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张汉磁正陪着母亲给孩子们排练杂技节目，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本来以为是某个艺术团又在邀请他去参加演出活动，没想到竟然是周雅兰的电话。周雅兰只说了一句话：“我就在小区附近，你拐一个弯就会看到我的车了……”
张汉磁挤出人群，去见周雅兰，她来的匆忙想必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谈。他走出小区，果然看见了那辆红色的宝马车，隔着一面车窗玻璃，两个人的眼睛撞到了一起，从彼此的眼神中相互看到了复杂的心情。
张汉磁打开车门，上了周雅兰的车，“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吧？”
周雅兰没有启动车，“就在这儿谈吧，没人能听得见。”矜持了一会儿，直入话题，“今天重案组的人来到电视台……不过穿的都是便衣，其他人没有任何察觉。”
张汉磁怔了一下，“他们找你干什么啊？这件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周雅兰沉稳地说：“他们是来调查你的身份，还有关于那颗蓝宝石的来路……我把复制保存的档案，也就是你祖上传下来的遗嘱给他们看了……”
张汉磁对警方的行为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了解，而是去间接去找你了解情况呢？”深思一片刻说：“莫不是对你也产生了怀疑？”
周雅兰的脸色暗淡下来，“调查人员，话里话外好像有这个意思……”
张汉磁平静地说：“这件案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我会向警方证明的……你不要担心你的名誉受损。”
周雅兰白了他一眼，“你用不着担心我这边，也不用你包庇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自己会承担……问题是你现在为什么一点动作都没有？你以为窃贼会主动把东西送还给你吗？时间拖得越长，对你越是不利，该考虑与警方合作了……”
张汉磁心里自有如意算盘，直接去捣那些窃贼的老巢胜算微乎其微，现在的焦点移到了乔费笛身上，只要看好她，会出现新的突破口。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失窃的宝石在谁的手里还不能确定，这时候与重案组的人合作，只会惊动那些诡诈之徒。”
周雅兰有些急迫地说：“重案组的人很快会再次传唤你，我来是想告诉你如何答对警方的提问……我领教过这些人，好像都是从心理学专业出来的高材生，提出的问题很有水平，一般人一不小心就会上他们的套子……”
张汉磁微笑了一下，“谢谢你来提醒我……我已经领教过他们的厉害了，他们的提问方式千变万化，明明问这件事情，其实真正目的是想了解另一件事情……首都警察真的好厉害啊。”
周雅兰提醒说：“所以你必须拿出合作的态度来，不然会没完没了地折腾你……要知道这起案件不光是一个失窃案，是连带了三条命案，警方格外重视……”
张汉磁点了头，“谢谢你特地来一趟，这样我也有充分的准备时间，不会上他们的套子。”
周雅兰最后提醒他说：“不过，到了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要一个人贸然行事，待时机成熟，一定要与重案组合作，这样才能一网打尽……”
张汉磁点了头，“我会的。”又望着她的脸问：“除了这件事情，你没有别的话跟我说吗？”
周雅兰冷笑了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的？”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对了，听说你和竹儿快要完婚了？”
张汉磁对这个问题很反感，“这又是什么人造的谣？又是那个卢德明吧？”他思索了一下婉转地说：“我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完全是两回事。”
周雅兰轻轻地哼了一下鼻，“我不要听你说这些话，劝你不要伤害一个纯真的女孩子，会遭报应的……”
张汉磁也冷笑了一嗓，“不会的……青蛙王子，如果白雪公主死了，会娶其它女子为妻，他不会永远过单身生活的……”
周雅兰有些生气了，“好了，该说的说完了，你下车吧，我的工作相当繁忙……”
张汉磁打开了车门，下车时说：“你也要注意安全，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说完关上了车门。
周雅定了定神，终于启动汽车开走了。
正如周雅兰预料的那样，晚上重案组的人传唤了张汉磁。
接待张汉磁的是上次询问他的女警司，她微笑了一下主动伸出手来，“我叫杨腾旭，是重案二组的组长，是本案的负责人。”放开手做了个手势，“坐下吧。”
张汉磁见她换了便装，就显得随意多了，不像上次那样紧张了，“杨警司，案情有进展了吗？”
杨警司表情淡定地说：“我们正在调查之中，已经增加了人手……”停顿了一下说：“我们掌握了一些死者，也就是银行保险柜管理员生前交往过的人……今天就是想让你来辨认一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你熟悉的面孔。”
张汉磁表示配合警方，“好，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我一定会辨认出来。”
杨警司让手下的一名警官关灯播放幻灯片，里面出现的每一张照片都停留十秒钟左右，如果张汉磁摇头，就迅速地翻过去。警方收集的照片超过了一百多张，看来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遗憾的是竟然没有一张是他认识的。
看幻灯片的过程足足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张汉磁看的眼睛都花了。最后向杨警司摇头说：“确实没有一个人是我所见过的。”
杨警司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微笑说：“这些人多半是死者生前经常交往的圈内人士，你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又说：“还有一些照片是死者生前认识，但不是经常交往的人士，你再看一下……”
没想到张汉磁的眼睛还要继续历练一下了，那些跟死者有过接触的人更多，他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眼前迅速闪过的照片开始让他发晕了。
杨警司见没有任何斩获，态度还是很平静，“死者生前的交际圈很广，我们也无法做到没有遗漏，这个跟他的工作有关系吧……”
张汉磁觉得给自己看这些照片是多此一举，就说：“你们完全可以采用更简单实用的调查方法——看这些人当中，有哪些人不在单位，或是没有正当职业……”
杨警司对他早就刮目相看了，“张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已经开始这样做了，可是涉及的人员太多，案发后不太北京城内的人也有十几个人，这对我们的调查带来了不便，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张汉磁双手揉了揉眼睛说：“那么就尝试寻找要其它的突破口了，时间一久，这些人就会逃离北京城的……”
杨警司一直是含笑的面孔，“只要证据确凿，哪怕凶手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去把他们捉拿归案，这一点请张先生不必担心。”
杨警司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在他心绪纷乱的时候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来，“现在网上有一个传闻你看到过吗？说那颗蓝宝石是雄性宝石，还有一颗雌性红宝石存在……”这个聪明的女人显然是刻意这样安排的。
张汉磁真的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啊，我也感到很奇怪……连我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呢？是不是谣言我搞不清楚……”
杨警司紧接着问：“宝石是从你太爷爷手中传下来的，它最初的来路是你知不知道？”
张汉磁意识还是不清，不假思索地回答：“据说是一个波斯珠宝商人送给我太爷爷的……”他说到这里，连忙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试图挽救，“好像是我太爷爷花几十万块大洋买下来的，这件事情已经搞不太清楚了……”
杨警司的目的达到了，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表情来，仍然平静地说：“历史久远，搞不清来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又说：“您说，这些窃贼会不会正在寻找那颗雌性红宝石呢？如果拼成一对，价格会翻好几倍，网上是这样流传的……”
张汉磁陡然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上了这个女警司的套子，刚才透露了过多的信息，现在想挽回不太容易了，他掏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说：“那些信息，可能是珠宝收藏爱好者捏造出来的谣言，杨警司觉得那些窃贼会相信这种可笑的说法吗？”
杨警司淡然一笑，口气温和地说：“当然，网上流传的事情我们不可全信，可是刚才您也说了，这颗蓝宝石是从一个波斯珠宝商那里买到的，那么这颗稀世珍宝，最初是不是一对，就很难判断了……”她观察着对方紧张的情绪说：“也就是说，除了你们张家的人，还有人知道这颗宝石的存在，甚至知道的比您还详细……”
张汉磁最怕警方过早地参与进来，影响了他的夺回计划，现在该怎样答对呢？他尽可能保持镇静，用平缓的口气说：“警方找不到传播谣言的人吗？如果找到了这个匿名的传播人，一切就清楚了，这样可以避免分散警方的视线……”
杨警司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心理上是占上风的，“在网上匿名发表各种消息，确实很难查找到传播者，如果是在网吧上操作的，那就更难查证了，根本找不到发表人。”她亲手操纵着幻灯机说：“对了，我给你看一下银行保险柜管理员一家三口被杀的照片……”
张汉磁眼睛注视着屏幕变幻着的照片，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窃取宝石的嫌疑人银行保险柜管理员的面孔，是瞪着眼睛死的，所以看得出来他就是那个在银行对他笑过的管理员。死者是喉咙被刀割破而亡的，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但在临死前睁开过眼睛。惨不忍睹的是他的妻子的死状，她是倒在床下死的，身上多处中刀，满地是血泊，看来她是挣扎过的，证明凶手第一个杀掉的是男主人，随后可能因为惊醒了他的家人才下的毒手。最让人婉惜的是七八岁的女儿，大概被杀时大哭过，她的心口上有一个血淋淋的刀口，面颊上的泪水还没有干。
张汉磁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双手捂着脸心中非常矛盾，便摆动了一下手，示意杨警司关掉幻灯机，声音很脆弱，“好了，看过了，快些关掉吧……”
这显然又是杨警司的攻心战，她好象意识到这个案件如果没有张汉磁的合作，在短期内很难找到突破口，她平心静气地说：“凶手的手段极其恶劣，三条人命，当然，这个管理员暂且不提，他的妻子和女儿有什么罪，竟然遭到如此残忍的毒手……”她把一杯水递给张汉磁说：“三条人命，比起失窃的宝石哪个更可惜？”
张汉磁想喝一口水，却咽不下去吐了出来，一阵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杨警司走过来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张汉磁的心情十分复杂，如果在激动之下说出背后真正的窃贼，那将很有可能破坏他整个酝酿着的计划，于是强作镇定地说：“是啊，一颗没有生命的破石头，比起三条人命简直微不足道，我强烈要求警方尽快抓到元凶。”
杨警司坐回原位上，继续和他交谈，“凶手迟早是会落网的，正所谓：法网灰灰，疏而不漏。”停顿了一下说：“只是时间拖得太久，凶手可以缉拿归案……可是你的那颗稀世珍宝就很难保证追回来了，他们极有可能会把东西拿到国外出手，这样一来办案的难度就加大了。”
张汉磁这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思维，他知道与重案组的合作是必须的，但绝不是现在，他已经领教过高灯和文月轩的诡诈，警方一有动静，他们会马上逃离北京城的，那时候再去实行追捕，会很被动。他放下水杯对杨警司说：“我愿意配合警方办案，保证做到随叫随到，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绝不会有任何隐瞒。”
杨警司今天传讯他，其实没有指望能够说服他跟警方合作，但起码肯定了一点，那就是那颗失窃的蓝宝石原始主人并不是张家的人，所以知根知底的不只是张家的后人，断定了还有一颗雌性红宝石‘北斗星’的存在，这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便微笑说：“好，我相信张先生是一个大义凛然的正人君子，会分清世间的是是非非，我期待您的合作……”
张汉磁站起来跟她握手，“谢谢杨警司的关照……我一直在配合警方办案，如果发现新的线索，我马让会给您打电话的……”
杨警司亲自送他出门，“请张先生放心，我想案情很快会有进展的……”
这一次的心理交战，张汉磁险些被拉下了马，暗自觉得这个女警司实在是太厉害了，能把人的心理掌握得恰如其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