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笑而制止道:“赛统领自行斟酌便可,至于人选名称,无需一一告知,来日方长,以后自然会熟悉知晓。嗯……如此,朕便自行挑选一人吧。”他抬臂一指,说道:“此人如何称呼?”赛哈智循迹索骥,望向皇上所指那人,原来便是暗道中奋勇争先,临危不惧之士。那人也不防圣上垂青钦点,此刻有如身在梦中,浑浑噩噩。
赛哈智轻轻一拉,那人才如梦方醒,忙俯身叩拜道:“锦衣卫校尉袁彬,恭谢皇上隆恩,臣有幸相随圣主,此生必定尽心竭力,死而后已。”朱祁镇笑道:“好好好,袁校尉请起,”且不说袁彬如何激动万分。朱祁镇手臂再点:“此二人又如何称呼?”
那二人稳定如松,见圣上钦点,交互了一个眼神,翻膝下拜,朗声回道:“锦衣卫正仪卫、副仪卫骞大坚、骞二顺叩谢圣上,自此后守卫圣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朱祁镇抬手示意道:“二位请起,你二人忠肝义胆,英雄豪侠,朕心甚喜,不过,以你二人之才,做朕的随身护卫未免屈才,因此,朕决定封你二人为左右巡城指挥使,行使保境安民之职权,可自由出入禁城。”
兄弟二人交相互望,神情中不由得闪现惊动异常之神色,皇上这一开口,他二人的职位瞬间便是连升三级,此等盛隆之恩,的确令人感叹人生无常。祸所伏之,福所倚之,大难不死,竟有后福!饶是二人淡定,一时三刻之间,也是豪气冲顶!难以抑制。“谢皇上!!!”
朱祁镇眼神扫量,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众锦衣卫今日各有功劳,朕赐尔等官封百户,赏白银五百两,锦缎二十匹。”众皆大喜过望,叩谢皇恩。山呼已毕,朱祁镇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天色已不早,众爱卿皆辛苦劳顿,便都各归府邸,好好地休息一下吧。洪爱卿随朕回宫,朕还有要事托付于你。”洪新宇无奈称谢。众皆跪伏拜别。王振满心郁闷的举步高声唱道:“起驾回宫……”
皇宫内苑,极尽奢华。镂金铺翠的地面,更是将室内环境衬托的美轮美奂。朱祁镇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一张老旧暗沉、兼且残破的羊皮纸卷递给了洪新宇。洪新宇面带不解的在掌心摊开,只见上面山水纹理纵横交错,不知是何用途。
朱祁镇希冀的眼光望着洪新宇说道:“此图卷是前朝宫室所遗留,只是我也不知道此图是何用意,亦或者是藏宝图,亦或者是别样物品的存放之地,概无所知,也并无资料可供查询,我只是好奇此图中所描绘之地的秘奥,长久以来,总是有形无形的在心中作祟。以至于有时候我常常会有些冲动的去想要迫切的揭开它的谜底,只不过,我身为一国之君,虽身拥国土万里,却只能无奈困在这小小的禁城之中,徒叹奈何。”洪新宇同情的望着他说道:“我明白,纵然是皇帝,也有着许多无奈之处,拥有的越多,身上所担负的责任也越重,用不敬的话来说,其实你的命已经不单属于你自己了。”
朱祁镇拍了拍洪新宇的手掌,感怀不已的说道:“洪兄弟实在是个明白人,我没有看错你。”洪新宇将羊皮卷放入怀中,淡然一笑道:“好了,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放心吧,我会替你完成这个心愿,只不过,目前来说,这件事还只能放一放,要等我参加比武大赛之后,一切事情都妥当了,我自会着重处理的。”朱祁镇欣慰道:“此事不急在一朝一夕,其实当我把这项任务交给你的时候,这件事在我的心中就已经放下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完成它的。”洪新宇微笑,郑重的点了点头…………………………………………………………………………………………………………
京城,东安门,东厂,密室。石壁上的火把跳跃着熊熊火光,将王振阴兀的面容映衬的更加阴兀:“自成祖驾崩之后,你义父郑和便不知去向……此本是大逆不道之罪,若不是我当年一力承担,大事化小,恐你马氏一门便真的就后继无人了……”对面处一人恭敬肃立,闻言之下拱手由心感激道:“是,天行多年来无日不在感念厂公昔年恩德,苦练一身艺业,正是要为恩主矢志终生励效犬马之劳!”王振目中狡黠火光闪烁,无须白面牵扯,唇角也便流露出些许阴恻恻的欣慰:“如此,甚好,桀桀桀……”
今年的比武大会,异彩纷呈,豪雄并起。而洪新宇,则是最大的黑马。他于比武大赛的第四天才加入了比赛,然而却无一人有何异议,究其原因,正因为,他的举荐人,便是当今皇上。洪新宇的表现万众瞩目,自进入比赛以来,一路过关斩将,手下绝无三合之敌。
而今天,则是比赛的最后一天。此时,当今皇上朱祁镇破例的打破了往年的规例,亲临现场观看,他满怀信心的望着洪新宇,坚信他一定会在今年的比赛中拔得头筹。朱祁镇怀中抱着一只金色的狐狸,那狐狸雍容华贵,姿态高雅,与帝王赭黄色的龙袍相映生辉,十分惹人艳羡。高台之下的那两个天圆地方铜鼎仍在原位,仿佛很久很久都没有挪动过位置。然而,当日有幸在现场观看到那一幕的人,都知道,要将那铜鼎归于原处是何其艰难。
洪新宇傲立场中。就在片刻之前,他的对手已经被他轻松的击出场外。现场的气氛异常喧嚷,人们狂热的呼喊着他的名字,进而忽略了那高台之上皇帝的存在。洪新宇神采飞扬的望着万头攒动的现场,内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应运而出。在人们热情的关注之中,洪新宇朝着高台之上皇帝所在的方位恭敬行礼,继而他清越爽朗的声音在比武场内飘荡开来:“禀圣上,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朱祁镇面带微笑回应道:“洪大侠请讲。”洪新宇接下来的话,顿时让现场的观众沸腾到近乎疯狂:“草民今年因俗务琐事缠身延误了比赛,以至于蒙皇上举荐才得以参加比武,因此,虽然并无耳闻,但心知必会惹人非议,所以,草民决定在比赛进行到强强汇聚的今日今时,为以武服众之目的,特向皇帝陛下申请,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不再按照常规进行,而是立擂于此,与所有高手进行车轮大战,以确保无一遗漏。”
此时,朱祁镇比站在擂台上的洪新宇还要热血沸腾。他万万没想到,洪新宇竟敢在比赛进行到这样重要的时刻,提出这样的要求。洪新宇固然超卓出众,但此时赛场中所剩无多的几名选手,又有哪一个是易与之辈?他扫视赛场周边,身处各处的选手们闻言尽皆惊讶无比,继而目中流露出喷薄的战意——自古有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有一颗争强好胜,永不服输的心,他们又怎能走到今天?
朱祁镇有心想要成全洪新宇的声名,但他实在又开始惧怕,惧怕他在连番强强对决的争斗中,出现些许的失误,进而功亏一篑,一败涂地,那时,徒惹人笑柄,而忽略了他本人所拥有的真正实力。这就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在即将绽放华彩的时候,却又突然间殉落,委实令人遗憾无比。而这种情况,是朱祁镇绝不希望看到的。
“洪大侠,朕知你有心正名,此举的确会令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但物极必反的道理,朕想你也应该知晓。今日比赛不同往日,强强对决,连番决战,朕担心你会因此而真力枯竭,到那时有心无力,多年苦修,竟于毕其功于一役之时颓然损折,岂不令人惋叹?”
洪新宇没有辩解什么,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只淡黄色的葫芦样小瓷瓶,摊开手掌展示道:“多谢陛下垂爱,刚过易折的道理,草民也还是懂的,因此,随身携带草还丹一瓶,以备不时之需,此丹药可于危急之时暂补真气,除此之外,并无它样用途,望陛下明察。”
看着那瓶丹药,朱祁镇已然心中有数,他兴奋而又忐忑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仍然装模作样的当众宣布道:“既如此,朕便准了你的请求,不过,在此之前,朕要请与会长老对丹药进行查验,以服众人悠悠之口,你可有异议?”洪新宇会心一笑道:“草民并无异议。”朱祁镇又对场中所有准备参赛选手说道:“尔等可有异议?”众选手目光遥相交互,一番探讨之后,皆纷纷回应道:“并无异议。”
此大赛已历十余载,公平威信早已深入人心。既然有大会长老进行查验,那自然是无话可说。当王振亲手将那瓶所谓草还丹交于大会长老手中的时候,那长老只是瞄了一眼,便已经了然于胸。这丹药出自本门,如今既然在那个年轻人的手中,这其中的关系厉害他自然心中有数。更何况,这瓶丹药的作用,的确也正如那个年轻人所说,千真万确便是补充真气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