讆塽和殳遨两人后又通过电话约定,找个地方见面了。是讆塽选的地方,就在他曾去过的度仁生的“尘世咖啡屋”;是讆塽开车去接的殳遨。不同的是,这次选的却是包间双人咖啡座。讆塽来后并没有特意去找度仁生和自己日夜想念的人,他不想在这个时机还不成熟的节骨眼上去见她,而且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与她会面,他知道若这样的话,她不仅不会给自己机会,反而会毁了他的意,会让场面尴尬起来,结果肯定糟糕,希望会从此而破灭,这种傻事,他才不去做呢。他带着殳遨就象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任选了一个包间,两人对面坐定,叫服务小姐弄了两杯咖啡,并与小姐耳语了几句,然后慢慢喝了起来。
“讆经理常来这里吗?”过一会儿,殳遨用勺子在杯中轻轻搅了几圈,端起咖啡尝了一口。他见讆塽与小姐能很快用这样的方式说话,感觉有些奇怪,于是放下杯子,眼看着讆塽问道。
“噢,我这是第——第二次,是的,是第二次,切实是第二次。”讆塽边搅和着咖啡,边将脸略侧向别的地方,装出随意看看的样子,其实他还想看看聂筱月是否在周围,但又怕真地出现,他的确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看见他的。
殳遨窥出了些讆塽的异常。
“讆经理这里有熟人吗?”
“啊?啊,没有,没有没有。噢,对了,关于你的理想,你现在说说看,你不是说都酝酿了一段时间了吗?酝酿得怎么样了?能说来听听吗?我可是就喜欢和你这样的朋友多来往呢。”讆塽将脸收转过来。
“经理大人整天忙于自己的事务,还真有时间来关心别人的什么理想呀?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殳遨是有些吃惊,一来他与讆塽刚认识,二来讆塽明显应是个大忙人,三来讆塽来这里后好象总是不能安心。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现在是朋友,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别老弯弯绕了,快说说看嘛,我不正在倾耳静神聆听嘛!”
“其实,那次在电话中,我已跟你约略说过了,大概就是那样的情形或状态或过程吧。”
“那你准备如何深入生活呢?最想到什么样的单位去体验呢?”
“我暂时也说不好,我还年轻,还有好多不懂的事理,反正关于深入生活的问题,我想肯定不是我整天就呆在那个房间里而想入非非就能解决得了的,我只有走出狭小的房间,进入广阔的空间,用自己的体力和智力去挣饭吃,那才会是真实的生活,那才会有真实的感受。至于选择什么样的单位,我现在还根本没想,因为还没真正走入生活,所以想也没底。”殳遨又端起杯子抿了口,他这是第一次喝咖啡,而且还是这么浓的咖啡,不过,虽感觉这咖啡很苦,但后劲却是感觉挺香的。
“用我们粗人的说法,生活就是现实,现实就是生活,而生活的苦和甜是道不尽的,现实的美和丑也是写不完的,我意思是想说,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你不能白白浪费了美好的年轻时光,点子要找准,决断要更狠,一生才能站得稳。但愿你能选择到一个理想的单位就好了。”讆塽说话中留着殳遨反应的空隙,端起杯子放在嘴边,没喝,看着他。“噢,对了,我拜托你的事,你帮我做了没有?我这可要得紧哦。”他见殳遨只是从轻笑中哼了一下,并未插语,于是问起自己的事情来。
“啊,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朋友嘱托我做了,我还能耍懒耍赖?在这里,给你!”殳遨从贴身衣袋中掏出几张折叠起来的信笺递给对面的讆塽。“回去你自己再抄一遍吧。不过,我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根本没这方面的切身感受,自然就没有什么经验可谈,所以也就根本写不好,请千万别见怪,可要见怪不怪才对哦。”讆塽接过后,殳遨又诚惶诚恐地添着话。
“啊,没关系,只要写个大概就行了,后面的事就由我自己来了。不过,我可首先得表示感谢才是,郑重其事地说声‘谢谢你!’,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讆塽对这种挖脑子的事从来都没招。
“不过,讆经理,也许我不该说,但念我们现在已是朋友的份上,作为朋友,我就得说你了,依我看,你肯定已是立业成家的人了,怎还会发生如此等事情,你这样做行吗?要不,难道是——?”
“你别瞎想,你不是还没深入生活嘛,所以你还根本不懂,等你以后走进生活了,有自己的认识和见解了,你就会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了不得的事,而且还是很正常的事情,生活面目本来就如此罢了,只是人们偏要给她变形,给她裹小脚,束缚着她的自由,让她不能自然呈现,这多让人难受啊,反正你以后会明白的。唉,谁让我们都是哺乳动物呢!上帝安排我们做哺乳动物特别是高级哺乳动物,不就是要让我们很有感情的嘛,很有人情味的嘛,没感情或者说生活不产生感情,那还要我们这些高级哺乳动物干什么呀?又怎么会有高质量的生活呢,怎么会对更高层次的生活有着感受和理解呢,兄弟?!你先别说我了,就说你自己吧,你的父母哺育你、教育你多少年,你现在算是有点出息了,可你的翅膀硬了,于是你就可以随便了,是这样吗?能这样嘛!关于你的辞职,我想你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要知道,现在想谋份差事是多么地不易啊,而你却一个念头,就将你美美的一份差事给扔掉了,你难道就可以这样了吗,朋友?!你辞了就辞了吧,可又产生想谋职的念头,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深入生活、体验生活,难道你原来干的工作是在天上不在人间呀!应该说是你的不切实际的思想导致了你的空虚,而你现在是不甘寂寞才又想另立炉灶、东山再起。但你后来或说现在的情况的出现是绝对正常的,因为你脱离生活、脱离现实,你精神上就会感到非常空虚;而且你也没经济来源来养活你这个五尺男儿,你只有深入生活参加劳动,才不会感到空虚,才会有钱来养活你自己,你是不会再向别人伸手要钱来维持你的一切的,因为你想你是成年男人了,难道不是吗?唉,算了算了,不说了,就算我做得不对,那你也做得不好,我们都错一半对一半扯平了,朋友,我这样说,你不觉得过分吧?!”讆塽是个中年男人,他见用“爱情”二字并未起到效果,肯定要趁机把话说明,以免发生对他不利的情况,亦即要先封了殳遨的嘴,所以殳遨短短几句话却引来他的一堆话语,作为殳遨还涉世未深,根本想不到这一层的。
“那我能知道她是谁吗?”在殳遨的人生道路上,还是首次听到有人对他面对面发这么大的感慨,而且说得很实在很忠恳,令他无法开口,只是愣了一会儿,答非所问。
“暂时还不能,等你以后跟我玩到一块,我会慢慢让你知道的,不过无论何时,你都得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才行,适当的时候还得与我配戏,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成功的,而且这才叫做真正的生活!不过,你要是选择不到好工作或所选工作不能令你满意的话,那我给你个地方体验体验,你看怎么样?”讆塽说道中,脑际一闪,好象发现了什么,立即就没加思虑地说了出来,毕竟在他来说,这已是家常便饭。
“什么地方?能现在就告诉我吗?”殳遨在发愣中突然醒来,急切地问道。
“来我这里做事吧,我会令你满意的,如果你不嫌偏远的话,我举双手欢迎,我那可是你理想的而且是标准的生活底层呢,你不来可别后悔哟,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卖的。”
“呣,这得让我考虑考虑,”顿了一会儿,慢慢喝了一口,显得有点激动地说:“那好吧,我就先从你那儿开个生活的口子,先把我装进你这深深的底层的生活布囊袋中吧。”“不过,我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那样的生活感受一辈子可能只会是有限的,而不会是丰富哩。”
“瞧你这知识分子说的,怎么可能有限呢?说你不会说吧,你以后就要与‘说’打交道,说你会说吧,说的又如此不太在理儿。你想啊,即使你一生换个不停,这世上的感受也太多了,你能换得完换得了吗?生活本来就是丰富多彩的,是复杂无边的,你能感受得完吗?你能到得了边吗?如果能让你在这短短的一生时间里就能感受得完的话,那生活也太单调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而且难道你就这样无穷尽地换下去?那你活着也太累了吧!好了,你真的要来,那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去,只要你给我一个电话,我就开车去接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只要我有的,任你挑选,干不多久想走人,我也绝不拦你,怎么样,够宽松的条件吧!也够朋友的了吧!”
“那好吧,我就不再打破砂锅了。不过,我得提前给你打个招呼,我的性情是非常不会拐弯的,如果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经理大人多体谅、多担待着点儿。”
“什么经理、什么大人的,让我听得够不舒服的了,以后就叫我讆大哥或大哥好了,这样叫,我还听得顺耳一些,我是粗人,不懂得那么多严肃客套的,而且生活中也没那么多严肃客套。哦,你说你‘不会拐弯’,但你这最后一句话不是地地道道‘拐弯’的话嘛。”
“是,大哥!噢,对了,大哥,我得走了,我妹妹还等我给她做晚饭呢,她今天上晚班,是要提早回去吃饭的啦。”
“好吧,你妹妹可真是个既聪明又靓丽的女孩子,就是她给我留的你家的电话号码。好吧,走就走吧,我也还有事,得早点回去,走,我开车送你回去。”
就这样,讆塽在殳遨的楼底下与他分了手,朝着自己的去向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