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和相逢其实并不是反义词,它们往往是相通的,在相逢的一刻就预见了离别,离别之后,便又是相逢。
匆匆小半年,再看见绿萝衣的时候,姬倾烟只是轻轻一笑,两人没有任何的言语和拥抱,将彼此余温犹存的那些曾经都留在心底。
就连看到夙夜的时候,绿萝衣也只是坦然一笑,心里低叹一声,时光微凉,仿佛那场逝去的往事在春风秋雨中洗去铅华,青春透明,梁月说得对,当你真的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你曾经觉得会痛彻心扉的人的时候,那这些人,其实已经无足轻重了。
“昆仑山一役后,大家匆匆一别,也有两个月了,怎样,今晚我们兄弟俩做东,去好好吃一顿?”裴轩城再次遇见这些并肩作战过的朋友,心里自然澎湃。
绿萝衣调侃道:“还以为你来了临南第一件事,就是去绿柳山庄看看人家大小姐呢,还能记着我们?”她可是听林城都说了,这个没脑子的死小子,差点把她家小姬害死。
裴轩城摸摸头,年少轻狂罢了,其实后来想了很久,也许是该好好想想自己和柳霜霜的关系了,当一个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女人利用了你之后,想来很少有男人能无动于衷。
“莫枫他们呢?”夙夜看了眼周围,一向守护着姬倾烟的莫枫竟然还没到。
姬倾烟说:“他去找莫云莫宇了,一会儿回来。”
现在他们都住在临南城内的宅院里,客栈早就已经满员了,是龙翔动用了些关系才找到的这座宅子,也不枉费苏子墨让他跟来。
正说着,莫云声音在他人出现之前已经传到了院子里:“你们别想出去吃晚饭了,没有一家酒楼是空的。”
莫云莫宇一人拿了两大个食盒,莫枫抱了几坛子酒:“就在这院子里将就吧。”
可是……姬倾烟挑眉看着他们身后穿着一身金光灿灿的女子,淡淡道:“不需要介绍一下么?”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霓裳已经一下子冲到姬倾烟面前,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紧紧抓住她的手:“你一定就是姬倾烟!”
姬倾烟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子墨,见他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微微蹙眉,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你谁啊?”瞪了一眼莫云和莫宇,什么人都往她面前带,干嘛呢!
“你可以叫我霓裳,我真的好崇拜你,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一些事迹?”霓裳似乎一点都没有发觉姬倾烟的不满,再次伸手抓住她的手。
苏子墨轻咳一声,将姬倾烟的手抽回来:“霓裳姑娘,你……”
“你就是苏子墨?”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霓裳眼中冒出一丝不屑,上下扫了他一眼,撇撇唇:“也不怎么样么。”
莫宇立刻冲上前拉开她:“郡主,求求你安分点好不好?”
“郡主?”所有人不约而同惊叹出声。
“都别站着了,吃饭吃饭。”莫云和莫枫已经在一旁将饭菜布置完毕,莫云拉拉霓裳的衣袖,轻声认真道:“我跟你说,你最好不要惹她,她发起脾气来,真的,真的把你杀了。”
霓裳瞪大了眼睛:“真的?”她好像是听说过那个柳霜霜是吧?差点就死在姬倾烟手上,小心翼翼地跟在莫云身后落座。
姬倾烟本就是个慢热的人,经过霓裳这么一闹,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苏子墨安抚地拉过她的手:“先吃饭。”
霓裳全过程都时不时瞟向姬倾烟,时不时在身边的莫云耳边感慨:“她好好看…”“她喜欢吃素的啊?”“她怎么都没给苏子墨夹菜?”“她…”
“闭嘴!”莫云硬给她嘴里塞了个馒头,坐在她另一边的裴安城听得都一清二楚,好几次差点笑出来。
那晚大家都喝了不少,但还算有节制,毕竟第二天就要一早去昆仑。
院子里有棵很大的银杏树,据龙翔所说,它已经五百多岁了,在春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所有人回屋之后,姬倾烟和绿萝衣纵身跃上强壮的枝干。
“她没有让你带话?”姬倾烟不知怎的,心里有些许失落。
两人背靠背坐在枝桠上,绿萝衣笑道:“其实他们很想你,有时间就回去看看。”随即笑道:“该叫苏子墨去提亲了。”在这场漫长而不可预知的生命之旅中,晓风冷月,杨柳落英,他们能够相遇,彼此携手,何其珍贵?
说到这个,姬倾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觉得我们之间少了什么 。”
“你们两个就是太像了,太了解彼此了,反而会少了一种神秘感。”绿萝衣一语中的,姬倾烟转头看着她:“这么点时间不见,你好像真的长进了不少。”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你以为我悟得透这些?”这些都是梁姨说的,她经历得太多,看透得也就更多:“她说,你们之间还缺少挫折。”
她还说过,我们一生之中会邂逅几段或深或浅的缘分,但结果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我们能做的,只是去珍惜。绿萝衣长叹道:“好好珍惜吧,小姬。”
“那你呢?”看得出来,她能够这么坦然地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她的选择,要是在以前,姬倾烟一定不相信绿萝衣可以放得下夙夜,但她真的做到了,她很勇敢。
绿萝衣轻松一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缘吧。”不强求,一个人其实也有一个人的乐趣。真正可以在一起的人,哪怕转过水复山重,也会相遇。
听见了声响,两人齐齐低下头,看见霓裳跌跌撞撞跑回房间的背影,绿萝衣调侃:“你姬大庄主还真是……男女通吃。”
姬倾烟踹了她一脚:“滚去睡觉。”
绿萝衣可以这么快恢复成现在这样,真的要谢谢梁月,算算日子,或许真的该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了。
第二日一早,龙翔和戴安就到马厩喂马,其实这次他们都是看客,除了裴安城。
这次武林大会的规格不同以往,只有经过八大派掌门人一致通过的提名并同意参赛的人才可以真正上台比试,其他人连参赛资格都没有。所以这次参加比武的人并不多,除了裴安城,分别是峨嵋派掌门若怡、崆峒派掌门凌统、绿柳山庄庄主柳长傲、擎天门大弟子周育、昆仑山大弟子萧止、武当派大弟子韩顺峰。可谓是七雄争霸。
“要是他们真的邀请庄主和夙宫主参加比武,可能还没比,那些人就吓趴下了”不是龙翔自大,事实就是如此,这些人不请姬倾烟和夙夜,说是什么名声不好,其实就是胆小。
戴安边喂马边道:“就算请了,主子也不会参加,就好像苏公子,他就拒绝参赛了。”说实话,练武之人,谁都看得出苏子墨武功高强,但至于高到什么地步,他还真的说不清,因为苏子墨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手过,甚至,他很少在人前展露武功。
“嚼什么舌根呢!”莫云拍了一下龙翔的头,笑道:“走吧,他们都在门口了。”当然,包括了那个拖油瓶——霓裳郡主。
“不会骑马有这么好笑么?”霓裳不满地看着莫云莫宇,她堂堂郡主,皇帝哥哥和皇叔管的这么紧,她根本就没有骑马的机会,她是很想学的嘛。
莫云和莫宇为难地相视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还真的不想和这个刁蛮郡主扯上什么关系,求助地看向自己的主子。这里只有她和绿萝衣两个女的,绿萝衣迅速夹了一下马腹。
姬倾烟无奈一把拽过霓裳,不等她坐稳,马已经开始奔驰,一路上回响着她的尖叫声。
林城见了拍拍苏子墨的肩:“难为你了…”他这个妹妹可真的不好伺候。
苏子墨看着姬倾烟的背影,只是淡然一笑,深邃的眼里渗透的是满足。
“呕……”他们下马多久,霓裳就吐了多久,作为一个郡主,她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自己屁股痛得要死这种事情,只好跟着他们从崎岖的小路上昆仑山,但即使如此,一点都没有磨损她对姬倾烟的崇拜,时不时跟在她身后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绿萝衣回头看了眼林城身边走得悠哉的苏子墨,轻叹:“没想到你最大的敌人竟然是个女人!”
林城扑哧笑出声,兰花指轻挑,指着绿萝衣:“你真讨厌,小心把苏子墨吓跑了。”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都没吓跑他,还怕个破郡主不成?”绿萝衣立刻回嘴,这一个月来,她和林城的互损已经到了一种没有底线的地步。
看着绿萝衣精神地和林城一起嬉闹,夙夜眼中划过一丝痛楚,曾几何时,她也会这样笑看着他?一切只怪自己,来不及珍惜。
今天有不少人在赶往昆仑山的路上,自然会遇到些认识的人,几乎所有人在看见姬倾烟、绿萝衣和夙夜的时候,都用一种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他们?”霓裳知道自己问姬倾烟,她肯定不会回答,于是就跑到后边问莫宇。
莫宇道:“之前因为挂着三大邪教的名号,没人敢看他们,现在江湖对他们有了改观,自然有不少人想见识一下。”江湖上的人都是这样,听风是风,说雨是雨。
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了昆仑派的大门,作为掌门,一直恭候在大堂之内:“苏公子、裴庄主,老夫恭候多时啊。”肖掌门对几人抱拳道:“上回昆仑一役,老夫一直没有机会表示谢意,这次来了,定要多住几天。”
“肖掌门客气。”苏子墨礼貌地回应。
裴安城抱拳一笑:“这次大会,高手齐聚,肖掌门就不用招呼我们了。”这昆仑山,他们早就已经熟门熟路了。
“莫枫?”
裴安城话音刚落,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看到一身红衣的柳霜霜在柳长傲的陪伴下到来。
“莫枫,真的是你!你给本小姐等着!”柳霜霜瞪了他一眼,才看到最前边的裴家兄弟,有些歉疚地叫了一声:“轩城哥哥…安城哥哥…”
裴轩城看了她一眼,撇过头。裴安城依旧如大哥哥般对她一笑。
女人心,自然是女人比较了解,霓裳见状在绿萝衣和姬倾烟耳边道:“看好你们家莫枫,这女人不怀好意啊。”这里的不怀好意…绿萝衣和姬倾烟自然是听明白了,相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些意外。
绿萝衣轻声道:“好想知道我们不在的日子里,这两人发生了些什么…”莫枫喜欢姬倾烟,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碍于身份,没有人说破罢了,现在冒出来个柳霜霜,还是个前科累累的人…直觉有好戏看了。
“柳长傲会同意比武,我觉得挺奇怪的。”苏子墨陪着姬倾烟回到房间之后,姬倾烟问道:“你不觉得么?”
苏子墨摇摇头:“绿柳山庄本就叱咤武林,他虽没有盟主之名,但前半生做的都是盟主该做的事,如今绿柳山庄变成这样,他只不过想重振威名。”
姬倾烟想了想:“他就没有一点私心?”
“有吧,”苏子墨说:“人不可能无欲无求,何况那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他想得到,也可以理解。”
这个柳长傲,姬倾烟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眼中有她熟悉的东西:欲望。他没有发展到长孙天下那样,只不过是因为他得到过,而长孙天下没有。总之,她还是觉得这个人有待考究。
“我会注意他的。”知道姬倾烟对他有所怀疑,苏子墨相信她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