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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旧上海往事(4)

麦迪-阿伊解释说:“这是王大嘴巴请来的买家……”指着大岛灰熊说:“这位就是上海鼎鼎大名的徐云普先生……”

徐云普,在上海是很有名的商人,乔吉龙当然认识,在闹街上见过几次面,中国人分辨中国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他立刻瞪着大岛灰熊说:“你说你是上海第一纺织厂的徐云普?”他急忙把脸转向麦迪-阿伊,“大叔!这个人不是徐云普,您千万不要上当啊?”

这一句话,把屋内的气氛完全给搅乱了。麦迪阿伊大声叫道:“王大嘴巴……还有你们这些骗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双方不必再隐瞒了,都撕破脸皮了。大岛灰熊厉声说:“不错,我们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你今天不把这对宝石敬献给我们的天皇陛下,你们就别想活着出门!”

麦迪-阿伊也是学过西洋拳的人,并没有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大岛类灰熊的武功也很不错,王大嘴巴和龟古次郎很快就打倒在地了,可是这个头目一时跟他不分高下。乔吉龙也是喜好武艺的小伙子,他很快参战取得了上风,他对受了惊吓的哈米呢说:“快点找绳子来,把这几个人捆绑起来……”又急切地对麦迪-阿伊说:“大叔,这个家不能再待下去了,把他们绑起来,堵住嘴巴……我们马上要收拾东西离开!”

麦迪点了头,“好吧!在日本兵赶来之前离开这里!”

从此,麦迪-阿伊和他的女儿哈米尼开始了亡命生涯。

有一天,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人叩响了商会副会长郭佳林家的院门。家佣出来打开院门,可奇怪的是门外没有人,他就出来转了一圈,嘟嘟囔囔地走回去关上了门,“什么人在开这种玩笑,一定是那些风餐露宿的乞丐们在搞恶作剧……”

家佣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郭佳林晚上有夜读的习惯,他正在看书,正看在兴头上,突然从屋顶的房梁上掉下灰尘来,洒在了雪白的书面上。他用手掸了掸,抬头看房梁。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被吓死。原来一个人坐在房梁上朝他怪笑,如果不是熟面孔当真会把老爷子吓晕了不可,“你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鬼鬼崇崇,想吓死人吗?”

房梁上的年轻人能够避开家佣的眼睛跑进院子里来已经不一般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郭佳林的房间里,飞到房梁上,可见身手不错,肯定是受过特种训练。

郭佳林很不喜欢这个人,把书本放到桌面上,站起来说:“哎呀,你不要再闹腾了,是想把我的屋顶掀开不成吗?你们中统的人就这么没修养……”

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从房梁上像枝叶一样落在了地上,很得意地拍拍身上的灰尘说:“上面灰尘太多,该打扫一下了……”

郭佳林摘下眼睛擦拭着镜片说:“桑国臣,你还是把你的名字改一改吧?听上去像个汉奸的名字,起这么个名字,党国还重用你,不要黑白颠倒哦~”

桑国臣围着老爷子转来转去,“呵呵,一个人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在做什么,能力有多强……是不是,郭大董事长?”

郭佳林心中对国民党的人十分反感,他们每次来都是以势压人的口吻,十分讨厌,“怎么,又要让我捐出多少只钟表为党国效力?”

桑国臣站到郭佳林的对面冷笑,傲慢地摆着手说:“我今天来可不是为这么一点小事……”卖了一会儿关子,终于说:“现在虽然是国共两党合作时期,但是委座有密令,不得在暗中帮助那些共党分子,帐还是要一笔一笔地记着,等到国军把日本人赶出中国,统一全中国的时候,两本帐都要对比一下,如果过大于功,您老人家还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郭佳林心里非常气愤,他暗中为中统和军统的人做过许多事情,可这些人说话还是这样盛气凌人。他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你桑国臣夜里来访,就是为这一点屁大的小事吗?”

桑国臣见老爷子不高兴了,赶忙又奉承了两句,在上海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中统的人给养是没有保障的,他哄小孩子一样把郭佳林扶到了座位上,“您老请坐下来谈话……”

郭佳林伸手把对方的手顶开了,“我才五十多,不要叫我老爷子……”

桑国臣既会发威,也会屈膝,他有些低声下气地说:“副会长大人,是不是在怪我没有从正门进来?我这也是为了双方的安全啊……如果惊吓到了您,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哦?”

郭佳林重新戴上眼镜说:“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就痛快说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心中有数。”

桑国臣提及此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最近,我们中统打探到一件重要的秘密,虽然与军情无关,可是上峰相当重视这件事情……”观察了一下郭佳林的表情把事情说开了,“最近我们上海出现了一对大颗粒的雌雄红蓝宝石,可谓是宝石家族中的王者,稀世珍宝。”

郭佳林并没有心动,“哦,这和你们中统有什么关系啊?不就是两颗宝石吗?比江山还重要吗?我劝你们多做一点正经事好不好?”

桑国臣听了这句话很严肃地说:“夺取江山虽然重要,可这件事情也不容忽视,你一定要帮我们把这对宝物弄到手,献给蒋委员长。”

郭佳林慨叹了一嗓,“我对此闻所未闻,叫我如何帮助你们啊?”

桑国臣就诡异地一笑,从容不迫地说:“谁不知道您在上海滩的实力?只要你肯出面,还有摆不平的事情吗?”又加重了语气,“我告诉你,日本人已经开始着手抢夺这对宝石了,一定不能让这对稀世珍宝落入他们手中,此乃是国耻!”

郭佳林重新拿起了书本,有心无心地翻页,“详细说说吧?掌握了多少情报?”

桑国臣靠近了说:“这对宝石现在还在一个波斯商人手中,日本人失手放跑了这条大鱼,这个狡猾的波斯商人,现在藏在什么地方谁也不清楚,您一定要帮我们查到这个人。”

郭佳林乜斜着眼睛看对方,“就这么一点消息?这让我上哪儿去找啊?上海这么大,找一个人好比大海捞针一般,你又不是不知道?”

桑国臣这才说了关键点,“据说,那个波斯商人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正和一个维修钟表的中国小伙子热恋……”又加重了语气说:“全上海的钟表维修店,一多半和您的钟表厂有业务上的关系,这样一来,范围是不是缩小了?”

郭佳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本,“好吧,我会派人查找,一旦有线索,我马上派人通知你们中统的人……”

桑国臣这才露出了笑容,“老爷子是个痛快人,有您一句话,我就放心了,不必走许多弯路也能达到目的。”

郭佳林冷笑道:“那也未必啊,我又不是神仙之体……”又埋怨说:“你们中统有这个精力,去多研究一下如何对付日本人吧~”说完有送客的意思。可是当他回过身来的时候,这个桑国臣已经消失了,不禁叹道:“这个家伙,真是好快的身手啊……”

回过头来说,大岛灰熊等三人是如何被解救的,其中还有一段忍俊不禁的小故事。三个人被结结实实地捆绑在屋内顶梁柱上,嘴巴里塞满了臭袜子,想大声呼救也叫不出来。不过有几次,有邻居来要给他们解开绳索,可是首先要把他们嘴巴里的袜子拉出来,可这些人一急就露出了日本人说话的怪语气,那些本想解开绳索的人立刻再次把臭袜子塞回去,然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就匆匆逃离现场。

他们三个人叫天不应,求地不灵,足足折腾了一个晚上,竟然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有一个神秘的蒙面汉子闯进来,为这三个人解开了绳子,然后闪电般地消失了,真是好快好轻盈的身手……

大岛灰熊被获救后,大发了一顿脾气,首先给办事不利的王大嘴巴抽了几个大耳光,还踢了几脚,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了他身上,“你的害了皇军的有!罪该万死……”

王大嘴巴就跪在地上求饶,“大佐阁下!这件事情来的突然,可不能把罪名叩在我头上啊……当时我们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一个年轻人帮他们父女啊……”

龟古次郎觉得这个王大嘴巴还有用,就阻止说:“请大佐阁下留请,让这个混蛋活下来继续为皇军效力……我们还需要这样的中国人协助啊?”

大岛灰熊这才作罢,“好吧,不是龟古少佐帮你说好话,我现在就取你性命,那就让你活着戴罪立功吧?”

王大嘴巴千恩万谢,把头都磕出血来了。

大岛灰熊回到自己的官邸,跟龟古次郎谋划起了掠夺宝物的方案。大岛灰熊感到惋惜地说:“我们只是探探路子,没想到那个波斯珠宝商人真有货啊,还竟然那么痛快就拿了出来……可笑的是我们竟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龟古次郎想起那两个绝世珍宝魂魄都要出窍了,“好一对红蓝雌雄宝石,红宝石虽然略小一点,却光泽鲜艳,可谓是宝石中的极品啊……那个蓝宝石更是神奇,在光线下散发出七采星光来,我在怀疑它是世间罕见的一颗蓝色钻石啊……”

大岛灰熊听罢揪住龟古次郎的衣领追问:“你说什么?你说那颗蓝宝石是钻石?”见龟古次郎神情恍惚就轻轻扇了他几下耳光,“你莫非中了什么邪吧?世间有蓝色的钻石存在吗?给我冷静一点,不要失魂落魄的样子~!”

龟古次郎是日本着名的鉴宝专家,对于古玩字画和珠宝方面有相当深厚的造诣,他的魂魄被敲打回来了,“没错,大佐阁下,那一定是一颗蓝色钻石,它的形成可能相当复杂,或许有一层薄薄的蓝色宝石包住了钻石的主体,也许是内层的钻石也是天然的蓝色。”

大岛灰熊放开龟古次郞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了可以献给天皇陛下的宝物!”

龟古次郎逐渐冷静下来了,“嗨~只差一步啊……可是快要到手的宝物怎么就飞了呢?当时我们如果早一点下手,东西可能已经在我们手上了,哪知道有一个年轻人突然闯了进来?”

大岛灰熊也感到十分可惜,“那个中国小伙子一定是那个波斯商人女儿的男朋友,只要我们查到这个人的落脚之处,那对波斯父女就逃不出我们的手掌……”

龟古次郎感到惘然若失,“茫茫人海,到哪儿去寻找啊?除非苍天帮我日本天皇陛下。”

大岛灰熊严厉地批评了他这种消极的态度,“龟古次郎~我绝不允许你动摇军心!我们马上组成一个侦察小组,有我亲自担任组长,必须在一周之内找到那个波斯商人!”

龟古次郎双脚一并,“哈咿!”了一声,但又上来献策,“这个特别行动小组,需要几名上海本地人参加,那个王大嘴巴就算一个吧?这个家伙脑子还是满灵敏的,对我们皇军也很忠诚……依大佐之见呢?”

大岛灰熊轻轻地点头答应了,“王桑,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效忠有佳,一定要提拔重用。”

从此王大嘴巴变成了这个特别行动小组的副组长,走在大街小巷里耀武扬威很是得意,过去许多看不起他的人,如今见了他都点头哈腰的。

只是,这个消息传到青帮帮主李啸天耳朵里,就不是什么欢喜的事情了。李啸天当场拍案而起,“给我把这个卖国求荣的狗东西抓回来!我要执行帮规……”

李啸天手下猛将如云,这时候坐第四把交椅的庞震虎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拱手,“大当家的,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吧?我这就带人去,从街头上把他捉回来!”

二当家的许云燕站了出来,她做为一个女人能坐上第二把交椅,可见不是一般的人物了,她向帮主一拱手开了口,“大哥,这个王大嘴巴,他在我们帮中是一只臭虫,没人把他当人看……可是,他在日本人眼里可是成了一个宝贝,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人,就等于和日本人对着干了,如今的上海滩不比前些年了,已经完全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不如悄悄地把他请回来,逼他离开上海滩,如果不同意,再实施帮规不迟啊……”

庞震虎并没有把日本人放在眼里,有着初生牛犊般的勇气,“日本人算个屁呀?迟早要被我们赶出大上海……二当家的就是前怕虎后怕狼的,如此胆小,怎么成事啊?”

李啸天举起右手打住了他的话,“二当家的说的有道理,此事不可张扬,你带上几个人,悄悄跟在他身后,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给我带回来。”

庞震虎不敢违抗,只好点头说:“好吧,大哥,我一定不会惊动日本人……”说完出去了。

大岛灰熊一手掌管的特别行动小组,每个成员统一穿着黑色的上衣,手里拿着一把王八盒子,白天像猎犬四处走街穿巷,夜间像夜鹰落在高墙上了望。

这天,王大嘴巴刚从一家酒家里走出来,走路的样子像是吃饱喝足的样子左右摇摆。他身边只带了两名护卫,这正是庞震虎下手的好时机,他一直跟随到人烟稀少的角落,手一挥,手下的喽罗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把这三个家伙都给套住打晕了,然后一个人扛一个,很快把他们送到了青帮的大堂之上。

李啸天雄坐在大堂的正座上,几位帮中的长老们座在左排,其他当家人依次坐在右排,整个阵式显得很有气势。

这时候,麻袋里的人一个个的清醒过来了,不停地挣扎着,哼哼的声音透过麻袋的缝隙传了出来。李啸天马上就听出了哪个是王大嘴巴,“把王大嘴巴留下,其他两个人给我暂且关押起来!”等把那两个人抬走了,他才示意把麻袋口解开,“不要让他憋死在里了。”

庞震虎亲自上前给解开了麻袋,王大嘴巴从麻袋里露出头来大口喘气儿,他胆怯地看着那些青帮的前辈们,这些老前辈只有实行帮规赏罚时才出面,他吓破了胆,心想:这是要活剥我的皮啊……我该怎么办?

王大嘴巴当然不想死得太冤枉,于是向前爬行了几步,把头磕得咚咚响,“小的有罪……小的该死……”可突然眼珠子一转,有了辩护的理由,“我是加入了日本人的侦缉队,可这也是为了我们青帮的利益啊……”

各位长老们相互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百发苍苍的老人对帮主李啸天说:“不妨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让他死得甘心?”

老四庞震虎就代替大哥说话了,“好,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说说你当日本人的走狗,到底有什么理由,对我们青帮有什么好处?”

王大嘴巴又向前爬行了几步,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前睛突然亮了起来,“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便把波斯人身上有一对雌雄红蓝宝石的事情概述了一遍,“……我真是为了抢夺那对绝世宝物,献给帮主的呀?”

全堂的人听罢都惊骇了,李啸天面无表情地说:“此话可是当真吗?你要是胆敢欺骗我,一定会让你死的更痛苦……”

王大嘴巴又磕了几个响头,“小的不敢说谎啊~的确是为了把宝物抢到手,献给大哥的呀~”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相信他的忠诚,只是为这个惊天的消息感兴趣。李啸天沉默了片刻,平静地说:“如果是这样,我暂且不对你执行帮规处罚……”

王大嘴巴像是从奈何桥上走回来一样,又是把地板磕得咚咚响,“多谢帮主开恩……我一定不惜这条狗命,为大哥出力……”

李啸天做为一帮之主还是有权做任何决定的,他很痛快地对王大嘴巴平反了卖国的罪名,“你既然是为青帮的复兴投靠了日本人,大家还能治你的罪吗?起来说话吧。”

王大嘴巴大喜过旺,起身时险些摔倒,“大哥,我投靠日本人是假,潜伏在鬼子身边择机为我们青帮出力才是真啊!”

一个罪人一下子倒转过来成为功臣了,可见世事无常啊!庞震虎还是看他不顺眼,冷冷地说:“这么说,你还是要回到日本人那边去喽?”

王大嘴巴怔了一下回话,“当然,必须回去,不然日本人会怀疑我,把我给杀掉,那我怎么完成夺宝的任务啊?”

李啸天很爽快地说:“老四啊,你带他去好好款待一下,然后悄悄把他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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