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进学
守门老头带着爷孙俩进书院,安排好张传靖住进宿舍,便和声说道:“老汉姓刘,开学前咱们一起搭火吧!”
老爷子发愣问道:“老座,没厨夫吗?”
张传靖亦望着老刘头。
老刘头笑了笑,“这破书院哪有钱请厨夫?老汉即看门还得弄这些细伢子的膳食。”
可不得了!这老刘头即是山长的老表又是书院看门兼厨夫,实权派兼皇亲国戚耶!靠,得好好处!
“刘爷爷!我会拣菜洗菜,弄菜时我跟你打下手。”张传靖狗腿道。
“莫叫莫叫!当不起!你这细伢子蛮机灵的,以后肯定能当上相公、举人老爷,老汉可受不起。”老刘头摆手。
张传靖囧,敢情这老刘头看出自己中不了进士?
秀才举人耶!老爷子到不嫌弃,“当得当得!老根,我这孙崽以后还望你照顾好,咱老张没啥本事,可讲义气!在咱们云江里,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胸膛拍得嘭嘭响。
张传靖无语,“老根”都叫出来了,这俩老头凑一起,热乎!
“老表”在庐陵.县是表哥表弟的统称。
“老座”是一种尊称,相当于老大、大哥。
“老根”则是亲近的称呼,相当于兄弟。
得,咱看风景吧!
这书院不大,三亩地大小,“口”字型。东面两间大屋,估计是教舍。南面一大四小间,后来才知道大间是厨房,小间是学生宿舍。西面十小间全是学生宿舍。北面六小间,山长住了一间,其他应该是别的老师住的。中央这块操场能站上百人吧!一棵大樟树霸住了西南角,两三人才能抱完,满地青草,还不错!
“拜托老根了,过几天我再担两担米来。”老爷子拍着老刘头手背。
靠!地主家就是米多!
张传靖神游天际之时,俩老头唠嗑完了。
“行!你孙崽我包了!”老刘头太嚣张了。
张传靖一脸黑线。
“靖崽,听刘爷爷话啊!”老爷子叮嘱。
“晓得!”张传靖无奈。
老爷子点头哈腰走出书院,张传靖和老刘头都轻呼了一口气。
“你爷爷太热情了。”老刘头掩饰道,咱可不是巴不得你爷爷走哈!
“他就这样。”张传靖能怎么说?子不言父神马滴,何况是爷爷?哎,心中微叹一口气,老爷子的期望自己应该能实现吧?张传靖,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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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餐晚餐张传靖都跟着打下手。还别说,老刘头手艺不错,纯天然啊!这年月鱼肉蔬菜不放调料都好吃。
饭后,晚风徐徐。
山长、老刘头、张传靖三人坐在大樟树下乘凉。
“老表,靖崽蛮机灵的,你可得多发点心思啊!”老刘头起话。
谁是山长啊?赶脚是老刘头哈!
“晓得晓得!”山长风轻云淡,“传靖,你这伢子机灵!不过,读书光靠机灵可不行,这样!明天开始,你每天抄《论语》一千字,抄到开学为止!”
“是!山长。”张传靖心中微苦,这年月读书就得死读烂背。
“嗯!”山长鼻音蛮重,牛逼起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崖苦作舟’,传靖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靠!山长开启唐僧模式了!
“停停停!”老刘头摔板凳,“困觉,靖崽困觉去。”
什么叫拉风?什么叫流逼?老刘头就是!
张传靖如蒙大赦,狗腿跟上。
山长讪讪。
挨着厨房那间宿舍就是老刘头和张传靖住的,用老刘头的话说,“你爷爷要我照顾好你!”
张传靖能反对吗?不能!还得好好巴结!在书院老刘头可是大腿啊!
“刘爷爷,山长是什么功名啊?”躺在床上,张传靖没事找话。
别说,这床蛮大滴,三个人都能睡下。
“秀才!我说你小子快睡吧,明早我还得侍候那菜地呢!”老刘头眯眼道。
“哦。”张传靖装萌,“我会种菜、浇水、除草,爷爷,山长他怎么就来开书院呢?”
“不教书他能干嘛?你说的哈,明早跟我一起弄菜!”老头回答挺快。
靠!不是菜地吗?饭菜也得弄?刘老头蛮狡猾滴。
“弄的弄的,他怎么不去考举人?”张传靖继续套话。
“你以为举人那么好考?睡了睡了!”老刘头不想说了,转身睡觉。
是啊,举人难考,进士更难!有明一朝,科考三年一试,进士每科才录取二百多人,举人每省才录取六七十人,秀才每县也就十人,一府不超过百人。
任重道远呐!张传靖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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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几天开学,张传靖每天跟着老刘头混,除草、松土、洗菜、洗碗、喂鸡,倒也蛮充实。
繁体字真难写呀!那么多笔画,每天一千字,草纸都写了一堆了。还好家里是地主,买得起!
话说草纸是好东西呀!能写字练字,能包糖果零食,好像死人祭祀也得烧耶!擦屁股那就更是必备。
好东西!可自己不晓得怎么造啊?前世咱一文科狗,早知道学数理化了!
这年月,没钱就没势,得想辙!靠家里那百八十亩地是不够滴。
张传靖嘀咕着。
玻璃?高科技,俺可是文科狗。
味精?俺们这旮旯是内陆耶!海带都在海里,运过来都不知道多少开销。
火药?呵呵,洗洗睡吧,那可是朝廷管控!
磨坊?似乎,对,有搞头!
大明南方老百姓家都是用自家石磨磨米,又小又累。要是能弄个水车磨坊,即能碾米,又能磨豆腐,还能榨油,似乎不错耶!
张传靖开动脑筋,写写画画,时间到过得蛮快。
七月二十五(农历哈)清早。
张传靖又在写写画画。
老刘头都懒得理他了,守门去也!
山长还在睡懒觉,估计得日上三梢才起来。
响午时分,一中年男子带着俩仆来到书院。
“贵客!不知有何事到本书院?”老刘头眼睛蛮毒。
中年男子摆手止住家仆,“看看。”
口气挺和气,可气势威严。
“请!”老刘头狗腿般引入。
中年男子个子中等,清瘦,幞头挺立,青衫长袍,一看就是个官人。
老刘头倒机灵。
打量着书院,中年男子被老刘头有心引到张传靖练字处,见其心无旁骛鬼画桃符,果然被吸引,不禁走前近看。
“小友,你这所写是为何物?”中年男子忍不住,指着“6”提问。
“嗯?”张传靖蒙圈。
“贵客!这个细伢子刚进学,什么都不懂,别见怪。”老刘头赶紧出声,“蠢崽!贵客问你话呢!”口虽呵斥神色却紧张。
张传靖回神,赶紧起立,拱手作揖,“先生,这是六。”
“六?”中年男子坦然受礼,可又惊奇,“我看小友所写所画似乎是水磨,可这6是六?”
老刘头瞪眼。
俩家仆瞪眼。
张传靖傻眼,妈蛋!这年月可没阿拉伯数字,赶紧编:
“先生,此6是学生图方便瞎编的。”咬我啊?
“哦,倒也别致。”中年男子微笑,“那这些是?”指这0123456789。
张传靖只得解释;“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此物是水磨?”中年男子又指着图纸。
你谁呀?张传靖差点想翻脸,可看着这中年男子的穿着,心头突然一突:我靠,不会那么巧吧!
赶紧恭敬回答:“先生,此物是水车磨,学生把它画在纸上,设计其尺寸。”
“哦!仔细说说。”中年男子面露郑重。
“学生设计的这个水车磨,原理就是水车汲水带动石磨,于小溪筑坝蓄水,在斗门处放水车汲水槽,水量大可自动汲水,水量小可人力蹬踏抽水,通过木齿轮带动木轴转动石磨,一个时辰应该能磨十担米吧!”张传靖侃侃介绍暗自得意,老王动容否?
“好好好!”中年男子动容。
水车大明到处都有,石磨也是。可能将俩物结合倒没看过,如果能推广,那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当然,推广得好,那可是能升官哦!
此中年男子就是王守仁,号阳明,世人称“阳明先生”。
正德初年,太监刘谨当权,王阳明因弹劾刘谨而被贬到跪州那旮旯当驿丞。惨啊,七品变没品,一般人受不了,可王阳明硬是挨过来了。作为儒士,讲究立德、立功、立言。德,弹劾刘谨算立了。功,后来死在他手上的贼寇大把,王爷都被他扁哭。言,就是在跪州修炼出来的,“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等等。
靠!“心学”!不说了,流逼!比他状元老爸都流逼!
老王使了个眼色给家仆,家仆狗子领会:“小先生,我家主人乃本县县令!不知你这水磨能否献于朝廷?”口气倒蛮和气。当然,拿人东西总有点不好意思嘛!
老王接过话来忽悠:“百姓苦啊,小友你献于朝廷,不知能造福多少百姓啊!”
靠!把咱当小孩忽悠呢!
张传靖没办法,拱手作揖,作大揖,萌萌道:“学生见过大人!”装模做样要跪拜。
老刘头也跟着要跪。
“免礼免礼!”人家可是物主,老王腹诽着。
还好还好,谁愿跪呀?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张传靖擦汗。
“治下门生王文顺见过大人!”
靠,救星来啦!山长你总算冒出来啦,倒是其口气虽然恭敬,却只是拱手作揖。
呜呜,有功名就是流逼呀!张传靖这个羡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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