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支行要举行中层干部选拔，包括支行办公室主任、储蓄所长、分理处主任等一些岗位都要重新洗牌，符合条件的员工都可以报名，到时候逐个上台演讲，由行里领导班子的几个人在下面打分，竞争上岗。吴卉听说办公室陶主任调去了分行，就报名去竞争这一岗位。这些天每天下班回家之后就对着镜子练习演讲，徐文亮看了说：“我真没发现，你还有当官的欲望。”吴卉说：“咱家你是指望不上了，我就不能追求进步。”文亮说：“前些年，储蓄所长没人愿意干，现在是抢着干，还不是多了几百块钱，这些人，都挺没意思的。”吴卉说：“都像你这么清高，啥时候能奔小康。对了，咱家这月电话费怎么多出50块，你跟谁打电话那么多话，在家跟我总没话。”
吴卉的竞聘给文亮心理上带来一点小小的冲击，他从心里不愿意她被选上，可是他又觉得这事其实也就是鲁行长的一句话，只要他点头，这事还真有可能。所谓的竞聘演讲，在文亮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决定权全在评委那里。那天晚上，在支行大会议室里，竞聘演讲像模像样的开始了，坐在台下的文亮心情很复杂。平日里这些熟悉的面孔现在要当众展示他们的另一面。有的人拿着写好的稿子照着念，有的人则是脱稿演说。吴卉是第四个出场的，她是脱稿演说。坐在文亮旁边顶替马伟的经警刘涛用胳膊撞了一下文亮说：“你老婆也上去了。”文亮没吭声，他有点不认识吴卉了，当了四五十人，侃侃而谈，讲的什么文亮一句没听清，他有点走神了。
竞聘结果当场就宣布了，吴卉还真选上了。能够从偏远的张家坊一下子升到支行办公室，她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回家的路上，吴卉话特别多，问文亮她演讲的怎么样，谁比她演讲得好。文亮不想扫她的兴，一路上支支吾吾应付她。到了自家楼下的时候，忍不住还是冒出了一句：“不就是捡了一粒芝麻嘛，至于吗。”吴卉说：“我就是高兴，这是我自己争取的，别人想捡还捡不着呢。”
第二天在运钞车上，刘涛和老沈说文亮老婆选上了办公室主任，让他请客。文亮没好气地说：“请什么客，又不是我选上了。”司机张立伟说：“小徐，回家跟你老婆讲一声，以后给我报销油钱时快着点，别老让我垫钱。”文亮说：“不管，不管，要说你自己去说去。”张立伟说：“咦，太不讲交情了。”
星期六，文亮独自一人在家休息，吴卉去单位加班去了。文亮正无聊地翻看一本小说，手机响了，是哄哄打来的，声音很急：“老徐，我开车撞人了，你赶紧到市医院来一趟好吗？”文亮吓了一跳，挂断电话，出门打的直奔医院。在车上又给猴子打了个电话，猴子正坐在麻将桌旁，说一会儿过来看看。
文亮到医院找到哄哄的时候，见一个男的正揪着哄哄的衣领拉拉扯扯，旁边几个男女也是骂骂咧咧。文亮走过去，劝开那男的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那男的指着哄哄的鼻子说：“我弟弟和弟媳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饶不了你。”哄哄见文亮来了，胆子壮了不少，分辩说：“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他骑摩托车要不是突然转弯，，也不可能出这事，我也是够倒霉的了。”男子一听这话又火了，冲过来要打人，文亮一把将他抱住说：“老兄，消消气，有事好商量。。”又给哄哄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
猴子很快赶了过来，问怎么回事。哄哄将两人拉到了一边说：“真是倒霉，我拉活儿经过街心花园的时候，这摩托车带个女的在前面走得好好的，突然转弯，我想躲没躲开，一下子把摩托车撞翻了，两人全摔出去了。”猴子问：“那他们带头盔了没？”哄哄说：“带了头盔。”文亮说：“那应该不会出人命吧。”哄哄说：“就是搞不清楚，两个人一个清醒一个昏了，我都蒙了，所以才叫你们来。”说话时，两个伤者被人推送到病房，家属们都过去围着带眼镜的医生询问伤情，眼镜医生说：“两个人一个是腿骨折，一个是肋骨折，现在都清醒了。脑袋摔没摔坏，要拍片子检查一下，估计问题不大。”听了医生的话，哄哄也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
交警队的人来了，把哄哄的驾照扣下了，让他隔天去交警队接受处理。伤者家属那边情绪也平静下来，哄哄先把医药费给交了。忙过一阵，三人出了医院，看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哄哄出租车前面的保险扛也撞坏了。哄哄说要先把车送去修理厂，三人上了哄哄的车。哄哄长叹了一口气，猴子说：“别那么丧气，开车就免不了这些事。”哄哄说：“我就是觉得太冤，有理还说不清了。”文亮说：“想开点吧，还好伤得不重，真要那什么了，都不好摆平了。”说话间哄哄将车开进了修理厂。
三个人共撑一把伞在大雨中走着，猴子看到饭点了，那雨又下个不停，就拉着两人走进路旁的一家小饭馆里。点了几个家常菜，又要了两瓶啤酒，给每人的杯子倒满，说：“兄弟们现在难得聚在一起，干一个。”三个人都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哄哄边倒酒边说：“现在感觉压力好大，养儿要钱，还房贷要钱，出了事要钱去摆平。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鲁迅笔下的‘闰土’，都快让生活压弯了腰。”猴子说：“别说的这么伤心，你今天是心情不好，等这事过去了就好了。”哄哄说：“还是你两个好，一个在银行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一个是三天两头出差，只当是旅游了。”
猴子说：“哪有你想得那么好，刚开始出差还有点新鲜感，现在一点味没有，到地方赶紧办事，办完事赶紧回来。说句实话，那些风景名胜我一次都没去玩过，主要是没那份闲心。”文亮也说：“你看着我在银行舒服，我每天还不是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一样的早出晚归。”接着又将老婆吴卉当官的事讲给两人听，说：“你们晓得的，我一向对当官的敬而远之，没想到自己身边还出个当官的。你说烦不烦？”哄哄说：“这有什么可烦的，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猴子说：“你老婆那也不叫官，顶多算谋个好一点的差事，你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听两人都这么说，文亮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心胸太狭窄了。
三个人边吃边聊的时候，旁边一桌的客人嚷了起来：“服务员，这炒得什么菜，没搁盐呀。”女服务员过来尝了一口，冲后厨喊道：“马伟，你炒得什么菜，也不搁盐。”一个人从后厨跑出来，文亮抬头一看，可不是银行出去的马伟嘛。
马伟连声跟客人道歉，文亮叫了他一声：“马伟。”马伟一回头说：“老徐，是你，怎么来吃饭呀？”文亮站起来拍了拍他，问：“你几时干上厨师了？”马伟尴尬的笑笑说：“一个亲戚开的店，让我来帮忙。”他让文亮继续吃，回去继续炒菜。文亮对猴子和哄哄说：“这是我银行里的一个朋友，因为犯了点事让银行给开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他。”猴子说：“看他那油里麻花的样儿，混得可不怎么样。”马伟炒完菜，又来到文亮旁边坐了下来，问了问他走之后经警班现在的情况，文亮一一作答。这时，又有人来吃饭，马伟又去炒菜去了。
文亮同猴子、哄哄从小饭馆出来，看那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三人就在路口分手，文亮信步走到了老爸、老妈的楼下。推门进去，见老爸、老妈正在吃饭，文亮在沙发上坐下，老妈问：“亮亮，你跑哪里去了，刚刚吴卉打电话来找你，说打你手机也不通，她怕你出什么事。”文亮说：“我跟猴子他们出去吃饭去了，刚好手机没电了。”说话时，文亮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喝着问：“静静哪去了？”老妈说：“一大早让你岳母给接走了。”文亮就没再问，翻看着手边的报纸。
老爸放下饭碗，也坐到沙发边问：“听说吴卉提了个办公室主任，是真的吗？”文亮笑着说：“行啊，老爸，消息够灵通的。你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老爸说：“让老婆爬到了你头上去了，亏你还笑得出来。”文亮想起了猴子的话，应道：“她那也不叫官，顶多算谋了个好差事，应该高兴才是。”老妈说：“吴卉有什么本事，咱们亮亮哪一点不如她，她的那个什么主任应该让咱们亮亮去当。”老爸说：“他连个大专文凭都没弄到，还当主任，能保住饭碗就不错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家里电话响了，文亮接了，是吴卉打来的，说：“你跑哪去了，手机也不通，害我着急。”文亮说：“我这大的人了，还能丢了。行了，我马上回去。”放下电话，想这边也不能多待，起身说：“爸、妈我回去了。”老爸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本来还有一肚子话要倒给儿子。老妈说：“路上小心点。”文亮答应着逃出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