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春羽却从大娘房中走了出来。小家伙走得慢慢吞吞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婉莹急忙俯身将孩子搂在怀里,失声痛哭:“小羽,你到哪里去了?你可把姆妈吓坏了!”
春羽搂着婉莹的腰,像个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背部,道:“姆妈,我没事!”
见人找到了,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孟浩便去处理公事了。
回到房中,婉瑶关切地问:“小羽,你怎么半夜到大娘房中去了?”
春羽一脸无辜道:“我担心姆妈,就去找她,没想到那个是大奶奶的房间啊!”
婉莹已经绞了一把热毛巾过来,轻轻地给春羽擦拭着脸和小手:“春羽,下次不要乱跑了!听见了吗?”
琴音也已经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好奇地看着春羽:“小羽姐姐,你做错事了吗?”
春羽嘟起嘴,愤愤道:“谁让他们把姆妈带走的啊!”
见房中只有她们四人,春羽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大奶奶一直把我当作姆妈,跟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早知道大娘这几年一直神志不清,而春羽又实在像极了婉莹,她说些让孩子奇怪的话也不足为奇。婉莹起身去倒脏水,婉瑶边给琴音扎着小辫子,边不经意地问道:“大奶奶跟你说了什么呀?”
春羽凑到婉瑶耳边,轻声道:“大奶奶跟我说,她害死了太奶奶和爷爷!”
婉瑶听罢,手中动作微微一滞,看看春羽,道:“小羽,大奶奶一惯胡说八道,你可不能跟着乱说哦!”
春羽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不过,我看大奶奶说得像真的似的。她说是她给太奶奶和爷爷下了毒,因为他们不喜欢她!”
春羽一向聪慧早熟,她说的话有八九分可信。婉瑶的心遽地一沉,嘴上却不说什么,轻声道:“小羽,我们不说这个了。阿姨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孟浩虽然不准她们出门去,县衙府内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院子里亦可以随便走动。之后,婉瑶发现婉莹脖颈上的伤疤,自是一番惊骇,问清缘由后又愤懑抑郁,只恨自身无力救姐姐于危难。
午后日头晴暖,由于晚上没睡好,在婉瑶轻缓的歌声中,春羽和琴音很快便坠入梦乡。
大概公务繁忙,孟浩并没有回来。婉莹和婉瑶端着一盘水果来到大娘房前,说要尽尽孝道。
此时,大娘正坐在观音前念佛。
婉莹婉瑶来到她背后,示意张妈把水果搬过去。张妈轻轻将水果搬到大娘面前,道:“夫人,婉莹和婉瑶来看您了!”
听闻此言,大娘转佛珠的手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来,惶惑道:“婉莹?”
婉莹上前一步,温和地答应:“娘,我是婉莹。”
大娘怔怔站了起来,眼神迷离,时空穿越。她呆呆看了婉莹良久:“婉莹,你我好久没见了吧?”
婉瑶亦上前一步,柔声道:“大娘,我是婉瑶。”
大娘转眼看婉瑶,又看了半天,侧着头疑惑地问:“婉瑶?婉莹?两个大脚丫头?”
婉瑶恭顺地答道:“是的!”
张妈在旁边无奈地说:“大少爷回来后,夫人的病这几日似乎好些了,只是常常说些以前的老事情。”
她扶大娘坐了下去,让婉莹婉瑶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大娘看看两人的脚,自言自语道:“小脚多好啊!为什么不缠呢?……”喃喃了一会儿,声调突然高了起来,疾言厉色道:“张妈,去买些曼陀罗来!老太太和老爷都不喜欢我们,他要把家产传给他们。你们死有余辜……”手上一个力道不准,佛珠骨碌碌散了一地。
张妈一听,吓得面无人色,忙上前扶住大娘,道:“怎么又犯病了呢?我扶您去休息!”
婉莹和婉瑶同时站了起来,神色大变道:“曼陀罗?”怪不得以前大娘总是叨叨着:“曼陀罗,曼陀罗……”竟是这个原因吗?
张妈急着扶大娘去内室,婉瑶上前一步拦住她们的去路,神色凝重道:“大娘,你买曼陀罗要干什么?”
大娘呆呆看了她一眼,又喃喃道:“东洋鬼子,畜生!畜生……”
张妈见她说话完全没有逻辑,神色稍稍松弛:“夫人犯病的时候一向喜欢胡说八道,你们可别当真!她累了,让我扶她去睡一会。”
婉瑶往旁边让了让,一脸疑惑地看看婉莹,见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回到房中,两个小家伙还没醒。姐妹俩在桌边坐了下来。婉莹凝神想了半天,道:“我记得当年奶奶先是感了风寒,请了中药调理,然后就一病不起了。那时候,药都是由大娘亲自煎熬的。曼陀罗本是止咳良药,只是我当时并不懂药理,但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在药渣里看到过这味药!曼陀罗,用的少是良药,用多了却是毒药啊!”说到这里,婉莹已是脸色煞白。
婉瑶轻轻握住她的手:“可是,爹爹的药是蔡老先生配的,一碗碗都是娘熬的。”
婉莹点点头,又想了想,依旧不得其解。淑娟和李妈都已过世,当真是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