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深水踱着步子走出房门，天黑了，他要和女宿主汇合去了。话说，每次脑中想着女宿主这个词，他总是想念成“女施主”这个词怎么办，果然是他太逗了么，考察者是怎么想出这个称呼的，唉。
“走吧。”
“好。”毕竟不知道是那五个孩子，也不知道对方行动的时间，他们还是在镇里四处先逛起来比较好。
逛到后来，深水感觉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还是很强烈的那种注视，可是他有意无意回头查看，根本没有人，毕竟，他正被女宿主拎着在屋檐上逛啊。不过，他的第六感一向不错啊，这时一阵风吹过来，深水缩了缩脖子，难道还是鬼？
这时女宿主停住了，深水的衣领也被松开。
深水仔细看了看，唔，这个地方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好像又不怎么熟悉似的。
诶，想起来，是自己刚到这个地方的落脚点，当初自己并没有进过这个院落，怪不得没看出来。自己还有一个任务在这里呢，唱杜若的一个小孩子。有鬼，这个地方竟然真的有一股鬼气。小拳头反应一般，想来还不是什么强大的鬼。深水决定看看，反正今夜还早，最主要的是自己的任务很可能就此被完成啊，而且女宿主也停了下来，不过以防对方离开，深水还是交代了一下，表示自己需要短暂的停留。
女宿主点了点头，坐到屋脊上去了。
悄悄掀起一块瓦片，深水就老老实实当起了偷窥者。
这个地方，诶，是卧室啊。
犹豫偷窥的孔径只有这么大，深水所在的视角只能看到当初那位中年妇女坐在床沿，她的丈夫则在房内来来回回走动着，似乎很是焦躁。
“孩子他爹，你说怎么办啊！”
“我能怎么办，蘅儿得了这种病，我也很忧心。可是大夫们都看了，说是药石无效了啊！”男子焦躁地回头，“都说了，不要叫蘅儿了，这是若儿，若儿！”
深水侧头斜看过去，果然还有一个只能看到半张脸的躺在床上的孩子。
听着对话是孩子生了重病没办法喽，不过，那个鬼在哪儿呢。深水换着方位打量着，企图找到那只鬼。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鬼，坐在房间角落里，那里有一张小小的几，和一把小小的方凳。那鬼的年纪看起来很小，估计就是五六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的脸，头发扎成一个圆圆的发髻，褐色还打着几个补丁的袍子，看起来像个落魄的小书生。
在深水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那个鬼也正好抬起了头，和深水对视上了，没有任何阴暗负面的样子，表情恬淡，甚至还对着深水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深水表面平静，等扭头脱离对方视线，这才缓了下心里的惊讶，他怎么还真看到鬼了。他之前找鬼，那也只是小拳头在，能感应出来哪个方位。现在，他可是凭借自己肉眼轻轻松松就看到鬼了，难道之前在杨二家看到的鬼并不是考察者故意给他看到的，还真是他自己看到的？
难道获得了传说中的鬼眼？
这个对于一个怕鬼的人来说，明显不是一件好事，对于深水这个一半一半的来说，喜忧参半。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鬼怎么这么温顺正常呢，实在是之前看到的三个鬼，呃，长得太有鬼样了，深水一时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也是鬼。
但是深水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个唱歌的孩子。
“任务更新中……”
诶？
考察者似乎在持续更新任务中，如果任务更新了，是不是代表他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眼前的这个小鬼还真的是那个唱歌的孩子。
这时房间里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却是忽然梦呓般念道，“阿若，阿若……不要！”
“蘅儿，蘅儿，怎么了，怎么了，娘在这里。”中年妇女上前按住那个孩子挣扎的双手，擦了擦对方额头渗出的汗。
那孩子又挣扎了一段时间这才渐渐平复下去。
期间深水一直看着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小鬼，他没有做任何事情，在一开始看了几眼房内的人后，他便一直盯着深水看了，好了，他们视线于是又对上了。
于是深水做了一个动作，他对着那个小鬼，勾了勾手指。
小鬼来到了深水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杜若。”
深水点了点头，敢情唱了半天，就是在唱自己的名字啊，“你为什么在这里啊？”根本没感受到一点敌意么。
“这是我家。”
深水和名叫杜若的小鬼坐在屋脊上，晃荡着脚，聊起了天。
“诶？那刚才那个小孩子叫的就是你的名字了对吧？”
“嗯。”
“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我是弟弟。”
“你还有什么留恋吗，为什么不离开去投胎？”
杜若摇了摇头，“我就想看看他们。”
小鬼的表情，不知为何看上去有点落寞，深水一时母性大发，抱了抱他。
然后一人一鬼，包括远处的女宿主表情都很诧异。
“卧槽，竟然真的被我抱到了？！”
“我竟然被抱到了？！”
“人鬼可以接触到？！”
深水松开小鬼，“你……”
“你……”
深水做了个停顿的手势，“你以前是接触不到别人的对吗？”
杜若点了点头，大眼睛眨得bling~bling~
“算了，肯定是因为我长得太美，所以才能抱到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深水内牛满面，他好像真的多了可以看到鬼，碰到鬼的能力了。
见深水能触碰到自己，杜若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又变得无精打采了。
“怎么了？”小鬼长得挺戳萌点的，深水表示愿意关心关心。
“没有人可以陪着我，大家都会忘了我，没有人……”
“你是怕孤单嘛，如果这样，你可以去投胎啊，马上开启下一段人生。做鬼，飘荡着，是挺孤单的。”投完胎，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很显然深水想得太简单，杜若苦恼道，“可是，可是我投不了胎。”
“啊？什么情况？”
从杜若的话里深水了解了一下对方的身前事迹，下面他简明的说一下。
杜家一共有两个孩子，分别相差一岁，哥哥杜衡，弟弟杜若。然后那个同欢节的时候，两个孩子的年龄其实都可以被选上，而且最最主要的是杜蘅和杜若虽然不是双胞胎，但是俩人长得很像，外人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分不出来。就连他们父母偶尔也会认错，不过这个只是基于两人服饰装扮什么一样的情况下。平时杜蘅和杜若完全是俩个性子。杜蘅好动，杜若喜静；杜蘅玩得一手好弹弓，是附近的孩子王，杜若却是药店里天赋颇高的学徒（小家伙想早早赚钱自己进了药店当学徒）；杜蘅觉得附近的二丫很丑很聒噪，杜若却觉得二丫天真活泼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孩子。
同欢节选中了他们中的一个——杜蘅。
做父母的在不同意也没办法，所以第二天杜蘅就要被送走了。
当晚杜蘅抱住了一张床的弟弟杜若，哭的稀里哗啦，他不想走。
最后的结果，大家可能猜到了，善良的弟弟杜若，代替他哥哥去死了。虽然当时他们都不知道陪老祖宗就是去死。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要求？”深水如是询问杜若。
“因为哥哥从来没有哭过啊。”杜若答得理所当然。
“你是不是也没有哭过？”深水反问。
杜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哭过，在坐在那个竹排上，离岸边越来越远的时候，我悄悄擦了擦眼泪，不过我想爹娘他们可能都没看到。”
“你后来后悔了吗，你最后死的时候？”
杜若摇了摇头，“如果哥哥来，那他肯定也会害怕，我都答应了，怎么可能反悔呢。再说，日后家里会有钱了，哥哥说长大会好好读书，一定好好孝敬爹娘。还说给我买好多我喜欢的医书。”杜若抿了抿嘴唇，“我学医不够好，我太小，等赚到钱要好久呢，还是哥哥靠谱一点吧。”
“读书才是更耗时花钱的好嘛。”
“可是我陪老祖宗了，家里就有钱了啊，哥哥可以读书了啊。”小孩子说不通啊。
“诶，你家不会就是那个送了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学业有成的家庭啊，”也没等杜若回答深水又问，“那你既然是心甘情愿的，为什么还会留在这个世界上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大家都忘记我了吧……”杜若的声音幽幽的，忽然就有了鬼该有的调子。
深水这才想起之前听到那对夫妻叫病床上的那个孩子，是“蘅儿”，并不是“若儿”。所以大人们知道这是哪个孩子。
还有之前提示这么明显的歌词。
知道了你的牺牲，却是不动声色。
深水叹了一口气，搂住了杜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