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旁暗自不安，慕青璇却目色幽幽看向窗外，似并不以为意方才他的鲁莽，沉思一会问道：“顾将军说有人谋反，必定是找到了一些头绪。”
顾战见她不责怪，心中略宽，便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当日我带着护卫押运粮草在去往桐州的小路上，山路难行，我便又临时择了一条路走，没想到到了日落时分，在山林边歇息之时却遇上了刺客。他们行动训练有素，招招致命，进退间深谙兵法布阵，若不是我多疑，便是幕后之人是常年带兵之人。依这线索查下去，也许会有眉目。”
兹事体大，他不敢妄下断言幕后的疑凶，只是暗自沉吟。
慕青璇点了点头，细细想了一会：“而且听顾将军一说，这护卫之中也许有内奸。不然这临时改道，不太可能碰上准备已久的刺客。”
顾战闻言也点头。两人说了一阵，又陷入了沉默，屋内重新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慕青璇看着他包扎妥当的胸前伤口，突然想起他身负的乱世命格，心中微叹，起身告辞道；“青璇就不打扰顾将军休息了，告辞！”
她转身欲走，身后突然传来他沉闷的声音：“青璇……你救我两次，要教我如何谢你？”
她微微一顿，纱衣轻晃，如颤颤的眸中掠过一抹莫名的神色，深吸一口气淡笑道：“顾将军为秦国支柱，青璇自然要救，不必言谢。”
她莲步轻移，突然手臂上传来一股坚定大力。她不由惊呼一声，被迫回头，却看见顾战冷硬的面上通红，眼神中似有火焰燃烧：“青璇……在那天我被刺客刺中的那一刻，我便想，自己为什么要来云州……”
他清瘦黝黑的面上泛起痛苦，她被他的目光刺得垂下眼帘，依然声音淡然如水：“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云桐两州的百姓，顾将军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她不等他说完，径直挣开了他的手，急步走了。
身后，一双坚毅火热的眼紧紧追随着她窈窕修长的身影，不肯放弃。
……
顾战伤重，运往桐州的赈灾钱粮没有得力的人运送。谢惜朝见云州城渐渐恢复了生气，便有心要亲自押运。
好在桐州只是毗邻云州波及了天灾，听得桐州来人汇报情况，比云州好了许多倍。谢惜朝放心之余，还是觉得得亲自过去看看才是，于是在顾战回桐州第三日，便准备带人押运钱粮往桐州而去。
在第三日午后，云州府衙前人声鼎沸，门前有几十辆马车，护卫们往马车上装药材粮食，满满当当。谢惜朝看了一会，见街边的店铺又三三两两开张，街上的行人脸上也褪去苦色，渐渐有了生气。短短十日，原本犹如死城的云州终于露出一丝曙光来。
他心中感叹不已，身边的侍者提醒：“谢大人，几位桐州来的知州大人正在后厅候着呢。是不是……”
他闻言略点了点头：“随后便去。”说罢举步向后厅走去。路过一处偏院，只见一丛白色月季颤巍巍地依这一堵断墙盛开，此时已近傍晚，阳光不盛，隐约有金色，正好一束光线照在花上，氲起一层光晕，经年日久的断墙土色漆黑，月季却如雪一般白皙，像是这污浊时间陡然现出一点洁白。他微怔，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侍者道：“你先去招呼诸位大人喝茶，本官随后便到。”
他说罢袍角轻撩，径直走了。留下一脸为难的侍者，哭丧着脸：“大人啊，知州大人们已经吃了好几杯茶了……”
可惜他早就走过了那道花间小径，消失不见了。
朱珠儿正在院子里跟在慕青璇身后，随着她翻晒药材，一张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慕青璇一身雪衣，正细细讲几味药材的功效。
正说道深处，忽然见院门边有一抹玄青色身影静静立着。她放下手中药材，施礼道：“原来是谢大人。”
朱珠儿见他来了，冷哼一声：“姐姐，我去给你倒水喝。”说罢就溜了。谢惜朝走过来，俊颜上含了一丝浅浅的笑，问道：“这几日圣女大人身体好些了么？”
慕青璇点点头：“已经好了，青璇体弱，倒让谢大人担心了。”她神色淡然，除了容色苍白，倒真的看不出有半分不妥。
“那……明日圣女大人是否一起同行？”他顿了顿才问道。慕青璇微微一怔，不由看向他。去还是不去？她倒是没想过。
顾战自然是留下养伤，她的去留却隐隐有些为难，若是随谢惜朝却桐州却不知前面是否再有刺客，去了反而添麻烦。若是不去，她在秦帝面前承诺的安抚灾民的话便变得失了本意。她自是随遇而安，全然不知谢惜朝如何安排，如今他亲自前来问，却是如何回答？可这些理由在她心中终是及不上那最担忧的一点。
她心中隐隐有答案，思附片刻，才道：“一切全凭谢大人安排，青璇无异议。”再放心不下也要放下，再担心也要顺其自然。
谢惜朝眸色中神色变幻不定，半天才答非所问道：“卫公子这两日去了哪？圣女大人可否知道？”
慕青璇摇了摇头，语气越发冷淡：“他行踪不定，谢大人不必理会他。”语气中隐约有怒气，那日之后，卫长清又失踪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所谓的向秦帝请求一同安抚灾民只不过是他迁就她的小小退让，他从来不曾将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也许在他心中，人命只是脚下的蝼蚁，连偶尔一顾都不屑。
谢惜朝闻言点头道：“那好，明日圣女一同随谢某去往通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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