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关于中队的事情都是从战士们那里听到的。
比如邱华。他到这个中队有两年了,据说相亲也相了不少,有一次我们在县城搞六熟悉,就是熟悉县城各个地方的消火栓,还有熟悉一些重点单位内部的消防情况,便于我们出火警时开展灭火战斗。这天,我们路过一个巷子遇见一个很清纯的女孩子,一个老士官说:看,那个女孩子以前就是人家介绍给邱华的,他谈了一段时间就没谈了,还是杨队长的老婆介绍的。
我们都很好奇地打量那个女孩子,过了一会儿,这个老士官继续说,为这个事情,杨队长的老婆对邱华还有意见,其实那个时候邱华已经有女朋友了,但是人家介绍了他还是见面了,跟人家谈了一段时间,后来嫂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跟这个女孩子谈的时候,那边都已经定日子要结婚了。
这件事情在当时的我看来是一件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跟好几个人相亲呢,而且还搞得明目张胆。
不过时过境迁,我后来渐渐懂得,这种做法不是不可原谅,这只是一种策略,就是所谓的广泛撒网,重点培养。
关于杨队长的传言有各种不同的版本,有人说,他家里条件不好,这个老婆当时看不上他,是他死皮赖脸跟着人家,人家才答应的。也有人说,别看他长得不好看,这个老婆就是喜欢他,当初他老婆家里死活不同意,后来他们生米煮成了熟饭,就不得不同意了。听了这各种版本,我得出的唯一结论是,作为一名普通的中队干部,基本上是一个**丝一样苦逼的角色,每天为中队操心,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管,到头来,还被人家这样说那样说,简直是坑爹啊。
这就更加坚定了我坚决不要在夕城找女朋友的念头。
首先,目前见了的这个欢欢,太寒碜,自己看了不顺眼不说,人家看了还会说我没眼光;其次,我不想搅入中队这个复杂的舆论环境,我毕竟是一个简单的人,不想要过被人议论的生活。
二级士官鲁昌林探亲回来了,二级士官是士官改革之前的称呼,后来士官改革,二级士官就被叫做中士了。中士鲁昌林是中队最胖的一个战士,也不算是特别胖,反正不瘦,脸圆嘟嘟的。眼神特别活,骨碌过来骨碌过去,鬼点子一个接一个。这次回来他心情好像很不好,以前他可是中队的开心果。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之前我整理档案的时候他经常给我帮忙,他虽然是一个战士却常常站在干部的角度思考问题,经常跟我说一些中队战士的表现。因为聊得多,我也就跟他走得比较近。
他回来以后,整天苦瓜着脸,也不怎么跟人说话,搞训练的时候,人家都有说有笑地搞训练,他是闷声不响搞训练。指导员邱华这天找到我,跟我说:“你去看看,那个鲁昌林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跟个闷葫芦一样,别又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邱华之前跟我谈起过鲁昌林这个人,他觉得鲁昌林这个战士非常不靠谱,他义务兵时期在城区犯了错误才调动到这个中队的。
这天晚上吃完饭,我在办公室整理档案,中队晚上的安排是政治学习,战士们都在班上看书。我到三班宿舍找到鲁昌林,让他到办公室给我帮忙。
我们一边忙我一边套他的话。
“胖子,这次回家怎么样?”我一般没人的时候就喜欢喊他胖子。
他本来还专心致志地做事,听我这一提,脸顿时就垮了。
“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了吗?”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没什么啊,家里面都很好,老爹很好,老娘很好,养猪也很好。”说完还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女朋友?”我半开玩笑似的说,我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只是随口说说,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没想到他半天不吱声,脸色更难看了。我心里想,难不成被我说中了吗?
“唉,我跟你讲我前段时间被容嬷嬷喊出去相亲了,结果见的那个女的也是个容嬷嬷。”我转开话题。
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
“她,你指望她给你介绍,你看看她那个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渐渐恢复了之前说话时那种底气和态度。
“那我有什么办法啊,我被她骗出去,你知道不,她跟杨队长说好的,结果我吃饭回来,杨队长说我不对。”
他没吱声。
半天了,他跟我说:“我跟你说了,你不要跟别人说,我这次回去,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
“分手了?没听你说起过你女朋友啊,你们谈了多久了?”我问。
“从初中就开始谈,八九年了都!”他说到这里表情很是气愤。
“为什么分了,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还不至于分手吧?”
“她跟别人在一起了,住都住到一起了,人家对她还不好。”他说到对她还不好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泪花都开始飚出来了。
原来如此,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真正伤心的不是女朋友跟他分手,他伤心的问题是,他女朋友的新男友对她并不好。
我没有把鲁昌林的事情告诉别人,我有担心过他会不会继续这么低迷,这种低迷的状态确实不好。不过在我们谈过心的几天后,他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楼道里又出现了他响亮的口哨声,不过这口哨声没有响太久,一个人铁青着脸出现在中队办公室门口对他吼道:“流氓啊你!”
鲁昌林灰溜溜地钻进三班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