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嘴巴在酒色利诱下早已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很淡了,“大佐阁下大可放心,明天我就带上侦缉队的人去把那个波斯商人的居所给找出来,青帮再强大,能和大日本帝国斗吗?”但是不无顾虑地说:“只是,只是大佐阁下千万不要让我一个人行动,青帮的人明着不敢跟皇军做对,就怕他们在暗地里对我下毒手……”
大岛灰熊为他鼓劲儿,“王桑,你地不要不怕,你地安全包在我身上,你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效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王大嘴巴越笑嘴巴越大了,“只要有大佐阁下的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说完又干了一杯。
大岛灰熊今晚只给他笑脸,因为只有王大嘴巴才能帮助他完成这个将功补过的重要任务,“青帮没有什么可怕,我知道他们是靠着阴狠毒辣的手段称霸黑道的,可是这一套对我们训练有素的皇军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要我抓住了他们的把柄,我会向军部申请铲除他们,从此大上海再也没有青帮这个门派了。”
王大嘴巴这一晚受到了神仙般的款待。
许云燕一大早就来到了废旧仓库,她一打开门就傻了眼,人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她又急又恼,在仓库内四处搜索,最后把眼睛定格在了那个北墙上方的通风窗口上,她这样精明的人也糊涂了,一时猜不到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见这个意外对她的触动有多大了。
当务之急是要马上回去向帮主禀告,商议弥补的方案来。可是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步履维艰,她不停地对自己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叫我如何向大家交待,如何去面对大哥?从此她的威信跌落谷底了。
李啸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头顶上响起了一声霹雳声,头嗡的一下子,“这怎么可能呢?那个牢笼固若金汤,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人怎么就给跑掉了呢?”
庞震虎用责备的口吻说:“还用想吗?大哥,一定是有人去营救他们了……对这种人还讲究什么人道?还拿金条交易,换了我就直接把那个老不死的按倒在刑架上,看他交不交出东西来?这回煮熟的鸭子飞了,上哪儿去捉到他们?”
李啸天镇静下来,不耐烦你说:“四弟啊,你就不要在火上浇油了,再说人也是二当家抓到的,谁也没想到有人来营救,不要说没用的话,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把他们抓回来吧。”
许云燕低下了头,大哥越是不责怪,她的心里越是不好受,“大哥,日本人把全上海的出口都把守得很严密,量这几个人也是插翅难飞,找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吧?波斯人的相貌很特别,找起来不会太难……”
李啸天长叹一声说:“好吧,我青帮有这么多眼线,不信找不到一个人来……”又对庞震虎说:“你去秘密传达我的命令,凡是我青帮的人,随时听二当家的调用,让所有的人都把眼睛睁大一点,一旦有了消息马上来通知我。”
庞震虎和许云燕分头行动了。
张华彩难得有一个休息日,他便在家中陪伴妻子,时而传授儿子张明宝小魔术,“儿啊,平时在姥姥家中,是不是光顾读书,把魔术给荒废了?”
十二岁的张明宝还在读小学,成绩每年都是名列前茅的,不过他对魔术也有着浓厚的兴趣,“爸,我每天都在练习手法,姥姥也说了,读书未必能填饱肚子,可是如果把您的手艺学到手了,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被饿死。”
张华彩就拿出了一副扑克牌,“魔术虽然是个障眼法,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领悟其中的奥妙啊,普通的魔术师可以变出几个蹩脚的小魔术,可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啊,你要想成为享誉全国,乃至世界的大魔术师,必须苦练手上的功夫,你来洗牌给我看,看你手指的柔韧性有没有提升?”
张明宝是个机灵的孩子,他轻巧地从盒子里取出了扑克牌,拉牌的手法也相当娴熟了,有时候把五十四张牌拉到半米长,也不会从他的手中掉下来,“爸,这样可以吗?我已经把牌洗乱了,可我都知道每一张牌在什么位置。”
张华彩满意地点点头,“今天不考你的记牌能力,只看你的手法,因为学魔术基本功是首要的,它决定你日后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不许你把牌放下,只用你的双手把牌分成六分,然后三对三对洗,这个对你来说有一定的难度。”
张明宝的手指天生细长柔韧,他十分轻巧地把五十四张牌分成了六份,准备三对三冲洗时,张华彩看出了问题,“停!有两份出了问题,你服是不服?”
张明宝连忙醒悟过来,把有问题的两份牌放到了桌面上,“每份牌应该是九张,可是这两份一份多了一张,一份少了一张……”
祁艳莲走过来拿起来摊开来数了一下,“哦,果然一多一少……”又责备地望了一眼认真的丈夫,“他还是个孩子,就不要这么严格了吧?”
张华彩虽然是笑脸,但语气很认真,“不可以啊……学魔术一点都马虎不得,如果在台上表演,就算你学到了一万套魔术,如果你在小环节上出错,观众们是不会原谅你的,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你肚子里的本事,所以你必须从小养成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态度很重要,如果态度不端正,你必定会忽视某一个细节,明白吗?”
张明宝点了头,重新来过。这一回他做的既干脆又准确,再看他对洗的视觉效果让人眼花潦乱。祁艳莲大夸自己的儿子,“华彩,明宝还真有一点这方面的天赋啊,三对三洗牌,我尝试了好多回,可效果就是没有他这么好。”
张华彩对儿子的要求很严格,“你刚才洗的速度还不够快,我只看一眼,就把五十四张牌都记住了,这要是在赌局上,你就先输了一招啊……”说着把每一张牌猜给他们母子看。
祁艳莲很是惊讶丈夫的眼力,不过用责备的口吻说:“嗨,你练了多少年,你儿子才几岁?不要太苛刻了吧?”
明宝也是搔着头说:“哎呀,就是……刚才爸爸也说了,只看我的洗牌功夫,我根本没注意记牌,重来吗?“
张华彩就说:“你上了舞台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再说我也没有考你的记牌能力,我是说你让别人记住了你的牌,这在赌桌上可是大忌,这说明你洗牌的速度还不够快。”
他说着聚拢所有的牌洗给他看,母子不得不为他的手法惊叹,明宝拍手道:“爸爸的手简直跟一台机器一样,好快好气派,我连一张牌都没看清楚。”
张华彩却说:“可是我自己记住了所有的牌,我一张一张地翻给你看……”
祁艳莲是魔术迷,他喜欢张华彩,最初是因为他的魔术,之后是他高尚的人格魅力,“明宝,你爸说的对,要想成为大魔术师,就要练就扎实的基本功。”
张明宝也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每一种技法看到一次就上手了,他按父亲的手法表演了一下,果然做的很好,速度不但快捷,把五十四张牌都记在了脑海里。他做了一个让父母惊讶的动作,把扑克牌都抛向了空中,然后闭着眼睛把四张A都捉到了手,这对于十岁的孩童来说是超常发挥了。
张华彩点着头,对妻子说:“看来我们的孩子有慧根,我算是后继有人了……”
下午,祁艳莲出去买菜,顺便去秘密会见老王。
街头乱得很,百姓们走路都是慌慌张张的,没有一个是出来闲逛的,那些生意人虽然吆喝着,但声音很不自然,神似吃草的鹿群堤防野兽的攻击一样。那些扛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巡逻兵时而经过大街,可他们的出现没有给百姓们安全感,反而增加了几份担忧,谁知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们不会乱杀人呢?
祁艳莲的运气也是够背的了,今天难得出来一次,可又看见王大嘴巴了。还好,这次是在远处,并没有被他发现。她躲在墙角上盯视王大嘴巴,只见他身上挂着两只短枪,一枝是驳壳枪,一枝是日本人给他的王八盒子,身后带着一队侦缉队员,走路的样子气势汹汹的,就是前面有高山大海也要踩过去一样。
好在祁艳莲没有被她发现,她暗骂道:这个王八蛋做了狗汉奸,也不知道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去!等这队人马走远了,她才出来继续赶自己的路。可今天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一路上她又看见了青帮的好几队人马匆匆地走过大街,也不知道在搜寻什么人。
祁艳莲总算平安地来到公园,取出怀表一看,刚好是和老王见面的时间,她就摆出悠然的姿态,来到了平日接头的地点,这里比较僻静,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王穿着长袍戴着礼帽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个人走到一处,外人眼里像是一对情侣一样。祁艳莲悄悄地说:“今天街上不太安宁,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老王坐在了公园的椅子上,“坐下来吧。这年月每天都在发生流血事件,能安静得了吗?”
祁艳莲坐在了他身边,“是啊,兵荒马乱的年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王小声安慰着,“放心吧,日本人猖狂不了太久,现在共产党日益壮大起来,八路军和新四军的人数不断增多,加上百姓组成的游击队,总人数超过了百万,打败日本鬼子是迟早的事情……”
祁艳莲听了心潮澎湃,“真希望这一天早一点到来。”
但老王又马上转变了口气,不无担忧地说:“只是眼下,我军还不能跟小鬼子正面交锋,敌人的大扫荡仍在继续,我军伤亡比较惨重啊……”
祁艳莲的脸上又起了一层乌云,“我每天都在听广播,知道一些战况……”
老王立刻纠正,“广播里说的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夸大其辞麻痹群众的,不要全信。”
祁艳莲点了头,“嗯,国军表面上和共产党合作,其实恨不得一口吃掉他们。”
老王点燃了一支烟,吐着白雾说:“这次炸船成功,多亏了张华彩同志啊,如果不是他用魔术搅乱了敌军阵营,我们的同志很难混入船里面去……”
祁艳莲为自己的丈夫骄傲,“呵呵,他的脑子很灵敏的。不过炸船的同志安全脱险了吗?”
老王点了一下头,眼睛注视着八方,看来他时刻小心着,“我们事先安排小船迎接他们,这次沉船相当顺利,只是把船底炸漏了几个洞口,船上的文物没有被损坏,我们的同志在形式危急的关头还拯救了一些古代字画,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吧。”
祁艳莲相当激动,“真是太好了……”她抑制着想呐喊的心情,“组织上下一步有什么任务?只要是对抗日本鬼子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豁出命来完成。”
老王轻声叹了一口气,“眼下紧缺的还是药品,这次大扫荡我们的部队伤亡着实惨重,伤员不断增多,部队急需药品,这个工作当然是我们地下组织要承担的任务……只是需要大量的活动经费。”
祁艳莲没有犹豫,“您说吧,还需要多少钱?我们尽快想办法筹集。”
老王沉默了一阵开了口,“这次我们打通了一个购买大量抗生素药物的路子,只是像盘尼西林这种西药价格相当昂贵,需要一万块现大洋,你们的工作压力相当大啊。”
祁艳莲着实为这个数字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极力掩饰着,“好,我回去跟华彩商议,会尽快筹集到这笔款。”
老王用坚定的口吻说:“对于支持过革命的进步人士,党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祁艳莲连忙说:“老王同志,打败日本人,是我们每一个中华儿女应尽的义务,我们不指望得到任何回报。相信我,我会如期把钱送到你手上。”
老王提醒说:“筹集资金固然重要,可是组织上更关心你们的安全,千万要注意安全,绝不能暴露你们的身份,记住了吗?”
祁艳莲点了头。
她和老王分手后,按照原路回家去。当她快要到楼下的时候,无意中望见了一张脸,这张脸实在是太特别了,她看过以后再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奇怪的是这张脸怎么会出现在她家对面的那栋楼上呢?她暗暗数了一下,是在五楼的一个门窗上,那个波斯商人可能也认出她来了,在直勾勾地望着她。这个外国人上次在大街上救了她,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那个王大嘴巴还不一定对她做了什么呢?如果被侮辱了她也不会活到现在,仔细想来那个波斯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可是他怎么会住进这个小区的呢?难道原来就住在那里?不可能的,如果住的这么近她早就看见他了。
祁艳莲思绪纷乱地回到了自己家中。丈夫和儿子都出来迎接她。她放下手中的菜篮子,对儿子说:“明宝,你回去做功课吧,我和你爸有话要说。”
明宝不太高兴地努起嘴,“妈,你又有话说?什么话我不能听吗?搞得这么神秘,实在是让我太好奇了。”
张华彩和儿子嬉笑着,强制性地把他关进里屋里上了锁,“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不能听到的,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到你姥姥家里去。”回过头来问妻子,“怎么,你今天又去见老王同志了?哪一天你把他带到家中来,我也想认识他一下。”
祁艳莲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哎呀,我不是说过了吗?为了你们双方的安全,你们两个人不能见面,你们二人只许神交,不允许直接碰面,这是上级的命令。”
张华彩开起了玩笑,“不是,我们夫妻之间夹进来一个陌生男人,这算什么呀?”
祁艳莲追打了他一会儿,家庭气氛很浓烈,“你这个家伙,连我都怀疑?当心我真的就和革命同志跑掉。”
张华彩摆出很委曲的样子说:“我为组织出力这么多,他们非但不感激我,最后还要把我的老婆拐跑,这是什么道理啊?”
祁艳莲喝着热茶说:“谁说组织上不感激你了?这次可是给你记了一大功呢,由于你的出色表现,他们炸船的任务完成的相当顺利……”她把老王说的话一五一十地都对他说了。
提到筹集一万块大洋的事情,张华彩有些为难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时间又这么紧,光靠剧院的收入是很难办到啊……”
祁艳莲说:“不是还有商会副会长郭佳林吗?让他多出些力,筹集一半的款项,你自己也认识不少社会名流,国难当头时让他们出一点血也是应该的呀……”
张华彩也点了头,“只能这么做了,不过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啊,除了郭佳林,我对谁都信不过,说不定哪天咬上我一口。”
祁艳莲也同意丈夫的想法,“对,你千万不能暴露你的身份……你就说剧院需要维修一下,需要大量的资金。”
张华彩盯着妻子的眼睛说:“你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
第二天,丈夫照常到剧院演出去了。儿子明宝也上学去了,晚上到姥姥家里去住。祁艳莲通常一个人在家中做家务,她嫁给张华彩之前是上海一家沪剧班子的名角,现在只担任沪剧协会的顾问,偶尔到戏戏班子去指导那些新秀们,平时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丈夫和儿子身上,这样的清淡的生活她也感到很充实。
她做完了家务,偶然想起昨天从对面的那栋楼里看到波斯人的事情,所以站到窗户边上遥望了一下。她家是四楼,虽然和对面的五楼不完全是直线,但也看得很清楚。这一次那个波斯人的脸并没有出现在窗口上,可疑的是大白天了窗帘还没有拉开,难道还在睡觉吗?
祁艳莲到街头去买菜,顺便买了一些水果,打算找一个恰当的时间去探望这个恩人,人家毕竟救过她一次,现在知道离的这么近,不去拜访一下心里总也过意不去。
祁艳莲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快到中午了,她不由自主地又抬头去看对面的五楼,所有的窗口都拉开了窗帘,只有那一家仍然紧闭的,她觉得这很不正常,所以决定上去看一下,这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