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迈开脚步,向梳妆台走去,然后仔细地端详起摆在梳妆台上的照片。
果然是她——吴杜丽。有她一个人的独照,也有和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的合照,还有和此刻正站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小鬼的合照。
“该,该不会这位就是你的妈妈吧?”
延厚用颤抖地手指指着那张以爱宝乐园大风车为背景的吴杜丽的合照问到,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敏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开朗欢快起来,他提高嗓音开心地回答道:“对啊,这位就是我的妈妈,我妈妈很漂亮吧?是不是真的很像模特呀?”
说完后,敏瑞又开始从下往上仔细地打量起延厚来,他在心里暗暗想到:“要不要告诉这个叔叔真相呢?我所说的妈妈其实是我的阿姨,哎,还是算了吧,就叫妈妈好了。反正我们看起来长得就很像……哎呀!该不会,这位年轻有为的帅叔叔喜欢妈妈吧?我就骗她说阿姨是我妈妈,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讹到一笔治疗费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就像在自言自语一般。他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奇怪,感觉心中怀着的某种渺茫的期待一下子全部破灭了。
“叔叔,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刚才发生事故的时候哪里受伤了吧?”
看到眼前这个叔叔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后,敏瑞赶忙伸手扶住了他,小鬼头的双手十分温暖,这让延厚得到了些许安慰。他平复了失落的心情,看着敏瑞问道:
“可是,怎么没看到你爸爸的相片呢?”
话刚问出口,延厚也觉得十分诧异,自己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敏瑞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奇怪,他瞪大着眼睛回答道:“我没有爸爸,怎么了?”
延厚不禁在心中大惊道:“天哪……竟然还是个未婚妈妈?”
“没,没什么,我看我还是先走吧。”
延厚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愣愣地望着敏瑞,又陷入了沉思:“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否结婚,是否有小鬼头,是否有丈夫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她过得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这就要走了吗?”
看到延厚一言不发地向玄关走去后,敏瑞的表情开始暗淡下来。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虽然口头上说没什么,但敏瑞的内心还是很不安,他担忧道:“他该不会忘了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了吧?难道是故意装蒜想不送给妈妈生日礼物的吗?这可不行啊……”
敏瑞一脸忧愁地望着正在换鞋的延厚,在心里暗自祈祷道:
“无所不能的上帝啊,求你今天听听我的声音,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吧。就一天也好,让我妈妈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会做十件善事,哦不,会做三十件善事来报答你的!求求你答应我好吗?”
“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你妈妈回来的话,你就把这个名片交给她吧。”
延厚把一张十分平凡的白色名片塞到了这个愣愣看着自己的小鬼头手里,然后向玄关走去。
“嗯?”
当他在玄关门口换鞋的时候,不经意扭头又看到了那个摆在玄关的马诺罗?布拉尼克高跟鞋,虽然做工十分精细,但也是仿冒品。
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职业病了,每次看到和自己卖场里一样的产品时,他总会停下来留心观察,然后很快就能辨别到底是正品还是赝品了。
延厚不禁摇了摇头,纳闷道:“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是专门收集赝品的搜集家?还是专门打击仿冒品的打假人员?如果这两个都不是的话……难道是专门做仿冒品的?不会吧……”
那晚,在跟她缠绵一番后,他把这个脱得精光的女人搂在怀中,问道: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延厚愣愣地看着她的额头,然后轻轻地拨开她额头上那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她的额头十分光滑白皙,被刘海挡住的话就太可惜了。
“什么事呢?”
“你为什么每个星期二都会来我的卖场,然后只是定定地站在门外却不进来看呢?”
“啊,就这个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瞪大着眼睛问到,就像是觉得十分神奇似的。她眨巴着眼睛,黝黑的瞳孔里透露出真诚与纯真。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她就是刚才那个与自己热辣纠缠在一起的女人。
“因为我看到过啊。”
“你看到过?”
“其实我就是因为太好奇了,所以今天才约你见面的。”
“啊,真的吗?咯咯咯!”
她把脸深深地埋在他裸露的胸膛上,“咯咯”地大笑起来。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好像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那么单纯,不做作的女人了。
在这之前,他见到过很多热情奔放,投怀送抱的女人。这些女人无论是外貌还是床上功夫都堪称一流,但总是不合他的心意。每次和她们完事之后,他都有种赶紧洗澡离开的冲动。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十分空虚。
虽然此刻床单已被两个人的汗水浸湿,但他却丝毫不在意,任凭它盖在身上。彼此裸露着的肌肤互相触碰时,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但他反而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她又忍不住笑了,像是故意在隐藏什么事情一样笑得十分奸诈。
“干嘛笑啊?”
“因为很搞笑啊。”
“哪里搞笑啦?”
“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真的不告诉我?”
“等下次吧,要是下次还有机会能见到你的话,到时再告诉你。”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可爱,他那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用力把她搂得更紧了。她的皮肤光滑柔滑,背部曲线也十分优美。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还会再见面咯?”
“不对,不是那种特意的见面,而是,十分偶然地相遇。”
延厚回想起那个晚上的事情后,又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所以她才从来不踏进我们卖场半步。也是,她从头到脚穿戴的都是山寨仿冒品,这样的女人哪敢趾气高扬地走进正品专卖店啊?
“……啊哈,哈哈哈!”
就像是一根长年卡在喉咙里的鱼刺突然掉地的感觉,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舒畅欢快了。
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种种疑问终于都解开了!
话是这么说,但自己明明跟她一起度过了一个热辣缠绵的夜晚,怎么完全没有发觉她像是一个已经有个七岁儿子的大妈呢?
“这个大妈真是太搞笑了吧?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欺诈吗?”
虽然他不停地在心里埋怨训斥着她,但他的眼神中还是闪现出了一丝单纯的喜悦。
他从来不相信缘分和命运。因为他见识过太多人善变的过程了——他们几个月前还十分坚定地说:“这个女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缘分”,可还没过多久对象就会变成另一个女人,他们又会说:“这次这个女人好像才是我的真命天女。”
每当看到这种陷入爱情漩涡时,被激情冲昏头脑;但没过多久失恋后又陷入失望颓废中,装得像个痴情的情圣一样整日喝酒买醉的男人时,延厚总会嗤之以鼻,他觉得自己跟这种深陷在过去不能自拔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但这一瞬间,这个曾经十分坚定的想法竟然有些动摇了,他不禁摇了摇头。
忽然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件差点被他遗忘了的事,他赶紧回头问敏瑞:“对了,今天是不是你妈妈的生日啊?我是不是差点忘了你妈妈的生日惊喜了?”
延厚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自想道:“这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这个女人!我今天要当面拆穿你的真面目,看你会有何反应?”
他开始在脑海中筹划自己应该如何登场才能将吴杜丽吓得目瞪口呆。
看到延厚突然想起之前的约定然后回过头问自己时,小鬼头的表情又再次变得灿烂起来。
敏瑞在心中大呼:“太好了!”刚才他还十分担心延厚忘了有这回事,就这样走了呢。
他马上回答道:“是的!没错!叔叔你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我啊?你还祈求我让我原谅你呢!”
敏瑞一脸期待地仰望着眼前这位帅气的叔叔,在这个小不点眼里,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的叔叔就像个超人一样,拥有着能满足自己所有愿望的超能力。
“惊喜是什么来着啦?啊!玫瑰花篮和生日蛋糕?”
敏瑞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啊。”
延厚歪着脑袋反问道:“还有一个?是什么啊?”
“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
听到这个词后,延厚不禁瞪大了眼睛反问一遍。而敏瑞则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妈妈最希望收到的生日礼物就是男朋友送的玫瑰花,你还记得吧?刚才芒果叼着玫瑰花篮的样子。其实妈妈今晚是想跟芒果约会呢。可是,叔叔你把芒果的腿弄断了。”
延厚马上听出了小鬼头话中的意图,但也许因为他还只是个小鬼头,所以对于他这种耍小聪明的伎俩延厚并不反感也不生气。
他为了配合小鬼头的身高,弯下腰低着头,尽可能地用最温柔地嗓音反问道:“所以呢?”
“叔叔,你是不是说过想得到我的原谅啊?”
“是这样没错,那我该怎么做呢?”
他很好奇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到底能想出什么花招。
“那你得帮我完成一个任务才行哦。”
“任务?”
敏瑞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可爱,这让延厚紧张的情绪得到了些许放松,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敏瑞接着说道:“你的任务就是,今晚成为我妈妈的男朋友跟她约会。你要配合我,为我妈妈送上一个她最期待的生日礼物。这样的话,我就会原谅你了,怎么样?”
小鬼头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一口气吐出了一长串的话。
听到小鬼头的话后,延厚大吃一惊:“……什么?”
“拜托你了,叔叔!我真的很想送给妈妈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日礼物。”
小鬼头的脸上满是自信,似乎是坚信延厚绝对不会拒绝自己。而延厚则耷拉着脑袋,像是被冰封了似的定定地站在那里。看到延厚一言不发,小鬼头略带得意地问道:
“……你要是拒绝的话,那我就报警拉你去警察局咯?”
延厚此刻非常想取消刚才说过的不讨厌他耍小聪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