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轩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她,眼神却深不可测,道:“今天,我这里确实抓了个人,但不是孟濂。”
婉瑶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却更担忧起来:“那他被谁抓去了?”
舒文轩沉默片刻,道:“我刚从监狱回来,孟濂的确没有被我手下所抓。当时,他逃走了。”停顿了一下,说:“应该受了伤。”
婉瑶心中一惊,腾地站了起来,颤声道:“他受伤了?”
舒文轩也站了起来,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是的。据我所知,他当时和那个人在一起。抓捕时,那人掩护他逃走了。但是,他中了枪,跳进了黄浦江,现在生死不明……”
婉瑶啊了一声,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舒子轩忙上前扶住她,关切地喊:“小瑶,小瑶!”
过了良久,婉瑶紧紧拽住舒文轩的衣角,道:“文轩,我求你救救他!”
舒文轩看到她眼底深处的绝望,心中怜意顿生,道:“小瑶,不是我不肯救他,而是现在我也在找他!”
婉瑶两眼睁得极大,眼中却殊无泪光。她轻轻推开他,往外走去。
舒文轩急忙拦住她,道:“小瑶,你要去哪里?”
婉瑶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去找他!”
舒文轩拉住她的手臂,柔声道:“小瑶,你别着急!我会帮你找他。”
婉瑶遽然满脸愤怒,大吼道:“你要找他做什么?要把他杀了吗?”
舒文轩从没见过她如此大悲大怒,只怔怔看着她,深邃的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
婉瑶仿若视而不见,使劲想要挣开他的手。
他是行伍出身,此时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她跑出去发生什么意外,更是牢牢抓紧了她。
她觉得手臂生痛生痛,一时又挣不开他的束缚,不由得歇斯底里起来,口不择言道:“舒文轩,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孟濂!舒文轩,你混蛋!”然后又是踢又是咬。
端牛乳进来的老妈子看着眼前一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呆呆杵在那里。
舒文轩忍痛抱住她,将她箍入怀中,怎么也不放手。她敌不过他的力气,泪水终于抑不住,扑簌簌地滑落下来。他说:“小瑶,别怕,一切有我!”
外面夜色深重,只听见哗哗哗的声音,又下雨了。一阵大风,把落地窗的飘窗帘子也掀了起来,底下垂着的流苏一阵叮叮当当……
孟濂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有些沉重,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折返回来了,有一种未舍的牵挂牢牢地抓着他,他舍不得婉瑶。虽然自从参加革命就已经准备好了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候国仇家恨,加上婉瑶杳无音讯。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牵挂,有了不能割舍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熏得他嗓子眼里痒痒的,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马上有个女性温柔的声音道:“你醒啦!”
仿佛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孟濂慢慢睁开了眼睛,窗帘都被拉上了,不留一丝缝隙,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床头亮着一盏灯,晕晕的一点浅黄光影。他看到床前站着一位陌生的姑娘,圆圆的脸蛋,眼睛不大也不小,正关切地看着他,见他醒来,欣喜若狂地向外喊着:“爸爸,爸爸,他醒了!”
立刻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方脸有须。他仔细地为孟濂检查一番道:“应该已经过了危险期了!小伙子,你真是命大福大。两颗子弹,一颗刚好穿透你的脾脏,一颗在肺的旁边。若不是晨曦把你从江边背回来,你恐怕早没命了!”
孟濂听他叨叨说完,却没有力气说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个叫晨曦的姑娘,马上用药棉在他唇上挤了少许水,说道:“太好了,你终于活过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孟濂勉强裂开嘴,朝她微微一笑,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你已经睡了五天五夜啦!再不醒,我就白费力气把你背回来了!”晨曦道。
已经这么久了吗?瑶儿该有多着急?
孟濂一听,心中一急,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不由“噢”了一声。
晨曦忙不迭扶住他,道:“你还不能起床,快躺下!”
孟濂只得又躺了下去,半晌又问:“姑娘,这是哪里?”
“这里是上海郊外。你放心,没人会找到这里来!我爸原是外科医生,他做的手术,你也放心。”这个晨曦倒是个聪明人,看起来极会察言观色。
孟濂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他自己是医生,知道现在这身子唯有配合治疗好好静养,才能快速好起来,才能快点见到婉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