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筱月的话之后就出现了少许的静寂，因为每个人都在想着事，相关社会的，相关殳遨的，但应该说都是围绕殳遨的事在思考相关的事体、现象。殳遨对自己、对殳珏的话更是想得深沉。“殳珏，我接受的意见或者建议，你可能对我的情况讲得还是对路的。但我想，写作不是倒杯白开水来喝那样简单，首先要有倒水的意识和热情，这对我现在而言是最重要的；然后就是去取盛热水的瓶子，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取材，虽然我出去走一圈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具体的素材，但也不能完全就说没有收获，关于收获我上面已约略谈过，而我认为这就是最为主要的，那些都会在我的心的搅拌机中用激情去进行搅拌；至于盛水的杯子问题，现在我认为，我们的讆大哥已帮我拿来了，就是放在我房间里的电脑；但我将怎样才能成功呢？我想从搅拌机中滴漏下来的水汁也许只是白水罢了，那么就看我能否将它加工成美味的饮料了，它是一杯特殊的饮料，比如其中加了点糖就有糖的味道，加上点盐就有了咸味，甚至要加上点苦咖啡，只有这样才能，这杯饮品才会有人去用心地品味。”殳遨把酒杯拿起慢喝了一口，放下后，说：“到现在为止，纵横综合想来，我才产生了一些感觉，我们现代社会，在普通大众中，想维护美、追求美确比攀爬天梯还难，哪怕对我个人的思想状况而言也是如此，我在彷徨，是他人阻力上的，而非主要的是自体精神上的、信念上的彷徨。”他说完又顿了片刻，别人都不想说话了，不是听殳遨谤话而反感，而是因为都想聆听他的心声，这是每个人早已就想有的心理。“不怕你们说我没良心，事实你们的确是在为我好，但我认为你们对我这样的好，只可是小好，而不可能是大好，任何社会、任何年代，为国家、为社会、为人类的整体上的好才算是真正的大好，人怎么能只顾一己之小好呢？或许现在人都太注重自己的小好了，所以就形成了庞大的气候阵势，所以才感觉现在人难以相处。人怎么能够放弃自己的信念呢？最起码我不能，即使我是个社会和人类的小不点儿，我也要坚强我的信念。再说句可能不地道的话，不是我写出来的东西可能会混淆社会大众的视听，而恰恰是大众们在混淆着我的视听。唉，也许是我的一时冲动之语，我现在认为写作可能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的，虽然到现在才真正浮出水面来。我觉得它在水面上非常地美丽动人，它艳丽多姿，也很有生命张力，我相信它能开花结果的，因为它有很高境界之火花生出，它会形成结晶的。现在不是说我各方都阴晦不堪，我倒觉得我的思想有火花，我的思维很活跃，我的性情在绽放着礼花，而这就是我生命的亮点啦，我为什么不去抓住、不去呵护？难道我傻吗？还是真地不具有能力？我不去尝试，我又怎能知道我的能力到底如何？”
殳遨停住了，在顺着自己的思路思考着。殳珏是现在的女主人，别人对她哥哥的话不太好发表不同意思，但她却可以，她要代表其余三位姐妹说上一些话：“哥，你别以为你把话说在前头，我们就认为你有良心，你知道我们大家都在为你好，可并不是要千般阻万般拦的，其实不是朋友，不是亲和关系，谁会在乎你，你要怎样你就怎样去？难道这不是现在社会的特色之一吗？照你的意思说，好象我们都在扼杀你，呵，多么出色的一个天才作家啊，却被当代一些人给扼杀了，多可惜啊！那你就责怪吧，责怪我们这些没有良心的家伙，我们应该被社会、被时代所吐弃的！就你的心灯还在亮着，就你还处在希望之中，就你还看到未来的亮点！你啊，我都不知要说你什么好，看将来还会对你提出忠告不？看谁还会敢关心你？”殳珏说到此时，就瞥了柳梦饴一眼，柳梦饴顿时知道了殳珏的意思，于是也甩了她一眼，聂筱月和何晔都知了双方的意思，也就用微笑作以表达。
“殳珏，你的嘴从来都是辣的，你的话我都不知要怎样回答？”殳遨有点难为情地责怪殳珏。
“谁让你棍扫一大片的？而且不分青红皂白，这哪里是唯物主义、科学史观的态度嘛！”殳珏不让。
“噢？我的话中有这个意思流露出来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要能这么清醒，就不会呈现现在的这种好象无所依无所靠的不正常状态了。”
“那你意思是说，我现在仍是处在鸿蒙状态啰？”
“最起码才是初辟。”
“我朦胧吗？”
殳珏此时没接殳遨的话，谈话又有片刻的停顿。
“哎，你们兄妹就别争了，菜都凉了，我看我们还是把菜热一热再吃吧，走，筱月，你和我一起去吧，怎么样？”柳梦饴不想殳遨兄妹再争下去，她感觉桌上的菜的确是凉了。
“好，我陪你去。”聂筱月也端了两盘菜，跟着柳梦饴走到了厨房里，并随手把门关了起来。
“喂，筱月，你对那个讆塽是怎么看的？”柳梦饴一边打开煤气火，一边轻声问聂筱月。
“怎么看的？简直笑话！我早就拒绝了他，象他那样的人简直就和畜牲差不多，我怎么会跟他过从甚密呢？梦饴你这是多问。”
“不过，从我观察的情况看，他对你可还是非常地痴情，你难道没感觉出来？”
“那是他的事，而不是我的事，对我来说，我早就把他看得一钱不值了，我又怎么会还坚持跟他交往呢？不会的，不仅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我相信我自己，我也敢肯定我自己。”
“对，如果你不想接受他，那就千万在任何时刻都不能被他用任何可能的手段诱惑去。”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费劲，好象我曾被谁诱惑过似的。”聂筱月作略微思考状，柳梦饴看着她的样子就笑。
“热菜来喽，赶快乘热乎着吃。你们男的要喝就喝起来，不要光话多酒不动，免得要我们再热一次菜的。”柳梦饴和聂筱月把热好的几个菜又端了来，柳梦饴边往桌上放菜，边说话。
待聂筱月坐到原位的何晔旁边的时候，何晔对她说：“筱月，我们刚才说到朦胧的话题，殳珏就是认为朦胧的人、朦胧的事是不好的，她就要这个世界所有的事和物都是直白的，我说不好，她还要跟我争，我都说不过她，你来帮我整整她，好吗？”
聂筱月无声地笑着，笑得很甜，不仅是因为她们几个姐妹之间的关系很和谐很甜蜜，而且在厨房她把对面的讆塽说得一钱不值，她太对自己自信了，她认为她坚持自己的状态是对的。
柳梦饴见聂筱月没开口，只见笑，于是就说：“噢？难道殳珏也会棍扫一大片吗？不会吧！”柳梦饴说着就笑，而殳珏又想到了自己刚才说到了这句话，她理解起来是柳梦饴有点责怪她的意思，实际是在维护她哥哥的利益，就开调说：“哟，还没过门呐，就处处心心相印啦！真是不怕羞。”
柳梦饴听殳珏说，也反应过来了，就伸手去捏殳珏的胳臂，殳珏躲让。
“得，殳珏，我看就是你说得不对。算了，没有人帮我疏导，那我还是请殳大作家来发表点看法吧，怎么样，你们大家不反对吧？哦，梦饴小姐，你不吃醋吧？”何晔说着也笑了起来，柳梦饴嗔怪了她一下。
殳遨暂时还没想往那方面想去，所以大家拿柳梦饴和他开玩笑，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笑着，不置可否。但在柳梦饴分析，殳遨这样的笑却是默默地承认和接受，她虽然说，也作出责怪的样子，但心里却是甜甜的、美美的。
“哎呀，这叫我怎么说呢？我说不出来倒不是要维护我这个倔性子的妹妹，我们虽是兄妹，到现在我才真正发现，其实我们之间差别倒是挺大的，看来我对她，也没有别的可多说了，我只有包容才是的的确确的事情。”殳遨笑着说，殳珏却在翻白眼。“妹你别翻，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这是何从谈起的事情嘛！”他又顿了一下，“嗯，说到朦胧嘛，其实我也承认现在人特别喜欢朦胧的感觉，所以就有很多的朦胧诗、朦胧散文出现，哦，还有歌词的朦胧，那可是的确很美的。当然，我的朦胧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就是装也装不象，我就是朦胧来着，是莫名其妙的朦胧，是没有感性化的朦胧，是无可救药的朦胧的。不过，也有人说，人的这种朦胧也算是美的，甚至是享受，可能是针对现在的现实说的吧，就算这话我听得还能高兴起来呵。”
“老弟，我插一下，也有人说这是文明的退步呢，说这是现在人不爱交流的思想萌动表现，既然不爱交流，那又哪能施爱予别人呢？都只愿作茧自缚，只想让自家大院里好而不让其好蔓延出墙，红杏不出墙，别人哪能看到美丽？其实这样的思想就是墙内最不光明的所在啊。”讆塽按他的想法说去。
“对，朦胧也使得‘圣灵’失去了光泽。”何晔有悟就想说。
“哎，我说哥，我想再问你个问题，你说你想写是由你的愿望引起的，还是由一些生存过程中的现实细节问题致使你去思考的？”殳珏总是为殳遨担心。
“我想应该是愿望吧，长这么大，你知道，我又没受过谁人、哪种势力的打击，我怎么会是后者的情形呢？我相信肯定是前者所引起的，怎么，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前者能使你变得既美又善，而后者则只能使你产生憎恨，那你说哪种好？”
“你又说严重了，你就爱钻极端，好象那样才能使你快乐地生活。”
“你要不是我哥，我才不钻哩。”殳珏有点不悦，殳遨是在说教她。
“喂，你们兄妹别别劲了，看来是要好好吃饭了，要不菜又要吃得让人不舒服了。”柳梦饴说。
“嗨，好象每次到一起都没有非常痛快地吃饭，都是争来争去的，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事要争论，要是少一点烦恼多好啊，亦或我们单纯一点也该多好啊。”何晔痴迷地说着。
“单纯？现在人谁都不会变单纯，谁也不愿是单纯的样儿，每个人内心的情感可丰富着呐，谁还会愿意变单纯？现在说某个人太单纯，这纯是在骂人吗。”殳珏总是要说。
“那你说在这个时代里，爱一个人也没有单纯可言吗？那不是太可怕了嘛，我觉得是要看站什么角度去看的呐。”柳梦饴顺着殳珏的话，想她对殳遨的感觉，觉得她并不象殳珏说的那样。
“是啊是啊，殳珏你的话太绝对了。”聂筱月懂得了柳梦饴的想法，连忙说殳珏的不是。
殳珏也懂了聂筱月的意思，急忙自圆：“哦，是是，我的话的确绝对了一点。那，那，好象我们几个说得也多点了嘛，你们说是不是？”殳珏说时向三个姐妹看去。
“我们本来就比他们多两个的嘛。”何晔笑着说。
“那，那不如这样吧，情况就如前面讆先生所说，今天聚到一起真是不容易，我们还是边喝边请讆先生多谈谈吧，免得等天下的筵席散了，我们还不知坐在一起吃过饭的其中一人的情况，那也太不符合我们国人的习性特点了。”殳珏说的时候，聂筱月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看来你总是改不掉排摸别人底细的中国人习性特点。”何晔戗言道。
“去！我不是看大伙儿没话说了嘛，那你们以后别在背地里说某某次在我们这儿吃得不快，说得不欢，要是给我知道了，可会打烂你们舌头根子的，瞧我会不会饶了你们！”殳珏噘着嘴说，其余人都微笑着看她的样子。
“好，说就说，这没什么。嗯，我们说两句肉麻的话，今天呢，和你们相聚，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我感到很幸运，以后我都不会忘记的，谢谢你们能容纳我的存在。”讆塽的话给每个人听起来好象都是在说给聂筱月听的，是聂筱月原谅了他，他才会留在这儿与大伙共餐到结束。事实上，他的话也的确有很大的成分是这个意思。其他五个人，除殳遨外，都竖起了耳朵，准备听听这位奇怪的男人到底有多奇怪，这是大伙儿早就想知道的，就象想知道殳遨的情况一样急迫。讆塽又看到了这个情景，内心很是高兴。“我说我什么呢？好象我的什么都不值得说，因为相比较你们而言，我的那些都是一文不值，实在难以启齿。但，我又想说，因为作为我的情况，可能只有殳弟稍微清楚一点，我是虽然不富有，却不愁吃不愁穿，只愁玩不好，总是感到玩不够。按殳弟的说法，我是个令人惊讶的男人，是的，按理，象我这样的男人，到了这个年岁，不去注重事业和家庭，怎么会这样不懂事地游手好闲，简直就如离体的尸魂一样，不知自己在干什么。”讆塽说到这里，端起酒杯，向每个人示意了一下，然后碰了殳遨的杯子，把酒喝了下去，放下杯子后，殳遨给他倒了酒。“谢谢你，殳弟。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总之我就是不愿意静下心来做事，而只愿意整天在外瞎转悠，的确，都这么大的人了，可在思想上就是没有转弯，还是没有意识到人活的什么价值，仍然喜欢东奔西窜，我也没办法，每个人的特性都不可能是一个公式套解得了的，你们说是不是？”每个人听他说，都觉得他的话并不能使人信服。“我曾做过一个梦，说人是天庭专家们设计错误而产生的怪物，连天帝都控制不了，所以我觉得人到了今天这个状况也是正常的和必然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天帝的两只手都遮挡不住地球人的怪力乱性，更何况地球人呢？噢，我不是打击殳弟的积极性，其实我还是蛮赞赏和坚持你的，请你别多想。”
“没什么，我不会计较的，你继续，说得挺好。”殳遨微笑地对着讆塽的抱歉。
“我要学鲁迅先生，其实他的那些我根本不懂，但我认为鲁迅先生的呐喊，就是为自由而呐喊的，我也一样，我要学这样的方式，我就是要为自己呐喊，我要自由，我要的就是自由，我反对国家、社会包括人类的那些个东西给我施加的无形的枷索。”说得有些激动。
“你那叫屁——。”何晔的“话”字还没出口，就捂住了嘴，别人都向她看去，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本来就是嘛，谁都知道，自由是相对的自由，象你那样的自由，那不可能得到自由，即使在原始社会也照样不可能得到你的那种自由。”何晔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不过，讆大哥对鲁迅先生情况的了解不够全面，理解得当然就不够准确，他老人家的东西和你的不可同日而语和相提并论的，而且还有他那个时候的时代背景存在。”殳遨也觉得讆塽用鲁迅先生的情况来解套，去解释自己的自由之说，其实是很不妥当的。
聂筱月听何晔骂了讆塽，她感觉很舒服很解气，她在心里也是在骂着的。
“我不是要表露我的不高兴，我的脸皮挺厚的，根本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如果在乎的话，我也早就是我了，我早就改变了我的好玩特性了。我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又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干什么嘛。我不在乎，我还要继续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讆塽虽如此说，但他根本不会顾及愿意与否的。“不瞒你们说，我有两个妻子，一个前妻在十年前就因暴病而幸福地离开了这个令人不幸福的世界了，我虽为她悲痛过，但想想又为她感到高兴，因为主要还是遇上了我这样的人。我的第二个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妻子就在乡下镇上，她略比你们大一点，人却长得俊俏又水灵，不管是从长像还是到学识，噢，她也是和你们一样是当代大学生，当年也是朝气蓬勃的，楚楚动人，谁看了都会喜欢。可问题是，我现在就不喜欢，要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我这个从生来时就是无可救药的，我也没办法，别人要骂就骂去吧，我照样信奉骂人自由的。”
“你们当时认识，她就没能看出这个来吗？”殳珏很感兴趣，来了兴劲。
“我和她认识，或者说我和她结合，那也纯是偶然，发展得也很快，她那时也就糊里糊涂地跟我结了婚。当然，站在她的角度来说，虽然我没让她看清楚我的真面目是我的不对，她没能看清楚我也算是她的一次重大失误。”讆塽说到这里，四个女孩都惊了，特别是聂筱月，她对他今日的表现有些惊讶，不知他说出这些话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样的心理在支撑着他说这些话的。“他是不是看我这样，与我有过那一次的过节后，他就认输了，从此以后不再想与她有进展了，所以就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根本不在乎和什么人、说什么话了？”她有这样的心理，当然也就不再别别扭扭的了，也用神地看着他了。
“说起来啊，我是不愿意相信有什么因果报应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得到报应了。”讆塽把眼皮低了下来，四位女孩都看到了，她们在等着知道他所说的报应究竟是什么。殳遨听到说“报应”二字，先是有点惊异，不过一想就不感惊讶，讆塽说的报应大概就是他家里的事吧。“我家出乱子了，我家终于出乱子了，但我不觉得奇怪。我要奇怪的却是对别人。”讆塽又停了停，几个女孩简直听呆了。“是什么人呢？是我们家的钢琴教师！他怎么能对我那样啊！我怎么从来就没把他给瞧出来！他竟然对我做出那样过格的事！可我现在还在让他替我管着公司的事务！我真是奇怪。”讆塽说得也动情了起来。
“哎呀，讆兄别难过，事情总会有结果的，我想也不会糟糕到那种程度的。”殳遨安慰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