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遨下了远程车就做上了事，他其实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在他认为，这是自然的事，并没有什么值得称奇的地方，是符合他的心理推导逻辑的。然而，在他所想象的主要问题上，用他的理性逻辑根本推导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圣灵”从人们的大脑中渐渐淡去或彻底消失的，就象对某种远古文明不知因何而失落的一样，总之就是遗失了而感到疑惑、可惜又无奈。所以，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而出来，是因疑惑、感到可惜，还是无奈中的奋起，还是人本就有的不愿放弃保护、追寻美好事物的执着精神所致？
他为两位老人干得既卖力又看好，倒令老板老俩口很感惊讶。他卖力令人惊讶，他是能够感觉得到的；但自己为什么卖力和为什么能够卖力却是不得彻底明白的。烈春的好天气里，无事在河边顺溜、田埂上轻走或者花团锦簇中慢行还算好，但做起起劲的事来，殳遨却感觉着有些热乎起来。他越是这样，老板俩就越感佩他，就越生疑惑，就常犯嘀咕：“现在这世上哪还有这样的小伙子！”是的，由于殳遨的加入，老板老俩口显出闲暇不少，时不时就坐在一边看着殳遨招呼来客，看着他理菜做饭，擦桌抹椅，洗筷涮碗，脸上总浮现着舒心的笑意，总觉得小伙子没有累的时候。
晚时的床上，老俩口还老是不停地嘀咕着。“这小伙子是个怎样的人呢？象他这样肉嫩力气轻的年轻人，应是父母的骄子；照现在城市的年轻人的行情看，又有几人能有缚鸡之力呢？真是难以理解，他怎会离开父母又怎会如此能做事的？”“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太娇气了，伸手难提四两重，根本干不来重活，也根本不愿干苦累脏活的，好象城市的边边角角就天生是为那些贫苦人留的。”“唉，是的，别看我们老俩口都老化了，可如果哪一天有谁组织一个比赛极限体力而不分年龄段的话，我们说不定还会得冠军呢。”“各代有各代的福，现在年轻人不能也不想做这种苦脏累的活，他们自然有他们的福，根本不需要我们去瞎操心的。你不是知道现在人的寿命比以往任何年代都要长吗？而且你没听说过吗，人的正常寿命可能要达到百岁以上呢，所以干不干体力活并不影响人的寿命的延长。”“人不可貌相的，小殳这嫩小伙子干起活来还挺有力气挺卖力。其实要我说呀，我还是赞同象他这样的小伙子，人活着，适当的体力活还是要做的，要不然人的精气神就难以提起来，看起来萎靡得很，我觉得根本不象个真正直立行走的人呢。”“所以，现在不是有好多人都喜欢上了锻练吗？的确是喜欢上了体育运动，现在的体育精神也是蔚然成风啊。唉，不过，老伴，我感觉现在有许多支称着人的东西越来越退化了了哩，而我们作为老龄化的人就只有叹气摇头的份了。”“可能小殳就是意识到了这些才出来这样的呢，所以干起活来就特有韧劲。不是有人说过人的心理性的东西支撑着人的精气神的话吗？可能小殳就是这样的人呢？”“唉，看来我们的希望还没有泯没掉啊。”
两位老人的感受是细腻的。起初，殳遨并不知道老板夫妇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是一味地卖力干活，当每一位客人装满了满意走的时候，他才觉得对得起顾客，更对得起雇佣他的老板，也才真正感受到他做为人的劳动的实在价值，似乎在冥冥中感受到点人活的一口气。他的做事的节奏和疲劳，使他没有太多空闲去想其他事情，包括对他出来的目的和意义的深层次思考，他在来的不久的时间里，他只知道找事干抢着干。实质上，他知道，在以前，他总是在想，想啊想，想得太多，致使他不能精气四溢，近乎萎靡。而他出来了，出来了就是要与以前相背，他要劳动，他要参与实在性的体力劳动，实质他是要边耗体力边思考，他要是在耗体力中找寻什么，在耗体力中体悟什么，对，大概是体悟、寻找人存在的重要意义吧。只是他暂时才是开始，所以还没有感觉，还没产生过深的体悟，所以他还只是一味地卖力做活。他一到休息时刻，在洗涮完毕便倒头睡起来，睡得好沉好香，在别人看起来他是在不顾一切地劳动着。但，他的每行每言，两位老人都能看出，他不是为钱而来的，他从未向他们提问过薪水多少，只知闷头做事和睡觉，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这切是令老人想了好多议了好多，可又总不能得出个所以然来，想一千思一万，只还觉得殳遨应该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大概做了半个多月下来，殳遨适应了，体力上有所增强，精神上有所恢复，精气有所上升，于是心理上又感觉要增加点什么来才能满足他的需要。后来，他干脆给自己订了份时间表，以让生活有节律，他不想再在早上懒睡了。是的，每日早上，老板二老都会让殳遨多睡好长时间，说他太累了，应该多睡会儿的，都是让殳遨自醒而起，吃完早餐再干活，时间久了，殳遨就很感过意不去。
殳遨虽年轻，虽呆在繁闹的令人有无尽想象的城市里，但却与一般年轻人不同。他不喜人多的地方自然不会去逛街凑闹，更不会进舞厅之类的场所。他也不喜与一般人攀谈，不喜城市的夜的星空，因为这比起来并不如在静谧的清新的乡村的感觉好。
半个月之后，因体力上和精神上的恢复，在晚上完事歇息时，致使他重新开始认真地想问题，想的当然与过往不同，比之前要深一些，这是他断然肯定的，只是仍有他未来的清晰的事情参揉其间。但与过去不同的是，现在想的较为短暂，不如过去对问题的缠绵难离。他去买来了纸和笔，开始作起笔记来，每日的晚上熄灯休息前都要把生活的细腻的感受记录下来，记录下每日好多的细腻的心灵感语，把想得到的但又会稍纵即逝的思绪记录下来。他认为，这才不是过去的虚幻，而是具有真实意义的事情，对他未来是大有裨益的。
殳敖在他的日记中，自然同时会记录下一些亲历的感受。他写道：“……在我心中，虽然要达到人生的所想所愿却不知从何做起，但我想，顺车到此，到此做活，都应是自然的事情。……还有，大概来说，人在本体上都是需要亲自动手做事，才能真正体悟到人活的价值的，才能体味到生活的美好的。我在这儿时间不长，但感觉人活得很具体，很实在，我没有了过去的那些虚无感、落空感所带给我的伤感，我的过去的那些思想的、精神的肥皂泡似已爆破了，消失了，不复存在了。我现在全身充盈着难以估量的力气，虽然胸中还有着不明朗的一片铅云，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完全消失掉的。”“……其实，人光去动脑思考还是不够的，经过多日来的体力劳动而感受到，人在很大程度上是必须要去动手才能领悟到人的一些东西的。在以前，我一有闲暇，如不拿起书来看的时候，就觉得精神空落；就连别人睡午觉我也得睁着眼睛，甚怕比别人少知了些什么，否则一觉醒来时就会有莫名的失意和伤感。这些在本质上还是，我不仅想思考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做更多的事，才会感觉踏实。唉，人类的精神啊，是人实体存在着的支柱吗？然而，不通过实践，哪会有切实的感受和体悟呢？！劳动——我的上帝！难怪老子感言：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这不仅是实践的感言，更是精神的感悟呵。”他在日记中甚至以诗体的形式作了这样的感慨：生活无望水波平，生命失真血色贫。离走一试千重浪，天人纠合显真情。
一段时间里，两位老人并未观察出殳遨有什么变化，即使对半月后殳遨在思想上的变化，亦是没太能觉察出。殳遨在他们面前仍旧愿吃苦肯耐劳，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们虽有与殳遨的大岁差，也未能觉察出殳遨内里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他们感到有点着急起来，他们认为既然他这么卖力，其中定有原因，因为他们认为，许多物和事的存在与发生都有原因的；而且小伙子这样做着，他们似乎给他全部都不为过的，但又不可能，由此反而感到不适起来，总想知个究竟。
在较为空闲的一天晚上，吃完饭，洗刷、收拾停当后，到了家里，两位老人商定找殳遨拉拉家话。于是，老人把殳遨卧室的门轻轻推开，见小伙子还没睡，就没有吱声，只是笑着对他作个手势。殳遨知意，把正要解下的上衣又穿好，拧好钮扣出了来。坐在两张藤椅上的老人又同时默声示意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在他们的对面。
“老板今晚找我有事呀？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多请二老指出，好让我改正不足，这样才能让我们年轻人有进步的。”殳遨谨慎地含笑说。其实殳遨早知会有今晚情景的出现，他们虽没对他明说，但已是摆在那儿的必然。他这只是找话头而已。
“以后别叫我们老板、老板娘了，我看你就叫我伯父、叫她伯母得了，对，你开始时说地对，我们肯定比你的父母年岁高的。你现在不要有一丁点的紧张，我们老俩口只是找你来拉拉家话的。”老板在老板娘的眼神示意下，向殳遨先说。“噢，对了，我叫潘德明，男；她叫殷慧妮，女。”虽然殳遨知道大概要谈什么，但首次与老人坐到一起来谈心，对他而言还是挺新奇的，开始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没底。后来潘德明老人又补充说，不仅说得老伴用眼神蹭了他一下，也说得殳遨轻松了些许。
“伯父、伯母，你们尽管说，我不紧张的。”
“哎，对了，这样叫我们，我们真是感觉亲切多了，而且这样也不违反我们让你在我们这里做事的初衷嘞。”老板娘意味深刻地说。
老板似乎习惯了殷慧妮老板娘的意旨，长时间以来，即使老伴不说，潘德明也知道自己的她要说什么，而且话意也总要他来解说，并且还要他照意做去。“哦，对，今晚找你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和你拉拉家话，你看你已来了有些日子了，可我们还对你不太了解，这整日里吃饭、住宿、做活在一块的总共就只三人，却有一人我们不熟悉，感觉实在别扭，所以就——”
“噢，我知道伯父、伯母的意思了，其实我也早就应该跟你们说的，这都怪我，我实在太想忙活了，都把这事给忘了，真是对不起。”
“什么？！”老俩口侧身对望了一眼，都显出有些惊讶的样子来。“你说什么？你太想忙活了，这，这可为什么呀？当今如你这样的年轻人有几个愿意象这样忙活的，你这简直是不要命地为我们干活嘛！而你呢，看得出，你就是不想图个啥！这是为什么呢？”老人说。
“伯父伯母，我的情况你们不会了解的。”殳遨说到这，老俩口又相视一次。殳遨见他们这样，怕他们往别的方面想，于是又赶忙说：“你们二老可别有太多的想法，其实，我的情况说起来够复杂的，即使说了，也还是会让你们狐疑几分的。所以，真要说，倒不知要从哪里说起。”
两位老人又一次眼光相触，被殳遨的话弄得反而更加糊涂起来，不懂地盯着殳遨看。
“如果伯父、伯母不介意的话，那我先问问你们的情况，不知二老意下如何？”
“行，可以，不过，小伙子，可别象查户那样就可以了。”潘德明还是笑说。
“那——，在我来的头几天，我就能看出，你们二老其实是不缺养老的钱，所以我也早就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劳累自己呢？这样的老年生活不是太辛苦了吗？现在不是有老年大学吗？上了老年大学，别的不谈，最起码还是能打发时间的嘛。”
潘德明看了老伴一眼，然后转过脸来，对着殳遨，轻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我们是不缺养老的钱，我和我老伴都是退了休的人，每月的退休金就足够用的了，可我们最大的缺点就是——”潘德明老人甚怕自己说出下面的话来而让老伴不能接受，自然又看了她一眼，见老伴还以一笑相接，那笑意是他多少年来都一直读懂的，就是同意、无所谓怎样和已是如此、不怕什么的意思，于是才又说：“我们多少年来就是没有孩子，也没有领养一个孩子，年轻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倒在这个年老的光景里，时时处处念及孩子，可现在已经是迟了。唉！”
殷慧妮老人被老伴说得有点入情，刚等说完就接着说：“老头子说得对，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了你刚来时的那一幕尴尬的事。其实，我们老俩口忙来忙去，就是想消磨我们难熬的患了贫血的日子，要不然总是看着别的有孩子人家亲亲尼尼、欢欢喜喜，我们总感到不好过，还不如找事打发时间、抵消思儿念女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且这样做，还能锻炼锻炼我们这把老骨头，否则会散了架的。”
老人们的谈话，令殳遨有些思索起来，“两位老人这样的情景，不也证明了我的认知吗？是的，不管在什么年代，也不管在什么年岁，只要是活着的人，最根本的还是精神，没有了支撑人存在的精神，那么人与别的动物之间就只能相差无几了。还有，凭着眼前人的情景，似乎已看到了我们国家多少年之后人口老龄化下的光景了，这是多么令人担忧啊，看来国家现时的眼光确实是够远的呢。”略加思索后，于是对二老说：“你们二老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原来你们开这小饭店是为了寻找寄托的，这小小饭店其实就是你们二老时日精神的寄托所在。可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好，应该说是很好，只要你们二老还能忙，还想忙的话。人本来就应该有点精神的，人就是在不断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精神罢了，不管在什么年代还是什么年岁，在孩子时代，我认为依然是这样，只不过孩子自己不会说，大人也不喜欢这么认为而已。”说着的时候，看了看二老。“噢，不，我说话总是不经考虑，真是对不起！”殳遨是觉得他说话时提到了令二老可能伤心的“孩子”二字，所以作了如此抱歉之语，而二老也随即懂得了殳遨的意思来。
“这没什么，我们不在乎，都这么多年过来了，我们已没有感觉了，你尽管说是了，你来到我们这里，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真是不容易，看来你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你是会说的而且还很会说，你是能说的而且还很能说，对，处于当今世界中就应该这样的。”潘德明老人说。
“我可有点听出来了，那你帮我们这样忙着，是不是也是出来找精神寄托的呀？”殷慧妮老人心直口快，老伴对她翻了一下白眼。
殳遨看到了这个情景，急忙说：“没事的，没事的，你们都不在乎了，我还在乎什么，说来我从来就没在乎过什么呢。”
“不对，你的情况应该恰恰相反。”殷慧妮老人开始说话多了起来，似乎不让老伴有插嘴的份子，可潘德明老人并不怎么满意老伴的话意和话锋，但也无法，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阻止过她，都是她随时随地阻止了他的，这种情况都存在几十年了，虽然说起来，潘德明老人总说不愿与老伴计较才让着她的。“从你为做事的认真和卖力的份上，我们就可知道了，只就是不知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什么让你这样近乎发泄的情况出现的呢？我们倒很想知道。”
“伯母的话，我非但不介意，反而很乐意听。现在就是缺少这样的人，缺少说这种话峰的勇气，这样的精神似乎已经失掉大半了，近乎成了丢失的宝物，简直太可惜了，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反正我感到很可惜的呀。你想，如果人都活在相互猜忌、隐讳、压抑中，那有多不好呀！如果人人都不愿坦诚而说话做事躲躲藏，那这个世界会有多遭呢！”
“我说你的精神会与别的不同，原来真是这样，一点也不假的！”
“看把你神气的，好象你就是神仙，能掌知一切似的！”潘德明老人快速地瞥了老伴一眼，说。殷慧妮老人轻微地善意地笑了笑。
“说白了，在我复杂的精神领域中，这也是我想要努力的一方面。我觉得这是人的晦暗的一面，其实，人的有些阴晦的心灵是不应有的，但我现在却很难甩掉它。当初，在那样艰难困苦的年月，都努力地团结在一起打败外侵而度过来了，现在和平了，生活好了，反而人的心灵要有这样一个走向，真是令人费解。”
“我看你这小伙子还真是出类拔萃的，你有你的发见、你的迥异观，而且你能有这样的发见，那么这对未来都会有着潜移默化的良性作用呐。”潘德明老人感慨起来，似乎在他如殳遨这样的年代里，是的确如面前这位小伙子的情形是极为相似的，听来倍感亲切。
“看来这两位老人文化底蕴还真不会低，单从貌相上看，我已确信了一伴，今晚的谈话已让我全然确信不疑了。”殳遨又在独自想着。殳遨刚认识潘德明和殷慧妮两位老人的时候，就有些想法，他认为这两位老人过去定不是一般的人，虽然他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还是这样认为。两位老人虽已是退休的人，但貌相看上去很年轻，根本与实际年岁不相符。特别是殷慧妮老人，长相根本不嫌老，气色宜人，思绪敏捷，做事利索，与殳遨在乡村的父母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但还有一点，殳遨同样想到了，他们二老一辈子无子女少操心也是因素之一。“感谢您这样说我，但我倒要多想想了，因为当我进入到任何一个环境中，那个环境里的人都会对我作这样类似的评价或界定，这可能是我对事太执着的缘故，这种现象我不愿接受，而我却又总是心在言中、心在行中，这种现象说起来好其实不好。我觉得的好，就是在你们这儿玩命的干活，累到精疲力竭，累到想都不愿想，倒头便能睡，我认为这就是最快活的。”
“小殳啊，你的话我可不太赞同。这言为心声和行合心性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刚才不是表示赞成的吗，怎么一会儿又变了呢？”殷慧妮对小伙子表示不明白。
“唉，我说老太婆，你就少啰嗦几句吧，还是多听听年轻人的心声为好。”潘德明老人想将疑问的老伴打断。
“你就别插嘴，你懂什么？一边呆着去。”
“你懂，你懂什么呢？人家小殳的意思很明白，而你却不明白，我倒不明白你是越活越清醒还是越老越糊涂，你不是几十年日日都自许清醒的吗，怎么今日——？”
“你懂，你懂你说说看，人家小殳的意思是什么呀？啊？你倒说来听听？”老太也发急。
“人家小殳的意思是说，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不说，该说的就是对于需要敞开的意见和建议就要敞开，不该说的自然是做好事，特别是象小殳这样想做有关心灵上的事，在还未成熟或成功之前，是不能大声喧哗的，你懂了吗你？”潘德明老人也是臆测，只是用来堵截老伴的话的。
“好好，你懂你说，我不说了。”老俩口迄今还从没象今日这样激烈地争过，殳遨看二老的这个样子，感觉心里暖暖的，虽是争吵，可却不愿插语，直到殷慧妮老人好似真地不想说了，他才笑着道：
“这可能就是我到现在也没搞清自己的地方，至今我一直矛盾重重，总是没能弄明白，可今日在你们二老面前却摆清楚了，原来我一直是自相矛盾的，而这恰恰是人生的大忌，如此说来，人本就只能有一种选择，精神上的东西只能隶属于一个，信奉什么早就该决定了的，决不能如我到现在才明白而出来寻找适乎自己的东西，这太不好了。”
“瞧瞧，还是小殳会说话，说的我们都听不懂，这才是真正的不懂。”潘德明老人一只手背不断地拍着另一只手掌，对老伴说。
“瞧你神气的样儿！”殷慧妮老人不屑地回敬老伴。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殳遨连忙道歉。
“不关你的事，你继续说，说得很好，的确很好，我们好久没听过这样痛快的话了，简直有些过瘾呐。”潘德明老人又有些兴奋起来，催促殳遨继续说。
殳遨笑着看着二老，觉得他们不是真正地斗，反而是一种感人的属于老人的那种情感的自然流露，自是愉悦在心。
“不过，伯父伯母，如你们这样的辈份，肯定是知道在过去年月里盛传的‘中华圣灵’的吧？”殳遨用坚信的样子边说边看向两位老人。
“知道，当然知道。不过，小伙子你说得不够准确。”潘德明激动得顾不了一旁老伴的样子，若放在惯常，在这样的语意时刻，定是要侧眼看去的。“在过去年月里，根本不是什么盛传，因为她本就存在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面，附着在每个人的行动中；要说盛传，那也是后来的事，是后来已模糊或忘掉了这个概念的年代里，才对她出现各种传说、猜测、疑惑甚至否认现象的，就如现在一样！”
殳遨见潘德明老人如此深怀感触，也被弄得在心头共鸣起来。不过，他暂时倒不想多表露多少自己的对“圣灵”的想法和情感，只是静静地说：“现在能这样，也已不错的了，这本就证明过去人的追求是对的，是有远见卓识的，所维护的东西的确是美的、善的，是万人景仰的，是人类心灵里本就应有的东西。”
“对，小殳说得对。”殷慧妮此时也被殳遨说的话动起了心念。
“但希望在盛传中不要走了样！也不要只是一代或几代人的冲动！”潘德明老人反而变得冷静。
“可不是吗？！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在说到‘圣灵’的同时，还能想象出她的原貌，或在大脑中把她描述得接近原貌的？真是少之又少，可能都是想象成了令人景仰但又没有具体之样的东西呢，就如上帝的形象一样。”殷慧妮极为深情地述说着，在她的脑海里可是一直有着“圣灵”的原貌原味的，因为不管过去是艰难困苦的岁月，还是发烧的年月，他们这辈人都是感同身受着，始终没有忘记对美好追求的初衷，然而，他们的激情燃烧的岁月过去了，到了现在，他们的炽热追求却只能靠回忆，成了没多少人知晓的东西，甚至就是已经落下山去的看不见了的红彤彤的太阳，这太令她担忧了。现在面前出现了这位小伙子，又谈到了此情此景，于是实在难以抑制压抑了多年来的心头之隐忧。“还真不知以后的社会会是什么样儿？以后的人又是个什么样子呢？”潘德明又自语。
“唉，背朝黄土忘了忧，烦不了那么多啰！”殷慧妮叹了声气。
“不，我们面前不是有小殳这样有朝气、有理想、聪颖灵俐又执着热情的小伙子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