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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孟青听到声响回头,却见陆茗呆站在那里,脚边是一个摔碎了的白瓷瓶,不由地皱起了眉没有说话。烟来从后面越过孟青看到了陆茗,陆茗原本总是对她露出灵动笑容的双眼此刻却蓄满了泪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她就这么站在离他们不近不远的地方,夜风卷起了她的发丝扬在夜空之中,一言不发,最后转身就走。烟来心叫不好,急急地用力甩开孟青的手,赶忙追着走得飞快的陆茗跑了过去。

“烟来!”孟青看着烟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心中懊恼不已,一边对于陆茗愧疚但是一边又恼她出现的不是时候。烟来的性子他清楚得很,要是没有当面说清楚,这下放她走了,她以后必定每日都躲着他,要再见到她从她嘴中听到一个答复可就难了。然而错过了今晚怕是再追也没有用了,何况眼下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陆茗。陆茗对他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说破也就随她去了,今晚这一下来日他就不得不和陆茗好好谈谈了。陆茗这个丫头可爱机灵,他一直都是当做妹妹,有的时候甚至会当做好兄弟那样和她一起疯一起闹,若是就这么失去一个挚友只怕是心里也要难受好久了。

烟来追着陆茗跑了一路,但是她向来安安静静不怎么跑跳玩闹,脚力自然是没有陆茗这个玩闹惯了的好,加上陆茗知道她在追更是卖力地往前一边哭一边跑,很快烟来就跟不上陆茗了,直到陆茗掩面哭着冲进她家大门,漆红的门砰地一声在烟来鼻尖前关上了。不论烟来在外面怎么用力地拍门、喊陆茗,都再没有回应。烟来颓丧地垂下手,仰起头看了看天上悬着挂着的清冷月亮,月光幽幽,四周寂静得只剩风的声音,青石大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已是亥时末了。烟来俯身就着陆家门前的石阶坐下,托着腮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应该在这儿等着还是回家明日再来。若是等会儿阿茗出来看到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一定会更难过的……她还是等在这里好了。

忽然想起之前玉佩的事,烟来从腰间取下那块白玉,细细的打量了起来。那是一块雕刻着繁复纹路的白玉,色泽温润,通体晶莹,温柔的白色之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杂质。虽然她并不了解玉石但是光是将它放在手中看着都感觉这块玉的价值不菲,何况上面的纹路雕工复杂精致,不似出自一般匠人之手,只是上面究竟雕刻的是什么,是什么意思她却一点儿也看不懂。她在书上看到过有关玉石的雕刻的记载,一般而言,商人喜欢佩戴雕有貔貅样式的玉佩,意味家财万贯;而小儿则往往会戴一副小小的玉锁,意味长命百岁;至于那些王侯将相则往往在玉石上雕刻龙、凤,象征其高高在上,天之骄子的地位。但是这块玉上的纹路显然并不常见,乍一看仿佛是一头野兽,但是细细看去又什么形状都没有,像是匠人信手而画的一般。其实有关这块玉佩的来历,她自己也不知道。据爹爹说她走进他家时便戴着这块玉佩,那时候这样一块成年男女才会戴的玉佩别在小小的她的腰间显得格外突兀所以他一眼就记下了,许是她的亲生爹娘当年留给她的东西。但是单凭这块玉的价值,若真是她亲生父母留给她的,那他们应该是有足够的财力去抚养一个女娃娃的,为什么他们又要将她抛弃在这座偏远的小镇外的野地里呢?

“也不知道这块玉佩为什么会让我看到那些景象……”烟来喃喃自语着,将玉佩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忽然心中一动,闭上眼睛手中紧握着玉佩,在心中默念着:“让我看到陆茗……让我看到陆茗……”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间卧房,陆茗正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容貌,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珠。忽然她站起来,将桌上的所有梳妆匣、胭脂水粉都扫到了地上,瓶瓶罐罐碎了一地,耳环簪子更是从匣中散落。陆茗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看样子应该是在放声大哭。

烟来猛地睁开眼睛,心里揪一般地难受,只觉得自己四肢都有些脱力,额上甚至都浮起了一层虚汗。她看了一眼玉佩,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将它挂回腰上,紧接着便被抽去了力气一般靠在了旁边的冰凉的石头扶手上调整着自己有些急促混乱的气息

没想到这个玉佩真的能够让她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就是看完之后浑身都仿佛又大病了一场一般虚弱。也不知道能够看到多远,又能看多久?这块玉佩的来历,忽然在她重伤之后展现出来的这般奇异功能,上面仿佛暗藏玄机又似乎毫无意义的雕刻纹路,一切都不从得知。但是眼下最让烟来心神不宁的就是刚刚看到的陆茗的样子,虽然只看到了她的背面,但是从镜中反射出的她的脸上眼中却清清楚楚透露出了一股恨意。

天啊——要是陆茗就此恨上她要怎么办?陆茗是这世界上除了爹爹之外最在乎的人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初见陆茗,那是她头一回知道原来一个小丫头也可以有那样一双灵动迷人的眼睛。尤其是陆茗对着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笑得眉眼弯弯的时候,她觉得这辈子都要和这个可爱的丫头做朋友了。谁会知道如今会变成这样呢!

云烟来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来想去都是孟青那个家伙,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大晚上叫她出来竟然是要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还被陆茗撞见了!一想到以后还要面对孟青,云烟来觉得自己的头更是隐隐作痛了起来。

就在云烟来懊恼烦恼又担忧的时候,原本平和的街上却忽然阴风乍起,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风卷着残叶和砂砾打在云烟来的脸上,烟来只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要被这怪风划破了,赶忙伸手挡住脸,都睁不开眼。怪风渐渐平息了下来,但是待她再次睁开眼之时却发现街上涌出了片片黑雾,天色也仍旧那样的暗,原本还在空中分外清晰的弯月现在却被厚厚的乌云遮挡了起来。烟来心中一紧,忽然想起那晚在树林里,也是这般诡异景象,阴风乍起、黑雾迷茫、乌云重重。

该不会是——

“云烟来——!”一个尖利凄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入耳内,烟来猛地捂住耳朵,只觉得头都要被这个声音刺得炸裂开去。但是无论她怎么堵住自己的耳朵,那个声音却还是能够直入她的脑海,像是要刻入她的骨髓一般,“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你是谁!”烟来大声朝着空无一物的大街喊去。她自然认得这个声音,但是她只想尽力和这个该死的狐妖周旋,拖延时间希冀能有人来救她或是自己在命丧于此之前找到可以保住小命的办法!

“我是谁?呵呵……”这个声音笑了起来,一如上次那样阴阴冷冷,听得直叫人浑身发颤,“我是谁,看来你很想知道啊……那我便让你看看好了!”说着烟来就觉得一团浓浓的黑雾忽然飞至眼前,然后两团荧荧的绿火忽然从黑雾之中闪烁出现,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往后挪了两下企图拉开这团近在咫尺的黑雾之间的距离。黑雾渐渐收敛,从里面露出一张凄惨阴森的脸……如果不是她离得这么近,云烟来根本不会意识到这竟然是一张人的脸!皮肉外翻,还有一块块的痂结在半边脸上,边缘渗出了脓和血。如果说这半边脸足以让云烟来脸色煞白,喘不过气来,那么另外半边脸已经足以让他双眼一黑了——那边脸上,骨肉如同融化了一般,稀稀拉拉地垂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到烟来的身上了,而上面最为令人作呕的便是连着筋肉神经堪堪挂在眼眶外面的眼球,虽说是挂着,但是此时它却直直地“看着”云烟来。血腥气随着这张脸一起蔓延开来,钻入烟来的鼻中,冲得烟来差点就呕了出来。

“哎呦,奴家有这么可怕吗?瞧你的表情,奴家的脸……吓着你了?”这个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眼前黑雾再次聚拢,烟来捂住口鼻却看见从黑雾中走出了一个姿色绝妙的女子,媚眼如丝、婀娜多姿、步步生莲,真乃世间绝佳尤物。云烟来困惑地看着她,心中疑惑,却见那个女子眼神忽转,飘到了她身上。烟来望进了她如乌木一般漆黑的双眸,却如同陷进了漩涡一般难以自拔,不由自主地就呆望着这女子不动了。

“咯咯……没想到,这副好皮囊对身为女子的你也有用啊?看来奴家真是倾城绝艳啊。”女子脚步轻点,霎时间便移到了烟来面前,伸出尖尖的手指抚上了烟来的脸颊,“皮倒是一张好皮子,可惜了,要不是留不得你,我倒还真想把你带回去慢慢折磨,好把这张皮子弄到手呢。”说着目光从她的脸颊挪到了她的眼睛上,忽的这妖艳女子脸色一变,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此时不再如刚才那样妩媚动人,反而透出了阴冷的煞气,死死盯着烟来的银色双眼,厉声问道,“这眼睛——?!你这丫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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