取道号“一阳”。钟离权还告诉她:“此事莫让你爹娘知道,他们知道了就不让你修炼了。”

此后何素女便每日坚持修炼,她白日里以上山采茶为名,在山上寻一僻静之处,打坐修炼半个多时辰,然后再去采茶。夜半子时趁着他人皆睡、夜深人静之时也起身打坐行功。不采茶时她也每日都借故溜到山上,坚持修炼。何素女总是悄悄地修炼,不敢让家人知道。

有一次她半夜里正在床上打坐,忽然被母亲发现,她装作没有睡醒,母亲摇了她一会儿,她边揉眼边把眼睁开,好似睡意朦胧地叫了一声娘。

母亲问道:“你怎么了?”

何素女眨了眨眼睛,说道:“不知道,在做梦吧?”

何素女修炼了三年,便斩断赤龙,断绝五谷。而到此时竟无人知道她在修道炼功,她的家人及邻里只是觉得她近来有些怪异。家人见她不吃东西,以为她病了,便欲领她去看病。何素女只说自己没病,不肯去。

家人硬是拖着何素女去。可郎中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她得的是什么病,只得说是胃火,于是胡乱开了一些药。回到家里,母亲为其煎药,她把药汤都偷偷地倒掉了。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何素女便每日吃些东西,家人以为她的病真的好了。

后来何素女竟然炼得阴尽阳纯,并已结成大丹,圣胎炼成,阳神日渐成熟。

可其母亲却觉得女儿越发不对劲了,两胸平平的,每月也不来潮。母亲被吓坏了,以为她又得了大病。

父母又逼着何素女去看病,何素女无奈,便将几年前做怪梦的次日,在山中遇到师傅及自己修炼仙术的事述说一遍。谁知家人听她一说竟慌了手脚。其父不悦地说道:“什么仙术,歪门邪道。今后不许再炼,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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