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山位于帝京正西,群峰连绵,苍苍翠翠,宛如画屏。玉屏山险而不高,主峰也不过区区三百丈,然而期间景色却是天下赞颂,有“玉屏天下幽”的美称。
此时几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于峰顶俯瞰整个帝京,簇簇灯火次第亮起,须臾间便成了灯火通明,煌煌如天上星辰。七月酷暑,白天人们大多居家避暑,不敢出门,此刻温度下降,夜风微凉,贩夫走卒纷纷摆摊的摆摊,吆喝的吆喝,趁着热闹多赚些铜板补贴家用。
苏镜玄负手立在山顶,俯瞰着这繁华城市,竟是难言的陌生。
山顶风冷,便是那鸣蝉也悄然遁走。
山顶有一座新坟,却没有立碑,那逝去的红颜,若是流连不去,于此也能望的高远。
一峰,一人,一坟···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苏镜玄突然低声自语:“你究竟是谁!”
惨白的月光下,他模糊的影子倏尔清晰起来,扭动着,移动着,渐渐立了起来,从侧面看,就像是一个黑色的纸片人。
“我?我是黄泉。”影子并无五官的面上裂开一道缝,开阖着口吐人言。
如此景象确实骇人,苏镜玄却无半分惧色,冷冷道:“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么东西!”
鬼影发出桀桀的笑声:“少年人,客气些,若不是老夫,你能逃出生天?况且你已经将你的一切祭献给我,我这里可没有后悔药卖!”
“并无后悔!”苏镜玄淡淡道。
鬼影似乎憋得太久,唏嘘一阵后又主动开口:“老夫等了千年,终于重见天日。少年你不必担心,老夫如今不过一缕残识,掀不起多大风浪的。”顿了顿,继续道:“这一切要从三年前说起,你还记得那日天兵下界吗?”
“死也忘不了!”
“这就对了,那天——————曼华那丫头被太微带走之前,将我留下的‘鬼种’种在了你的体内,也算完成了她对老夫的承诺,可惜这丫头死心眼,注定躲不过命中的劫数,可怜可叹啊~~~”鬼影唏嘘道。
“是娘留给我的?”由于当时苏镜玄处于昏迷状态,前后诸事并不知晓。
鬼影却是陡然一滞,愤愤然道:“娘?这丫头凭的顽皮,罢了,此事搁下不谈!你脱胎于她,叫她一声娘也是理所当然。”
苏镜玄深觉此中另有隐情,当下暗暗藏在心中,口中问道:“娘···是妖?”
鬼影颔首:“不错,曼陀罗花妖,曼珠沙华。”
“那我?”苏镜玄觉得自己既然是妖的儿子,当然也是妖。
“你当然是人,傻小子!”鬼影笑得前仰后合,不待苏镜玄发问,突然打断道:“此事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知道多了,凭白惹来杀身之祸!”
在鬼影的笑声下,苏镜玄突然觉得自己凭的痴傻,重重拂袖道:“你还是说说鬼种的事吧!”
鬼影(黄泉)收了笑声,开始细细讲解鬼种。
原来,鬼种便是黄泉前世的内丹,黄泉前世是鬼,内丹当然也是鬼丹。黄泉死后,以自己独创的“种鬼之术”,将残识留在了内丹之中,交给了苏曼华,其中密约,此处不表。自苏曼华将鬼丹送入苏镜玄体内,鬼丹便开始和他的血肉融合,耗时三年,直到今天,方才融合完毕。何谓“鬼种”?顾名思义,便是鬼的种子,此时,这颗种子便扎根在苏镜玄体内,以他的血气为食,开始逐渐生根发芽。认真说来,融合了鬼种之后,苏镜玄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人类了,更像是半人半鬼的存在,黄泉言,鬼种会随着他的气血修为强大而强大,日后若他能修到太微那般境界,便有遮天蔽日之能。
“诸界斥我鬼类凶恶残忍,却不知自己手中又有血债几何?哼!”黄泉重重哼了一声,显得有些愤愤不平。
苏镜玄回忆起水牢中自己化身鬼物的恐怖模样,虐杀嗜血的残忍手段,以及最后吞噬姬修命血气精华的贪婪畅快,却不由对黄泉的话另作他想。不过,经历了三年水牢,苏镜玄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或者说将要变成什么,不在乎残忍嗜血,只要能复仇,什么他都愿意。
“小子,我劝你暂时收起复仇之心,这帝京城中,高手颇多。而以你此时这般弱小,便是一个没有修炼道术的练家子,也能收拾了你!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不要急于一时,记住,时间永远站在你这边!”黄泉一眼便看透了苏镜玄心中的想法。
苏镜玄双拳攥的咔咔作响,深吸口气道:“我知道,但我要给相府下一道索命符,不然我难解心中执念。”
黄泉知再劝无益,只得叹道:“罢了罢了,随你去吧,老夫再陪你****一票!”说罢,黑影慢慢融化,最终恢复到影子里。
“虽然你现在并无半分修为,但这‘黄泉鬼目’以精血也能勉强施展,你刚才吸了那小子浑身精元,应该足够使用,看好了!”
苏镜玄只觉得两道血气直逼双目,双眸一花,竟燃起两朵苍白的火焰,透过火焰望去,帝景城中呈现出各色光点。
“那些密密麻麻的白点就是普通人,淡黄色的练家子,深黄色的是武林高手,淡绿色的是有些修为的修道中人,深绿色的便是修为深厚的,至于蓝色,红色,你趁早远远避之,还好没有紫色和金色的恐怖家伙···”
苏镜玄默默数着,数百万的白色光点自然不必害怕,黄色数千,绿色上百,蓝色五,红色一。相府之中黄色上百,绿色十数,蓝色一。
看来要小心行事···
苏镜玄转身消失在山顶的黑暗中,只留下一方孤寂的坟和坟头一簇淡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