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细雨绵绵，润物无声。
屋内，灯火摇曳，老者饮酒而谈。
“在八峰属地，吴森便是那主宰帝国初试之人”老者粗糙的手掌摩擦着枣红色的酒壶，感叹道“说起来也应该有十五个春秋了”
‘十五年？与自己的年纪相同？’苏征心下微微一凛，却并没有直言问些什么。
老者沉默了少许，似乎在整理思绪，想想应该怎样去跟对面的少年诉说，“八峰属地在东川属于比较偏远的地区，远离官道，地势封闭。在帝国****之前是很少有人走出八峰的。就更别说什么帝国初试、什么圣都了。但十几年前，那场波及三川大陆每个角落的大****后，新的帝国建立起来，便有一位来自圣都的贵人来到了八峰这偏僻之地，来到了这座卫城。他不仅为八峰属地的人民打开了新的大门，更是为这里的修行者带来帝国的初试，让这里的修行者有机会踏入更广阔的天地。他便是吴森，直到现在依旧备受八峰属地修行者憧憬的伟人。”
“吴森来自圣都？”苏征疑惑道。
“是的，而且相传是来自圣都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这样说着，老者望了眼苏征却是不由的一怔，那张清秀的面容在灯火的掩映下，能感受到的只有丝丝疑惑，却没有任何的惊讶之色。
“你………不感到惊讶吗？”老者不由的问道。
“我该感到惊讶吗？”苏征被老者问的微微怔住，不过是听了一个人的来由，有必要感到惊讶吗？苏征不解。
“来自圣都啊！一个来自圣都的人不值得你感到惊讶吗？”老者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紧盯着苏征的眼睛问道。似乎想要在这少年平静的目光下看到该有的那丝异样。但毫无疑问，他失败了。
苏征神色平静的摇了摇头。常年与师傅生活在山中，平日与人的交谈也是甚少，更多的是忙于自己的事情。让苏征并不明白圣都在三川人民尤其是八峰这样偏远地区人民心中的地位。
老者见此也是无奈的闭了闭眼，仰头灌下一口烈酒，笑着道“真是有趣的少年。你可知道，圣都自帝国建立之前便已经存在了，是比帝国的历史还要长的存在。你可知道，圣都中心的国教，是天下所有修行者的源头，是修士心中不可亵渎的圣地。那里权贵遍布，那里强者如云，那里是整个三川大陆的中心。可你，这样一个小毛孩，却对圣都毫无感觉。当真是有趣。”
苏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圣都，其实他还是知道的，年幼时父亲也曾向他说起过。也告诉过他，他的母亲便是来自圣都。只是，他却没在父亲的眼睛和神色中看到老者这样的崇拜、憧憬。但苏征心中却也没有纠结什么，每个人对每个事的理解和看待都是迥然不同的，苏征没权利去强求什么。
至于圣都，他也是要去的。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会凭借自己的所见所听所感，亲自判断。
“老人家，您还是………跟我再说一说关于吴森的事情吧。”苏征笑着提醒了句，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句好奇的发问，就引得老者这番长篇大论。果然是一家店的人吗？这老者和午时的店小二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啊。
“啊，抱歉抱歉。老汉我这一喝酒，就搂不住自己的嘴。”老者歉意的笑道。闷声的咳嗽了数声后，便又将话题扯回了吴森身上。
“刚刚也说过了，吴森是来自圣都的人。相传是来自圣都的吴氏家族。具体的不清楚，但总之应该势力很大。大约十五年前吧。那个时候帝国****刚刚平息，新帝国也才成立没多久。那时候的八峰还是一片混乱的状态，大批的闲散修行者聚集到一起打着义军的旗号，到处欺压人民、掠夺资源。可那个时候的东川大局才堪堪稳定下来，哪会有人顾及八峰这么个穷乡僻壤。”这样说着，老者的神色也不禁暗淡下来，想来老者也是在那个年代饱受压迫的人之一。
“但好在，帝国没有忘了我们。新帝国成立后大约三个月，吴森便带着一队士兵来到卫城。当时的任命状我记得是八峰的属地督军。但在****中尝尽甜头的闲散修行者，怎么会甘心屈服于吴森的统治。所以当时对于吴森的到来，他们是拒绝的，而拒绝的非常干脆。不仅明面上进行抵抗，甚至暗中组织精英对刚到卫城的吴森进行刺杀。但也正好是那一次，让人们认识到了八峰的鼠辈与圣都豪门精英间的差距。”老者灌下酒壶中最后一口酒，目光无神的盯着桌上的烛火，似乎在回忆着十五年前的那个血色之夜。
“我记得，那天晚上，卫城所有的人家都没人敢点灯。也没人真正的睡着过。人们都是躺在床上，听着屋外武器碰撞发生的或刺耳或沉闷的声响，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才有人敢小心翼翼的打开屋门，向门外探望。街道有些混乱，隐约能看到一些打斗的痕迹和已经干枯的血迹。战斗似乎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惨烈。但在当时，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战斗是哪边胜了。直到第一个人的欢呼响起，人们才相继走出房门，望着城门上挂着的那一排排的修行者尸体与几乎毫发无伤的吴森和他的士兵那种鲜明的对比，怔怔出神，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吴森很强？”
“很强，但更重要的是，八峰的修行者太弱。常年的封闭，不走出八峰地区的修行者就像井底之蛙，对强者的认识实在是太狭隘了。就这样，凭借从圣都带出来的一百精兵，吴森很快便确立了对八峰属地的控制。而吴森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通过家族的关系，将帝国初试引入了八峰地区，给那些闲散的修行者一个前往更高舞台的机会。”
老者笑了笑道“先给一棒子，在给些好处。萝卜加大棒，很简单的策略，便让吴森在八峰成为了不可撼动的存在。虽然在任命上看，他并不是八峰最高的官职。但掌握了帝国初试权的他，得到的却要远远比高官带来的多。”
“那吴森一般都在哪？他应该有府址的吧。在卫城？”故事听完了，当然还是要知道一些具体信息的，苏征接着问道。
“府址是在卫城没错，但吴森平时并不在府内，大多时间都会选择外出。”老者看着苏征有些发苦的面色，不由的一笑，大喘气似的道“不过你来的倒也是时候，每年这个时候，帝国初试开始之前他都会回到卫城的府上，亲自监督考试。十五年都没有变过，所以你不必担心找不到他。”
“那他的府址在？”
“你顺着外面的大道，一路向里，到尽头后向右拐。走到大约中间的时候，会看到一座挂有‘八峰督军府’的牌匾，那便是他的府址了”老人手一边在空中比划着，一边跟苏征说着路线图。
“只是，你能不能进去，那就两说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老者皱起眉忧虑道。
“那里不能进出的吗？”苏征问道。
“那里可是督军府啊。怎么可能让你随便进出。不过听你说，你的父亲似乎与吴森是旧交，或许能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吧。”老者晃着手中的酒壶，若有所思道。
“父亲…。。”苏征喃喃一声，抚摸着身上的黑衣，神色有些出神。
“哎……。。没酒了吗？”老者昂头晃了晃酒壶，叹息道“真是的，在这等我一下，我再去拿一壶酒，难得今天聊的尽兴，没酒怎么能行”
苏征闻言却是站了起来，喊住了老者“老人家，别拿了。您身体不好，还是别喝了”
老者听闻苏征的话，眉毛立马竖了起来，挺起胸膛，拍了拍胸脯道“老汉我身体好的很呢，怎么就……。。咳咳”但话还没说完，便如刚才那般，闷声咳嗽起来。
“您看………老人家，虽然当下天气还比较凉，但已经进入了夏季，像酒这种烈性的东西，还是少喝为好”苏征劝解道，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老者看着苏征脸上那干净清新的笑意，不由一愣。心中知道，苏征也是为了他好，无儿无女的他心下不由的一暖，面色也和缓下来，连声应道“好，不喝，不喝了。那咱们就这样坐着聊聊天吧”
苏征估摸了下时间，却是拒绝了老者“老人家，您看我也干了一天的路了，着实有些累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有时间，我再陪您聊天解闷，您看行不”
老者此刻心中正高兴着，对苏征的话自然也没什么异议“应该的，是该休息了。你看老汉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懂事，真是白活了。”说着还颇为懊恼的拍了拍头。
“哪的话，今天还要多谢老人家为我解答了这么多的疑惑”苏征笑着道谢道。
一番寒暄过后，苏征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房门，脸上和缓的笑意也慢慢褪去。坐在桌前，苏征开始回忆这一晚上老者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不仅简单的回忆着话语，也回忆着老汉说出每一句话是的语气与神情。
‘看来那个吴森倒也不是什么坏人’苏征心中暗暗想着，他能感觉到老者说话间对吴森的感激之情。
‘来自圣都吴家吗，貌似以前听父亲提起过。只不过父亲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呢？’苏征伸手入怀，自大氅内抽出了一根小巧的青色军旗。军旗正面是一个笔走龙蛇的‘吴’字被荆棘花藤所环绕。背面是一段苏征看不懂的文字，似乎是西川古字。但师傅只是跟他提起过这种文字却没有仔细的教他这种西川的古字。旗面下方的杆子上也刻印着一些西川古字，文字呈双螺旋状自上而下布满整个杆身。
这是苏征的父亲临走前交给他的几件物品之一，也是唯一一件交代苏征必须归还的东西。但一出梵城便是十年，直到十年后，苏征才有机会拿出这件东西。
‘初试、圣都、吴氏、古字、军旗，看来一切都只有见到吴森才有答案了’苏征一边想着一边将小巧的军旗收入怀中。如午时那般，十指相抵、凝眸静坐，进入了聚灵状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