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暖到都不像是冬天，没有一丝大浪的银灰色大海拥抱着金色的阳光闪烁着，吹来的海风里似乎还带着早春的气息。在海边站了一会儿的江赫突然转过了头。
“冷吗？”
“不冷。”
是因为江赫的气氛吗，总是高高兴兴叽叽喳喳的志伍也没了话。一起看着江赫视线看向的地方不说话的志伍看着他嘿嘿笑了，就像清澈的大海一样没有一丝怀疑。看着他的江赫眼神像大海一样晃动着。
像极了他的孩子，但是在孩子身上他寻找着更多像罗允的地方。精致的五官，带着调皮劲的眼睛，在他眼里怎么看都像韩罗允。罗允……
江赫觉得涌上心头的感情陌生所以转过了头。不知道是什么所以心更加闷心脏跳动着。但是志伍突然摇着他的手所以转过了视线。
“叔叔，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站了好一会儿，孩子感到无聊了吧。十年前的这个地方，拉着罗允的手散步，在太阳雨下背着摔倒的她，还有不会变的约定……想起了这一切。不能说那些都是年轻的心的所有一切让他停住了脚步，忘记了身边的志伍。去爷爷家的路上，总是会驻足此处，但今天的感觉不同，是因为孩子在身边吗？
“没意思吧？”
江赫不自然地微微一笑，心疼志伍被海风吹红的脸蛋用手掌包住了。在寒冷中也缠绕的孩子的柔软。江赫慌张地抽动着眼角，急忙拿开了手。
“抱歉，是叔叔满含回忆的地方，所以就陷入沉思了。”
“回忆？”
“嗯，初恋。”
“咯咯，是初恋啊。”
听到江赫郑重的说明志伍嘻嘻笑了，说是初恋，可能还是觉得这样的词语陌生扭扭捏捏的，微微一笑的江赫一把抓住志伍的手先大步迈了出去。
“去哪啊，叔叔？”
“肚子不饿吗？先吃饭吧。”
“呵呵，肚子里已经咕咕叫了。”
江赫看了一眼志伍的笑容，慎重的声音从嘴里流出来。
“还有要去见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血缘吗，想放却最终还是放不下。所以才会这样归巢般的找来，江赫紧紧拉着在后面小碎步跟过来的志伍向前走去。
***
宽敞的房间里满是药味儿，里侧摆着古色古香的屏风。在那里，好久没起来床的江赫的爷爷面前，秀妍端正地双膝跪着。虽然看不惯她穿的短裙，但还是闭上了双眼。
“怎么回事啊。”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年前，结果又来到了这个地方。和江赫还是表亲的时候会经常来看望，但是对依然耿直直性子的这位秀妍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是因为有好奇的事。”
还是害怕爷爷，小时候跟着江赫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到了没有任何关系的现在更是如此。
“还是因为你妈妈吗？”
秀妍抖动了眉毛，颤抖的眼睛冰冷地沉了下来。
“从那之后，没把那个女人当成过妈妈。”
冷冰冰地凝视着她的爷爷慢慢将视线转向了窗外，温暖的阳光抚摸着庭院里干枯的树枝。春天要到了吗，爷爷的眼神变得凄凉。已经过去十年了，但是对这些孩子们来说现在还在进行的事实让他心痛。
“好，今天想说什么，就都说出来吧。”
秀妍瞪大了眼睛，爷爷一次都没有这样说过话。难道是知道了来日不多了吗，但爷爷的脸看起来无比的安详。秀妍深深呼了一口气。
“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怀疑过呢？怎么会觉得江赫哥哥是大姑姑自己生的呢，如果是那样……我和江赫哥哥，也不会难过这么久了。”
表情虽然是平静的，但秀妍的声音是潮湿的。对于年轻的心里怨恨又怨恨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将视线转向秀妍的爷爷冰冷的眼神慢慢缓和了，可能是对连心都无处安放的孩子的关怀吧。
“是，没有怀疑，因为没必要怀疑。”
“我恨你，所有人都变得不幸了。”
“所以你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是来找我算账的吗？”
爷爷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秀妍在他面前深深低下了头。
过去的岁月谁都过的不幸福，秀妍是最清楚的。甚至是妈妈贤贞也不幸福，抢了姐姐的未婚夫结果她幸福吗？
“还不如不知道呢，对于我的血脉……至少不会彷徨。江赫哥哥有也是一样的。”
“所以不能说江赫不是刘家的子孙。”
秀妍怨恨地看着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的爷爷，总是这样。经历了一样的事情，但觉得自己被排挤的感觉。不在同一屋檐下的排斥感，所以才会更加怨恨吧。
“都是一样被抛弃的，哥哥和我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你是说谁抛弃了谁！你又是来说这句话的吗？”
爷爷的眼里布满了怒气，不是不能理解偶尔来倾诉怨恨的孩子，但是这件事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秀妍的大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不是那样的，爷爷。是因为累了，我现在还没从被抛弃的事实中走出来。”
秀妍的眼睛里哗，流下了眼泪。掉在了跪着的膝盖上。爷爷望着她轻声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儿子和儿媳生下长孙江赫时都没有任何怀疑，新婚初，真以为是忙于医院工作回娘家住的儿媳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但是到江赫十五六岁的时候，亲家都去世之后才真相大白，对他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人来说都被刺激的撑不下去了。
但是也想着总有一天会真相会揭开的，如果不揭开能这么过去的话也没关系，但是情况却出乎意料地闹大了。最终江赫的亲妈要来找回孩子，说不能断了天伦。但是作为中心的孙子江赫却最终斩断了一切。说不需要亲妈，斩钉截铁地说亲妈只有一个的孙子他也看不住。
“我没话对你说了，你现在也已经是大人了，只能说该忘得就忘记，该放的就放下吧。”
不能放下，这坚韧的固执。在江赫身边打转十年，最终只是知道了他是一个没有感情冷漠的一个男人，但是心里却没有放弃。有可能自己变的更加丑恶了。
“江赫哥哥回来了，可能这次是完全回来了。”
已经整理好情绪的秀妍平淡地说道。就算是为了工作，她回韩国也是配合着他的回国日期。但是现在却不能面对将呵呵，一次，就一次，带着是最后一次的想法靠近他。但是被冷漠地推开的她，还没有自信带着这样的记忆面对他。
“爷爷，绝对不要原谅任何人。”
爷爷的眼神变得深沉，虽然做下不可饶恕的事情的不是孩子们，但是还有长久陷于痛苦中的人。
爷爷迅速避开了视线，对于没有多少余生的他来说不知道剩下的希望是什么。
***
和第一次一样，大海跟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将白色的泡沫推向了海边，被从那里吹来的风吹着家依然屹立在那个地方，就像何时回来都会欢迎一样。依然是笔挺的，毅然地迎接他的爷爷的家，至少江赫觉得家在等着他。
“好久不见了。”
到散发着浓郁的汤药味的爷爷房间行完大礼后江赫端正地跪着。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被严肃的气氛影响的志伍也跪在他旁边。应该是很累的，但可能是因为志伍练了很久的剑道没觉得有多不便。爷爷留心地看着自己的视线，志伍也是不自然地迎过后行了礼而已。看表情像是很可怕的人，但是不知为何感到了异常的亲近感。
“来的……好。”
祖孙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从沉寂的房间开着的窗缝里吹进了白天沉静的风。自从上次，严重病危之后，已经过了三年。比那时老了很多，坐在一直等着他回来的人面前，江赫干涸的心脏也开始一点点跳动起来。下午的阳光透过窗缝长长地召集来跳着舞，顺着轨迹移动着视线的瞬间，江赫的眼神模糊了。他明白了看着志伍的爷爷眼里凝结的是水汽，心里百感交集。
“江赫。”
江赫一时没有回答，张不开口。在彻底尘封的心里应该先拿出什么，他不知道。明白他的心情的爷爷也没有再催他。
“是来拜年的吗？”
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想到这里江赫安静地点了点头。
“是。”
江赫的心也随着爷爷轻轻的叹息声而沉了下去，依然不能从志伍身上移开视线的爷爷让他感到紧张，让他沉默。不说爷爷也会知道，志伍继承了谁的血脉，江赫有这个确信。
“志伍，叔叔有话要和爷爷说，你能先去客厅待一会儿吗？”
爷爷想着低着头走出去的志伍的背影像极了江赫，矫健的步伐让他想到了江赫第一次离开父母来找他时的样子。过去的记忆让暮年的心模糊地颤抖着。爷爷的眼角眯缝着，虽然非常好奇，但爷爷还是选择让江赫先说，把没有吐出的深深的叹息咽了下去。
“秀妍也来过了。”
没有明确说是什么时候，江赫抬起眼睛与爷爷安静的眼神对视片刻。
“说是因为工作过来一趟。”
江赫还是没有开口，就那一次，从她在面前主张自己是女人而不是妹妹开始吧，心凉了，对她仅存的一点义务感也消失了。
与他对同病相怜的妹妹深切的同情相反的感情。
‘为什么想让我把你看成女人。’
她说一直想在冷漠地推开他的面前做女人，但是他不可能有其他想法。他想可能是在与自己的斗争中感到疲倦了吧，因为都已经无暇顾及谁在身边。说忙着自己的事怎么还有时间到这里来，江赫微微皱起了眉。
“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他知道秀妍来找过爷爷，从韩国回来之后秀妍总是会去找他向他转告爷爷的消息。每当那个时候，代替不能直接联系的爷爷，她会过来一趟。
“留下了联系方式，要联系一下吗？”
“我不想知道。”
在纽约毕业于设计专业的秀妍在做模特经纪人，会经常往来韩国。她已经是韩国人圈子里较有名气的人物，就算不在意也会经常听到秀妍的事。当然坏消息传的快，交往过的男性多，这当然也是想做给江赫看的，但是他不在意。已经不再关心了。
“你爸爸……”
“还想再回去的。”
多少打破了沉默的尴尬的对话也结束后变得很安静，这个时候爷爷一开口江赫第一次截断了爷爷的话。
因为那是他绝对不想听到的事情，瞟了一眼江赫的表情后爷爷的视线变得暗沉。江赫虽是面无表情，但声音却稳而厚重。
“有了不能回去的理由。”
不能回去？
仔细地看着江赫的爷爷视线看向了开着门的那边客厅沙发上坐着晃动着脚的志伍。是因为那个孩子吗，爷爷的视线是那么问，江赫肯定地再低下了头。
怎么会不明白爷爷的心思，责怪自己没管教好儿子，江赫无法去安慰用沉默来忍耐的人。爸爸这个名字，他决心再也不会回头看的。虽然知道爷爷想说什么，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不想听。
“对爸爸……我不想去理解他。所以不要跟我说什么。”
江赫的语调和表情一样僵硬，但是马上又加了一句。
“而且我也无法原谅自己，那个孩子我也没有负责任”
彻底不回头看的过去和自己身上流着的血，咬紧牙的江赫脸抽动着。就算不是故意回避的，自己和罗允对志伍犯下了怎样的过错，想到这里心脏就会发干。
看着江赫爷爷的视线平静地沉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之后眼神慢慢缓解了。也可能是清醒，为了从现在开始慢慢回到原位的希望，爷爷慢慢地做着深呼吸。虽然不能问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只要江赫能因此完全回来他将接受所有一切。什么都不去问，心情激动昏花的老眼里凝结着水汽。
“那个孩子……是他妈一个人养大的吗？长得真像你啊。”
“不怨我吗？”
“什么？”
“发生的很突然，我没能负责。十九岁……还以为是大人了，但还是太年轻了。”
“现在看来是这样吧？但是我当时也觉得对你是最好的办法。”
爷爷的表情开始慢慢放松了，江赫坚硬的心也开始一点点柔软起来。
“虽然不能让时间倒转，但是会重新开始的。因为丢失过，所以会更加努力精彩地活着。”
“小子……”
好久了，对视着的祖孙的表情一点点舒展开了。
“爷爷都一眼认出来了，但是很不可理喻，我……”
江赫第一次微微笑了，是苦涩，他没有认出志伍。
“血缘是无法隐瞒的。”
江赫的眼神微微颤抖着，爷爷的话也适用于自己。所以才会受不了，会对流着爸爸和贤贞的血的自己绝望和否定。
“江赫。”
“是。”
爷爷深沉的眼神看着江赫，总是让人心疼的孙子，每次看到的时候以为是最后一次，现在说要重新回来了真是太感激不尽了。
“不要太自责了，不是你的错，也不要怨恨过去的岁月。”
想淡然，但是从心脏里突然涌出了什么，江赫咬紧了牙。
“孩子……看起来很乐观很开朗，这一点和你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