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空朦胧,周围散发着淡淡的雾气,苏子墨和夙夜两人和石屋保持在安全距离,以防被长孙天下感受到他们的气息。
长孙天下一袭淡蓝色的锦袍,袖口绣着藏青色的花纹,外面披着褐色的披风,眼中的血丝比几天前更胜,苏子墨更加肯定了,他是服用了大量的罂花粟,来增强自己的内力修炼天罡经。
罂花粟是一种毒药,它不会致命,甚至是短期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危害,但随着时间,它会慢慢地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但同时它又是能增强内力的大补药,长期服用,能增强至少一甲子的功力。
长孙天下刚踏上岸,就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他没有听到守卫巡逻的脚步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点着火把,率先到了石屋门口,打开锁链,推开铁门,里面的恶臭让两人倒退了一大步。
其中一人举着火把上前,将卧倒在地的两个守卫扶起来,摸摸额头:“好像是发烧了。”
看着躺满地的小孩,不用说,一个个都发着烧,看着情况像是…瘟疫。
“什么!”长孙天下剑眉紧蹙,跨步上前,屋子里不少孩子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守卫迷迷糊糊站起来汇报道:“下午开始…就有人,有人发烧,看这样子,恐怕是,瘟疫。”如果不是昨天送来的几个孩子带着病,就是这屋子不干净,有鼠疫。
长孙天下怒上心头,这样一来,这么多天的功夫都白费了,他已经吸收了罂花粟带来的内力:“过不了几天就要闭关,现在这些孩子出了问题……”长孙天下将看守的两人踢进了石屋,恶狠狠道:“你们也跟着陪葬吧!”
挥挥手,身后两个黑衣人冲上前扔了一把火,看着火光漫天,长孙天下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手脚麻利些。”
没了这些孩子,是笔很大的损失。
夙夜通过暗卫挖了一下午的地道,两人合力将孩子一个一个运出来,苏子墨替他们都把脉,身体状况还算可以。
见长孙天下没有怀疑地离开,夙夜对苏子墨点点头,将第一批孩子先用船载出去。
夙夜叫暗卫通知了裴安城,裴家堡立刻派人来帮忙,花了一个晚上,终于将所有孩子安全运出,但不好打草惊蛇,他们决定先将孩子们集中留在城郊的别院,一户户通知父母来接孩子。
“虽然现在他们都救出来了,但还是解决不了根本。”裴安城看着父母们喜极而泣将孩子们带走,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长孙天下为了练功还是会到处抓人。”就算临南城的孩子有他们保护,但其他地方怎么办?
“问题还是出在天罡经上,要不…我们把天罡经偷回来?”裴轩城想了个办法,但很快就被否决了。
长孙天下一向行事严谨,他偷了天罡经,必定会有备份,再者,按照长孙天下现在的功力,谁能近的了身?
苏子墨抬头看向双手环胸,面色凝重的夙夜:“你有没有办法?”
夙夜摇头,但突然想到了什么,揣摩道:“天罡经本就是倾城山庄所有,只是交给历代护法修炼,如果真的有破解的办法…也只有烟一个人知道。”
“对呀,这倾城山庄应该会留一手,万一这护法生了什么异心,还能克制住。”裴轩城同意夙夜的看法。
“我怎么知道?”姬倾烟淡淡地看着眼前站成了一排的四个男人,一进门就问她什么能够压制天罡经,在跟她说笑么?她要是知道现在还会躺在这里么?
“烟,好好想想。”夙夜断定,天罡经一定是有软肋的。
姬倾烟回想以前,当初夙夜练功的时候,她经常陪在他身边练,以她对他的信任,根本没有想过怎么去破解它,天罡经被盗了之后,她一直觉得长孙天下的功力练不到那个程度,也就没怎么在意。
可如今…
“哎呀,你们这么围着她,让她怎么想?”绿萝衣拨开四个人,看了四人略显疲惫的眼:“你们都一夜没睡了,先去歇着吧。”
夙夜知道现在这样问的确有些仓促了,但若是找不到办法控制住长孙天下,他会做出的事情,肯定比焚剑宫做的更加惨绝人寰。
“是啊,夙夜,你和苏公子都忙了一夜,去歇会儿吧”裴轩城劝道:“总会想到办法的。”
四人正转身要走。
“等等。”姬倾烟拉住夙夜的手,仔细看了看,又将视线移到了苏子墨手上,淡淡道:“包扎了再走。”
夙夜和苏子墨的手因为出入地道的时候护着孩子擦伤了,姬倾烟视线比较低,刚好扫到了两人还渗着血的手。
绿萝衣特意站到夙夜身边,拿起他的手开始包扎,把苏子墨留给了姬倾烟。
苏子墨看出了绿萝衣的小心思,也没说什么,淡笑着伸出手递到姬倾烟面前,深邃的眼锁住了她精致的脸庞。
犹豫了一下,姬倾烟分开交叠在小腹的手,拿起一旁的纱布清理他手背上的伤口,看了眼苏子墨,见他面色如常,双眸依旧沉静,毫无波澜,却一直淡淡地地看着她,被他看得有些恼羞成怒,姬倾烟稍微用力地摁了一下他的手背。
苏子墨只是轻轻一笑,对她刚才的有意为之评价道:“还真是心狠手辣。”
姬倾烟抬起他的手,圈了几圈纱布:“好了。”刚放开手,却被他反手握在手心,姬倾烟微愣,抬起眼眸与他对视。
虽然她昏迷,但苏子墨和绿萝衣做过的说过的,她都感觉得到,即使心里知道自己对苏子墨好像有着不一样感觉,但她并没有打算去正视这种不应该有的情绪。
苏子墨低下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丝严肃:“记得么,我说过,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以前,她逃避自己还活着的事实,现在,她逃避她内心的想法。
姬倾烟低头错开了他的视线,当初在昆仑山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靠近,她却没有习惯性地对他下狠手,她当时就知道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很危险。
苏子墨让她看不穿,他眼中时而清雅温和,时而深邃如潭,却没有一种让她觉得安心的,他周身仿佛有一层萦绕着的薄雾,让她看不清。可他却每次都能够轻而易举看明白她在想什么。
绿萝衣和夙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姬倾烟看向两人相交的双手,有些怔愣。
自己这双手,沾染了无数鲜血,她本就是没有心,没有感情的人。
他们立场不同,终有一日他们会刀剑相向。
她从小就很少得到什么,一直在不停地失去,失去。失去到连自己都麻木了,直到不去想拥有什么。
苏子墨见状,微微松了手,轻声道:“算了,你歇着吧。”
清绝如她,冷傲如她,从不轻易爱上一个人,亦从不轻易辜负一个人。
姬倾烟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绿萝衣在门口听了半天的墙角,夙夜靠在门柱上,以他的功力,里面的一字一句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夙夜早就猜到,他们没有这么容易对彼此坦白,烟的心太沉,苏子墨的心太深,两个立场不同,并且习惯了算计的人,他们的心防,也会习惯地把彼此隔绝在外。
“夙夜。”
绿萝衣听到这声音,愣了愣,缓缓直起腰,直觉地往夙夜身边跨了一步。
夙夜看了一眼不安的绿萝衣,对冯若茹点点头:“长孙夫人。”这四个字一出口,彻底断绝了他们的曾经,冯若茹如遭电击般地愣在原地。
绿萝衣诧异地猛然转头看着一脸冷漠的夙夜,小心脏开始乱跳,她好像预示到了什么。
冯若茹硬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要这么叫我,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些都与在下无关”夙夜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傻样的绿萝衣:“傻丫头,看什么?回去了。”
绿萝衣就这样呆愣地被夙夜拖走。
穿过回廊,夙夜没有回房间,松开了绿萝衣的手,直直往大门走去。
“夙夜!你干嘛去呀!”绿萝衣立马跟上,哪有这样的,利用完人家就扔了?
夙夜走在冷冷清清的街上,深吸一口气,清晨的空气中满是落寞和孤寂:“其实,说出那些话也不难。”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绿萝衣说话。
绿萝衣眨了眨大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个…夙夜,其实…”
“谢谢。”这两个字,绿萝衣知道这两个字是跟她说的,但是她不知道夙夜为什么和她说谢谢,是因为刚才当了挡箭牌?还是因为她一直都没有放弃?
人们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缘分砸伤,好似冯若茹和夙夜还有绿萝衣之间的关系,他们谁都痛苦过,谁都失望过,又好似苏子墨和姬倾烟,他们立场不同,身份不同,可偏偏就是遇见了。
缘分就是这样,从来不分时间场合,来了就是来了,谁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