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低矮的小山,几撮杨树丛生的丘陵。蛇似的铁路。
农舍是红色的。河流闪光。平原上电视转播塔,一根绣花针。
这是我熟悉的黑龙江风景或者北大荒风景。
我和它一度关系亲密,而今它在梦的沼泽地里。
我的斯来沟。我是这么叫它的。
我的灵魂。我也曾如此命名。
它的炊烟,仿佛我的胳膊细而充满韧性。老屋已卖与他人。
篮球场大小的庭院,樱桃树分泌细小的花朵,树江和他的狗在下面游戏,向蚂蚁炫耀默契。
我坐在玫瑰树下看书,意大利怎么在黑暗中复兴。
我的父亲,在杨树林南给烟浇水。
母亲,在摘豆角。她的背影仿佛下午的阳光。三哥在洗浸着机油的工作服,向我讲述陶渊明。
二哥边与乳牛交谈,边推开篱门。
大哥提着蜂坯,看不清隐在白色防护帽中的面容。
大姐,抱着一捆青色的柴禾。
还有二姐,还有小哥,他们在做什么?
或许推着双轮板车。
我出生时,他们已经辞世……我缓缓抬头,我温暖地看着。
温暖地看着这幅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画面。
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叫过妻子,我让她和我一起看:
这新风景,这圣家庭。
2003.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