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家商量好作战计划,分配好各自的任务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口守着的暗卫道:“方才来了个老农夫,说是要把这个交给主子。”
农夫?姬倾烟接过,莫宇提醒道:“主子,小心有诈。”
展开字条,姬倾烟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思,随之而来的是冷漠:“夙夜,让焚剑宫加快动作,莫雪撑不了多久。”背叛她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她姬倾烟手里,长孙天下还没有资格动她。
“这字条会是谁送来的?”莫云看了一眼,字迹是莫雪的没错,但是她给谁通风报信?冒着这么大的危险。
姬倾烟只是看了一眼夙夜,默默地转身离开,这时候能笨到自投罗网的,除了绿萝衣还会有谁?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打算放弃了……
回到房里,却意外地发现房里的布置到处透着年味儿,推门而入,一个硕大的“福”字就贴在眼前,大红色的桌布上用金丝绣着金元宝,连床上的被褥都透着喜庆。
莫雪是真的把山庄布置成了过年的样子,可她也明明知道,那晚姬倾烟不可能回来了,而她也根本看不到这一切。
伸手抚摸着莫雪亲手布置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有些鼻酸,那是陪了她十年之久的姐妹啊!
听到敲门声,姬倾烟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水,平静道:“进。”
苏子墨将托盘上的饭菜放到桌上,对于这里的布置,是他吩咐暂且不要动的,猜到了姬倾烟会是这样的反应:“先吃饭吧。”
“你就不想知道在边勒那几天发生了什么?”见苏子墨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姬倾烟好奇地问到。
“你哥都告诉我了。”说到这里,苏子墨的眼神转移到她白皙的脖颈上,眼神微黯,姬倾烟见状只是淡淡一笑:“生死之间,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么?”认识以来,他每次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这次呢?
“考我?”苏子墨夹了不少菜到她碗里,面色清淡,眼神平静:“你想,你这一死,最对不起的是你娘,第二个就是我。”
姬倾烟放下筷子,凤眸微眯,仔仔细细地审视他,苏子墨见她这架势只是淡笑着任她审视,良久,姬倾烟轻吁了口气:“你的确挺可怕的。”一个能随随便便就猜透别人的想法的人,能不觉得可怕么?
苏子墨不予置否地一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缓缓向下触碰到那个差点让她丧命的地方,微垂眼帘,几不可闻地道了声:“对不起。”是他以师命为重,把她一人丢在了边勒,是他没有保护好她。隐约能感受到夙夜当年护主不力的感受了,酸酸涩涩,内疚心疼。
不知什么时候,她就成了他心头上难以磨灭的朱砂,随时感受得到她的存在,随时灼烧着他的心,伸手摸去浓烈火热。
天蒙蒙亮,倾城山庄剩下的人马已经整装待发,为了以防万一,依旧留了不少人守卫山庄,并且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莫云和林城一人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偏偏叼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莫云那叫翩翩浊公子,纨绔子弟。林城却是美人迟暮,柔中带媚。
“出发!”夙夜一声令下,最后一队人马往昆仑山而去。
世事无常,望着半年前曾要血洗的昆仑山,夙夜冷笑:“说起来,弟兄们的仇还没报呢。”
听到这话,姬倾烟也感觉到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道理,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仇人都可以变为盟友:“但一码归一码,解决了这事,仇还是要报的。”
行走在昆仑山的山路上,苏子墨听到手下的汇报,眼神微黯,见他这表情,姬倾烟已经猜到了不是什么好消息:“莫雪还是…绿萝衣?”
“绿萝衣。”苏子墨看了眼不远处的夙夜:“今天一早在昆仑山下,被长孙天下的人带走了。”
“暂时不能让夙夜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夙夜对绿萝衣没有那种感觉,但毕竟人是因为他而走的,夙夜的压力会很大,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对报信的人道:“你立刻赶去御剑宫附近,找到焚剑宫的人,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救人的时候捎上一个。”
姬倾烟说得轻巧,心里却很沉重,她深刻明白长孙天下的手段,若说恨,他最恨的人应该就是她了,绿萝衣和莫雪……情况堪忧。
正如姬倾烟所想,绿萝衣的处境并不好。
御剑宫地底下是幽深的水牢,有重兵看守,水牢分为两个部分,一大一小,相隔并不近。大的水牢里困着不少不愿意诚服于长孙天下的人。绿萝衣被押进的是个小水牢,只有她一个人,双手被紧紧捆住,已经勒出了血痕,还不等她说什么,一把被人推入,身上的所有毒都被浸湿:“喂!放我出去!”绿萝衣本就不高,水牢里的水已经到了她脖颈处,她踮着脚尖才能顺利呼吸。
没过多久,长孙天下就带着莫雪来了,莫雪见到狼狈不堪的绿萝衣,对长孙天下怒目相向:“你太过分了,放了她!”
长孙天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阴冷:“你若是不听话,也就是这个下场,别以为本宫宠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绿萝衣瞪视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莫雪原本就是倾城山庄的人,按理说,长孙天下早就应该杀了她。更何况她三番两次给倾城山庄传递情报,还不顾性命之危救了她,按照长孙天下的性子,早就把她千刀万剐了,可如今……
长孙天下一手搂住莫雪的腰,一手由捏着下巴改为抚摸她的脸:“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嗯?”
莫雪的身躯在他手中不停颤抖着,眼中的冷冽对长孙天下丝毫没有威胁力。
绿萝衣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个惊天大消息,整个人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瞬间觉得浑身都麻木了,水眸里写满了惊讶和难以接受,他们两个怎么会…怎么可以…怎么能…
莫雪临走时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绿萝衣闭上眼睛回想起当日莫雪给她传递纸条时的场景,她能出来警示,也就是说并没有被长孙天下囚禁,那她一直不回倾城山庄……难道……绿萝衣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一不注意被水灌了一大口,猛然咳嗽起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水又涨了……
苏子墨一行人还没到昆仑派大门就被肖掌门列队欢迎接待了,姬倾烟冷眼扫过周围不敢直视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跟着夙夜走了进去。
“现在情况怎么样?”半年多没见,这肖掌门看上去好像又老了不少。
肖掌门轻叹口气,摆着手道:“昨夜又有小队人马突袭,我派损失惨重,若不是你们今天能赶到,昨夜老夫也没有信念再撑下去了。”
林城和夙夜陪着姬倾烟站在山顶上看着远方模糊不清的临南城,那里面有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两个人。
“峨眉已经在长孙天下掌握之中了,按照他的计划,今明两天之内就会攻上昆仑山。”夙夜将手上刚收到的情报以掌力碾碎:“我们该布置防御了。”
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树丛,正巧是百花盛开的季节,花香扑鼻,却不知道这种美景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以前绿萝衣听别人说过,放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在放下之前往往要经历过常人所没有体会的经历,那种感觉虽说不上是凤凰涅槃,却也着实不好受,在这水牢里她能体会到生命流逝的速度,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压抑的呼吸,现在脑海里回想起自己所执着的一些人,一些事,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就在绿萝衣第一次感觉自己灵魂和肉体即将分离的感受之时,一阵慌乱的脚步惊醒了快要沉睡过去的她。
“快,来不及了,快跟我走!”绿萝衣没有一丁点儿力气,任凭莫雪把她拉起来:“趁着他带人去剿灭昆仑派,你快逃!”
“你呢?”绿萝衣努力恢复着体力,看着眼前倒了一地的守卫和大水牢里一双双渴望的眼睛:“要走一起走!”
“不行,我不能走。”莫雪似乎又什么难言之隐,见她这样,绿萝衣揉揉发胀的手腕,再次跳入水牢,拒绝她的帮助:“你不走,我也不会走。”她知道,她若是一走,莫雪就完了,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见莫雪还想劝说,绿萝衣道:“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松绑了,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这里还有这么多不愿意屈服的英雄侠士,我怎能独自逃生?”她绿萝衣还没有到贪生怕死的地步。
莫雪拿她无可奈何,只好道:“那好,我会再想想办法的。”转过身后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她刚才来时就已经发现绿萝衣求生的意志薄弱,她了解过绿萝衣出走的原因,心里暗叹夙夜不懂珍惜,有些人,无需寻找,依旧在灯火阑珊,有些人,想要留住,却轻舟已过。
如果说,爱情是一场劫难,那么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劫数,经历过劫难,才能重生。
夕阳西下,铁蹄震山。
莫枫一声令下,第一道关卡就是山顶上数以万计的箭扑面而来,长孙天下的人马也算是有备而来,但即使有盾阻挡,却依旧有不少伤亡。
莫云敲着二郎腿好似个公子哥儿半躺在长石板上,第二道关卡是滚石,颇有风范地抬了抬手,一排排滚石从斜坡滚下。
原本昆仑山就占据了一个优越的地势,易守难攻,根本用不上什么高级的战术就能守住这片土地,莫云一直觉得把这种任务交给他就是大材小用。
姬倾烟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大捷而归之时,姬倾烟交了另一个让他觉得有难度的任务。
看着莫云一脸阴霾地走出姬倾烟的房间,苏子墨嘴角微挑:“你让他去救莫雪和绿萝衣?”
“那也太小看他了,他既然觉得自己这么有用,那也不能辱没了他。”林城这才发现,姬倾烟的毒舌竟然也到了这种程度,还以为她只会动手呢,笑道:“那你让他做什么?”
“据说御剑宫底下是个水牢,里面有近二十个被关起来的你们所谓的侠义之士,我让他顺带悄无声息地把人带出来。”难度不在于救人,而在于悄无声息。
莫宇有些幸灾乐祸:“主子英明。”
这头气氛还算是其乐融融,长孙天下那头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拍案而怒:“不是说只有一队人马么?这么多的武器装备和陷阱,你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找死?”
“宫主,属下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滚!”长孙天下怒极反笑,很好,姬倾烟就是想跟他对着干,他倒要看看到底鹿死谁手,冷声道:“把魑魅魍魉去找来。”既然她想以昆仑为界一决高下,那他长孙天下奉陪到底,微微倾身捂住腹部,罂花粟的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眼神微眯,阴狠乍现:“回宫!”
这才刚刚开始,别得意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