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仿佛变慢,这一击之中所蕴含的压力,所蕴含的道,随时空的交错而变得无关紧要。就像是信心满满却一脚踏在了空处,那种强烈的失落感令人感到十分难受。费明炜失去了重心,慎重的步伐一刹那变得轻浮,那种瞬间失去目标的感觉,将他的神识也瞬间掏空。
惊鸿破空。一道白色的剑芒在费明炜剑势凝聚的落点上,从一个极端,将他引导向另一个极端。红白交错,阴阳转圜。费明炜的身躯在空中滴溜溜激旋不休,头昏脑涨之际,他突然便在混沌之间明悟了一个更为玄奥的剑法之道。
正一峰、百岁峰、清虚峰……象鼻峰,汲水岭。湖光山色,灵性氤氲,惟妙惟肖,并驾齐驱。洪新宇傲视江河,白一冰垂手肃立。“天道迢迢,报应不爽,时也、命也?白师兄,我对你的过往无意追究,希望你神照返源之后,也能两世为人。”
白一冰面无表情,他的真神,早在数年前便已魂归渺然。只不过,在安魂符的作用下,依照他身体本源的情况,复制了一个占据在躯壳之内的假魂,简言之,他只不过是一个拥有生命体征,但却没有主观创新意识的傀儡而已。
而今,洪新宇却要在若干年之后,说出想要帮他恢复主观神魂意识的惊世骇俗之语,此中难度,可想一斑!山水倒映,象鼻山在湖光涟漪中轻轻摇荡,莹莹霍霍,几欲乱真。
洪新宇的元神在白一冰体内的经脉之中溯源而上,在神魂心意的引导之下,终至元神命宫。在白一冰神魂本源的核心之中,蛰伏着一个闭合的弦。一切都是静止的状态,皮肤、筋肉、骨骼、血脉……全都因这核心中静止的弦,而缺乏了作为一个生命所应有的活力,以及情感。
就像一台构造复杂的机器,要想让它运转起来,则必须找到那个控制一切的,核心中的枢纽,而这个静止的弦,就是所有的关键。能量,是启动这核心之弦的动力,如神来一指,洪新宇将精纯无比的先天真气注入了这个掌控一个生命肌体的核心之中。
轰!电闪雷鸣,乱流肆虐。从那个闭合的弦开始,剧烈的颤动瞬即呈现出江河涛涛之势,只不过,这种趋势却是从核心之中向四面八方迅速反向蔓延……白一冰的身体变得滚烫而发红,一条条脉络在肌肤的表面颤抖、跳动、延伸……
直到某一刻,白一冰冷漠幽寂的双眼中,突然流下滚烫的泪水。热力逐渐退却,胸腔中,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为生命肌体注入了持续不懈的活力与生机。“砰砰,”“砰砰,”……白一冰抬首望天,天是那样的蓝,俯首望地,地是那样的辽阔……
山水相映,一阵轻风拂过,吹皱万里江波,象鼻峰像是拥有了无尽的活力,直欲乘风踏浪而去……白一冰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甜美而又湿润的空气,两世为人,只觉生命是如此美好,如此的令人珍惜。拭去泪水,白一冰恭敬拜倒在那个临渊而立的人身后。
白一冰再度发力冲顶,直到他败倒在青竹的手下之后,那个隐藏在他身后的高手,才真正站在了青竹的面前。“听白一冰说,你很厉害?”“没错。”“他和你的差距有多少?”“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哼,是吗?不知道你和我之间,又有多少差距?”
洪新宇桀然一笑:“六年前,我便和红莲一起,在山下平原禁地与巨兽鏖战,而据我的印象,你似乎从一开始,便已经身负重伤了。”青竹祥和的面容之上突然泛起一抹戾气,红莲在他的心中是圣洁的代名词,他绝不容许有人这么随便的,便将自己的名称和她牵扯在一起。
而且,这个人还是红莲曾经和他提起过的,她对他,似乎仍存留着不错的印象。“你真实的本领有多少?听说,你只是凭借一张金符,便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冲到了这个位置。”“你也怕那张金符吗?”“哼,我只是觉得,一个凭借外力的人,无论有多强,都只会令人感到不屑和轻视。”“我听说你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但是和你谈了一番话,我以后都不会那么认为了。”
青竹的语气回复了平淡:“你的观点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一个投机取巧的人,首先他自己便不会获得别人的认可和尊重。”“六年前,我便和红莲一起,在山下平原禁地和巨兽鏖战,而你却身负重伤。”“住口!”“红莲对于你来说,才是真的很重要吧。”
一语道破玄机,青竹已无可忍耐。“亮出你的金符吧!”“对付你,我没打算使用金符。”“你很自负?”“没错。”“听说你还有一柄非常厉害的宝器。”洪新宇想了想道:“这么说也是对的。”“亮出你的兵刃吧。”“我也没打算使用兵刃。”
青竹双眼眯起,已经动了真怒:“难道你就打算这样和我对阵吗?”“没错。”青竹突然仰首笑了起来:“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依仗,不如现在就拿出来吧,纵然你不说,我也会很小心的,我虽然藐视你,但我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洪新宇双掌一翻,青竹的目光骤然一凝,但是,那一双手掌中却空空如也。“你真的很自负?”“是的,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我是藐视你的,不够资格的对手,我通常都不会很小心。”祥和的笑意回到青竹俊逸潇洒的面容之上:“既然如此,那么就开始吧,如果你违背了承诺,那么我也不会多留什么情面。”洪新宇淡然一笑道:“请!”
青竹的武器,只不过是一节竹枝。但是,他在这竹枝上的心血沁浸,却已有二十年之多。真气运转,竹枝上顿时呈现出翡翠一样通透的青碧之色,凝翠欲滴,令人望而惊叹。洪新宇的表现,却只是寻常,青濛濛的护体真气护住身体,也并不见他摆出什么严阵以待的姿态。
这个人,果然是很自大!青竹目中锐光一凛,手中竹枝抖动,一霎间,风过竹林,唰唰之声不绝,令人很难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以心神测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糟乱声中,一枚通透晶莹的竹叶随风润物,碧光闪耀,锋锐的边缘划过空气,发出呲呲轻响,如剪刀裁开丝帛,锋利而又流畅。竹叶打着旋,看似毫无固定轨迹的运转,实则对手任何移动的后着,都已被自然封阻。
不过,洪新宇却并没有躲避的打算。竹叶围绕着他身体周边飘移不定,只不过片刻时间,青竹便轻笑一声,竹叶倏然间便朝着对手身体之上贴附而去。哒的一声轻响,洪新宇的身上已然被青竹打上了心神烙印,此后,纵然他如何闪躲,也已是枉然。
喧闹之声哄然而起,这葱翠茂密的参天竹林,彷如一下便成了喧扰闹哄的街市,人潮拥挤,纵然想有个存身之处以求片刻安宁,也只是奢望。无尽竹叶在旋风的劲疾舞动之下,如千百利刃切割刮擦,竹林中响起万千飞鸟振翅惊鸣之声,那种磅礴的声势,宛如雷电肆虐,摄人心魄。许久,风止。青竹带着自信的笑意,自扪对手已然没有了自保之力。
一团由竹叶围聚而成的翠碧圆球呈现在空地之中。这葱翠欲滴的圆球,细看之下,却令人豁然心惊,一枚又一枚,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边缘,俱都呈现出刀锋般的锋锐,想象一下这被包围在其中人的下场……
青竹满意的看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手掌,目光追溯欣赏着竹枝的结节以及细腻的构造,轻蔑而又得意的说道:“我道你有什么惊人的艺业,却原来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护体罡气尽破,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等待片刻,仍不见回应。青竹冷笑一声:“眼高手低的结果,往往就是这样,失败的打击固然残酷,但既然知道了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便该接受现实,这样的情形之下,你还妄想保留什么颜面么?”无言,静默。“我只消动动心意,便能瞬间将你千刀万剐……若不是同门之争,你此刻根本已经连回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轰!”气浪喷涌,万千飞叶劲射,彷如只是人的错觉,一闪而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青竹超然洒脱的仪态,却被涤荡怡尽。他狼狈不堪又难以置信的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那之前被锋锐的竹叶所包围的中心,那里,一个一袭青衫,云淡风轻的人,气度依然是如此从容而又淡定。他微笑看着青竹,口齿轻启,淡淡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青竹面色连番剧变:“你、你、这、怎么可能?”洪新宇扫目四顾,欣赏着这优美的竹林景色,对于他的惊诧根本不感兴趣。轧轧轧……轰……直到此时,竹林才相继断裂,在清风的吹拂之下前赴后继的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