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该感叹母性的伟大,不羁、不耐枯燥如我,竟也可以如此的安宁,每天吃完晚饭,会抱着京巴在偌大的砖房里溜达几圈,阿木尔曾红着脸告诉我,周边的大婶们要他转告我,一定要多运动,宝宝才好安然产下。呵,这个可爱的男孩,比我大了几个月,竟还这般的害羞。
晚上不到9点就会早早的躺下,摸着肚子跟宝宝说说话,明明是说着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可是总是不经意的话题就转到了那个他的身上。懊恼了N次之后,索性自我安慰,指不定是崽崽要了解他呢,于是,每个晚上会跟崽崽说一段曾经,然后带着余兴进入睡眠,一夜无梦的睡到天亮。直到某天忽然发觉,竟然完全摆脱了失眠。
有时闲着无聊,仍会觉得这一切挺不可思议的。然后神经质的往胳膊上掐一下,痛到吱声了,才会觉得心安,才会觉得满足。
一批批的牧民迁移着蒙古包,连格根一家都迁走了,格根塔娜恋恋不舍的拉着我的手,哭着离开的,这个可人的孩子,我也舍不得呢,可又有什么办法。
阿木尔和他姐姐仍陪着我定居于此,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姐姐的,我想乌兰图娅是有些埋怨我的吧,给不了阿木尔什么,却又老是拖累着他,这埋怨也是应该的,所以我尽可能的不给他们带来麻烦,他们白天放牧,我就帮忙洗衣服,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做他们的饭菜是实在不会,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让他们适应我的口味,而且油烟味所带来的不适愈发严重,阿木尔欣然接受此等重任,每天一到做饭时间就扑腾腾的回来,想方设法的弄些他认为我会感兴趣的饭菜,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很是兴奋。也许正是了解阿木尔,乌兰图娅倒也没怎样为难我,早出晚归的,话甚是不多。
对于阿木尔,我是由衷的感激他,更庆幸我有此福气。这样一个男孩,真的弥足珍贵。可是,有些东西,又是勉强不得的。他也了解,可仍如此大度的付出,什么都不提,只是一如继往的对我好,这让我很是愧疚。可也别无他法。
有一段时间没有登Q了,再进入,看到了叶子的很多留言,有想念我的,有问我在哪里的,有汇报莎莎病情的,还有,关于那个男人的。
我只是不痛不痒的回复了一句“一切安好,你们保重。”,退出了空间才发现自己竟又模糊了双眼,不过是一句“他一直在找你。”,不过是一句“他也不容易。”,我就这么没出息的湿了眼,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崽崽,你看,妈妈好没出息哦,可不准笑话妈妈哦,还有,以后要乖乖听话,知道不,不然妈妈会哭的。”
说着就真的哭出了声,我想以后真的要少登Q了,免得影响情绪。乌兰图娅看到了难免会有不舒服的想法。抹干了泪,继续着饭后散步。
哦,忘了说,京巴小爱已经被我送人了。
格尔沁家大婶在迁移前对阿木尔郑重的说,怀了身孕的人不要养动物,对胎儿会有影响,然后神神秘秘的又说了一大堆,阿木尔顿时面色凝重,只跟我翻译了前面几句,我想她大概是在例举某些畸形儿的形成吧。我又何尝不知呢,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这个跟了我半年多的小生命。它陪着我共过患难,享过清福,孤寂无助的时候我抱着它说过我们要不离不弃……可是,现在,我要把它送人了,为了我的宝宝。
抛离它的头天晚上,我不安到了极点。恍然间觉悟自己是不能养宠物的人,因为我总是太在乎离别,而离别对于每个生命,特别是这种宠物,是常见的,比如走失,比如死亡,比如送人……
还记得曾经在空间中写过一篇日志:
一个人,一条狗,一辈子,其实挺美的。
至少它足够忠诚。
可我害怕别离,一别离,就会成永远
心会空会痛,哪怕它只是一条狗。
似乎是在很久以前,我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可就如同是不可篡改的历史一样,如今我还是经历了。
可怜的京巴,竟然毫无预兆,依旧活蹦乱跳的缠着我嘻耍,依旧乖乖的偎在我臂弯里假寐,依旧在饭后迫不及待的蹭着我的腿,撒娇着要去散步。一切美好只在那晚便结束,那晚是我自知有了身孕后头一次失眠,看着睡在地铺上的京巴,眼泪不自主的便湿润,然后便止不住。
凌晨五点我就起了床,为它做了最后一次饭,有它爱吃的火腿,有阿木尔为我买来的补充营养的排骨,还有它最爱的鱼肉。
爸爸曾说过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确实,看着丰盛的佳肴,京巴没有狼吞虎咽,尽管已经N久不曾享受这样的待遇了。它竟是也有些感觉到不寻常,闻了闻饭菜就溜到我脚边,乖顺的挨着躺下,一副小女人模样,搁平时我定会哈哈大笑,今天已全然没了心情,起身将它的饭菜端到了地毯上,它感激的看着我,吃得还算欢。
最后一次抱它了。下巴蹭着它的头,紧贴着它的脸,它乖乖的一动不动的缩在我胸前,十分的惹人喜欢,我的眼泪不自觉的又溢了出来,真的不舍呀。
躲在蒙古包里我哭得稀里哗啦,不敢出去看它怎么踏离这里,怕害怕那双纯净的眼睛,责怪着我的无情,我就像鸵鸟大师一样逃避着悲伤。不知道阿木尔是怎么把它弄到格尔沁家搬迁的队伍中去,没有听见一丝的吠声,想必不是什么磊落的招数。
只是,终是,送走了。
终是,散了,永别了。
渐渐的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遛步,会发觉心里空了一块。
我开始质疑,这才是一条狗儿,而那个人,那个我一直不愿承认在乎的人,失去了他,我的心究竟空了个多大个洞?
可是我又不愿去想,因为想多了,我怕自己会沉溺在回忆的伤痛之中无法自拔。
肚子越来越明显,宝宝一天天的在长大,他们已经不让我干活了。洗衣服的活都被乌兰图娅大早起来干掉了。尽管他们啥也没说,我还是只能一贯的保持着感动。妊娠反应已渐渐的退却,饮食方面也慢慢的适应,胃口好起来,气色也随之变好了许多,格根带着格根塔娜抽空回来了一趟,大概是被小家伙缠得不行,见到我一个劲的夸我气色好,比刚来时漂亮多了。
呵,每天除了吃便是睡,再就是散步,这般轻松自在,气色能不好麽?
我以为日子可以一直现状下去,就这么安然的待在这个小小的不知名的地方,生下我的宝宝,用以本地人的教育方式来教育他,安安康康,自自在在,与世无争。而我,也打算在生育后适应这里的牧民生活,从最基本的学起,安心的带着我的宝宝成长。孕育着宝宝,我无暇再去想其它,也许这就是天生的母性,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就不能怪她以她的骨肉为中心,这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怀胎十月辛苦的产物啊。我默默的为这一切祈祷,在我还有能力祷告的时间里,为我所在乎的人,默念,祈福。
只是不知是早已注定还是阴差阳错,这美好的一切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的破灭了。
早段时间我因实在不放心家里,按捺不住的拿着手机往家打了个电话,没敢告诉这是我现在的号码,只说目前在出差中。而家里一切还好,只是有些不解我的这么久不回电,害怕露馅,我很快便结束了通话。
不敢料到的是,叶子竟会打来电话。
二月十日,临近过年,宝宝已是八个多月,我撑着已经浑圆的腰身正在跟乌兰图娅准备过年的食物,语言不通,咱俩仅靠着眼神会意。望着这里的牧民们,都在热火朝天的杀鸡宰羊,孩子们的兴奋劲,家家户户蒙古包中飘出的香味,脸上所洋溢的喜气,这个年,不会再过得如去年那样冷清了,我已经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而他们也未将我当作外人。只是,我的两个好友呢?这个年,她们又是怎样过得呢?心下的失落溢起,我已经多久不曾与她们联系,多久不曾听听她们的声音,多久不曾一起大笑,一起玩闹……我的家人呢?这个年,我或许连个电话都不能打回去,连在电话里拜个年都做不到,那么以后,该怎样给个解释,我不敢去想,该面对的还很多很多,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的。可我又不能不想,撒下一个谎,我又要用多少谎言去圆那个谎?
人就是这么的矛盾,真真如一个“卡”字,上不了,下不去,卡在中间……
端着酥油茶,肚子一阵痛意传来,小家伙又来凑乱了麽?只是这会怎么闹腾的这么厉害?放下杯子,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抚着额际,头也疼腹也痛,甚是难受。乌兰图娅忙扶着我躺到睡椅上,又急冲冲的跑出去,大概是去叫在杀羊的阿木尔了。
“崽崽,怎么了?怎么不乖了啊?踢得妈妈好痛,啊……宝宝。”头疼比起腹痛完全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我咬牙的躺着,这小家伙果真脾气不小,动不动就跟我闹小别扭,今儿个又不知触到他哪根筋了。唉,我还是投降吧,谁叫他在我肚子里,他一不高兴我还能有好果子吃?我自嘲的抚着肚子。
今天咱宝宝这是怎么了?竟闹腾的愈发厉害,八个月来从没有过的迹象啊,平时顶多也就是疼个三四分钟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稍稍抚慰一下就行,今天实在很反常,踢得真痛!该不是早产吧?我心里一惊,额头开始冒冷汗,这也太早了点吧?离预产期还有足足一个半月啊。而且,而且临盆是这种痛法吗?该不是吧?啊……我痛得感觉肚皮都快破了,是撞击,这是撞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