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临了,午后的蝉鸣声也越来越聒噪,但相比于这些蝉,姬倾烟觉得身边这个问题不断、话语连篇的女人更让她觉得烦。
“我让你们回京都,快一个月了,你们连城门都没有踏进去一步。”姬倾烟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莫宇和莫云,问道:“我留你们何用?”
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莫云莫宇相视一眼:“属下知错。”
“你们知道我不想听这些,自己回庄领罚,五日之后,京都再见不到你们的人,你们就再也不用来见我了。”姬倾烟揉了揉眉心,轻轻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心里把那个赵霓裳骂了七八百遍,莫云看到在院子里和绿萝衣叽叽喳喳吵不停的女人,机智地转动着脑袋,得想个办法尽快摆脱这个女魔头。
所以,当裴家兄弟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找他们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对他们笑得格外灿烂的赵霓裳,裴轩城看了看周围:“莫云和莫宇呢?”
“走啦。”霓裳说:“他们有任务,要我跟着你们闯荡江湖。”
闯荡江湖?真以为在玩过家家呢?裴轩城瞟了她一眼:“别闹了,回家去。”
莫云和莫宇留下的字条上这样写道:“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烦劳二位将郡主安全护送至京都,多谢。”
“什么?真的以为我们是保镖么?”裴轩城不满到。
裴安城拉住他,劝道:“这一路上,他们两兄弟也帮了我们不少,我们为他们做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示意他在这里等着,和姬倾烟去道声别,就带着赵霓裳回京都。
莫宇还是觉得有些过分了:“云,这样不大好吧?”
“放心,按照我对裴安城的了解,他一定会把郡主平平安安送到的,放心吧。”裴安城重情重义,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但也是他最容易被别人利用的盲点:“走吧。”要不是那个女魔头,他们用得着回山庄领罚么。
绿萝衣看着裴家兄弟和赵霓裳有说有笑地离开,感慨道:“这女人,比我还能瞎扯。”真不知道一个堂堂郡主是怎么被教养成这样的,回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丹凤眼,心里突然漏跳了一拍:“你吓谁啊,站在这。”
林城露出一贯妖孽的笑容:“我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离开几天。”
“什么事?”几乎是脱口而出,只是好奇而已,绿萝衣对自己解释道,她一点也不在乎他去哪里去干什么,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林城掩饰住自己的笑容,只是轻轻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伴随着这魅惑的声音,他消失在她面前。
“什么?”就这样走了?绿萝衣有些怔愣。
苏子墨回来之后看了眼在外边当着秋千看风景的绿萝衣,看上去有些落寞,见林城不在附近,问道:“林城呢?”
绿萝衣视线的焦点不知道放在哪里,耳朵也好像被人堵住了一般,她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很严肃很严肃的问题。
见她不回答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苏子墨也不再打扰。
“衣衣怎么了?”姬倾烟抱着莫问从屋子里出来,也不知是孩子大了还是怎么着,莫问越来越好动了,午睡根本就睡不了多久,醒了就瞎哼哼,只好抱着他出来走走。
接过她怀里的莫问,苏子墨摇摇头,想到绿柳山庄的事情对她道:“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尽快处理好,陪你回家。”
姬倾烟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其实什么时候回去她并不是很在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都觉得像家一样。
晚膳刚刚用完,绿萝衣就将苏子墨赶到门口:“我有事和小姬说,你先出去。”
还不等苏子墨说什么,一把把他推出门。
绿萝衣有些别扭地坐到榻边,将姬倾烟手中的书一把夺下:“诶,我觉得有些怪怪的。”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道:“哪里怪了?”
“就是…”绿萝衣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就是…就是自从在白安山上你跟我谈过之后,就觉得…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
托着腮帮子,姬倾烟明了地眨了眨眼睛:“你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有什么好害羞的。”真以为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么?用脚指头才也知道林城是故意的,不就是想找个借口暂时离开绿萝衣身边,看看她心里他究竟是什么位置么,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衣衣,没人能代替你做这个决定。”姬倾烟握住她的手:“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你是唯一,我希望你幸福。”但谁能给她幸福,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绿萝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喜欢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因为她离开夙夜的那段时间一直是他陪着她么?还是因为这些日子习惯了和他吵吵闹闹,离开,只是不习惯而已?
正因为曾经受过伤,所以不敢这么轻易地再去接受一个人,她是真心地把林城当作一个朋友,如果因为她错误的决定,就搞得两个人都尴尬,反而做不成朋友,就好像,现在的她和夙夜,曾经可以执子之手的人,如今却轻轻地错过,连站在身边都成了一种奢望。
“如果你再瞻前顾后,我哥不一定会继续等你。”缘分这种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好比衣衣爱着夙夜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连见面都觉得尴尬的一天,好比柳霜霜爱着裴轩城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会有对莫枫动情的一天,好比她,日日笙歌聊以寂寞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会有爱上苏子墨的一天。
失去一个人的感觉也许很可怕,但明明能握在手心,却轻轻放过的感觉,更让人觉得不安。
“你知道他在哪里么?”绿萝衣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姬倾烟摇摇头,即使是兄妹,也没有到心有灵犀的地步,何况,这次林城明显是自己躲起来的,也就绿萝衣傻傻的天真地相信他的话。
就如姬倾烟所料,林城是故意躲起来的,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苏子墨都已经处理完绿柳山庄的事情,将山庄交回柳霜霜手中。
离开前,他是这么告诉柳霜霜的:“绿柳山庄是你爹一生的心血,本就该交给你经营,我只能授你以渔,霜霜……是时候该长大了。”
柳霜霜没有挽留他,就如他所说,绿柳山庄是爹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必须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其实现在回头想想,也许,她所执着的东西并没有这么重要,她这辈子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一直都在她眼前,可惜,她没有好好珍惜。但从今以后,她会为了绿柳山庄,尽自己应尽的责任。
微笑着看着苏子墨离开的背影,她一定会长大的,一定会撑起一个绿柳山庄,撑起一个家。
经过姬倾烟一路上的培养,七个月大的莫问已经开始会含糊地咿咿呀呀说话,虽然很难听清他表达的是什么,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姬倾烟还是觉得很骄傲。
反而,原本叽叽喳喳话说个不停的绿萝衣一路上都很沉默,唯一问出的几句话,又是和林城相关的:“小姬,他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回边勒啊?”
“不会的,我留了字条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
绿萝衣心里有些不踏实,她刚刚想接受这段意外的感情,林城千万不要有任何闪失。
终于,在那天傍晚,落霞在地平线上逐渐消失的时候,在息伢城的城墙上,一个衣衫如血的男子负手而立,在听见马蹄声车轮声夹杂的声音之后,微微转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衣衣,我回来了。”
衣衣,我回来了。
也许,这才是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姬倾烟和苏子墨双手相握,双目相对一笑,眼中只有彼此。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何其有幸,今生能够在对的时间,遇见了你,让我的生命从此不再是黑白,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不久之后,苏子墨和姬倾烟大婚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两人经历的一切,也成为众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话题。
到底是苏子墨的幸运,娶了比江湖第一美女还要好看的妖女,还是姬倾烟的幸运,嫁给了这样一个清风朗月般的男子?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