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子的心，挣扎
石床尽管冰凉，冷到透心凉，可这时徐峰身子躺在那里，心底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无奈，悔恨，愤怒，各种激烈挣扎混成一堆情绪，于是他咆哮，他呐喊，他哭，他对天狂笑，他双臂挥舞，他双腿乱蹬…。
石床在摇晃，空气在颤抖…
这时，假山顶一片树叶突然从树枝掉落，借着风，上下翻转着，带着一点点呼啸，穿过假山的门洞，直接扑向石床上那个还在不停挣扎的人！
一片，二片，三片，不，是一大片，几乎院子里所有的树叶都在摇晃着掉落，然后前前后后排着队，接着风，呼啸着向假山门内冲去…
“大祖，别再扇了，再扇几下，我怕是这里的树都成光秃秃的了，够了，够了！”小君见酒鬼还在用力扇他的宝物，连忙摇手阻止。
“为什么不扇？那小子完全不懂礼貌，那石床是你的床，他一个男人一声不吭就躺在一个女孩子闯上面撒野，大喊大叫，我一定要帮你教训一下他！”酒鬼边说，一边还是使劲的扇啊扇。
“咦，大祖，我觉得你的功力也提升了啊！”小君突然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用啊。”酒鬼有点好奇，回身望着小君。
“恩，你可知道，你的那把扇虽然厉害，可它本来就是个灵物啊，现在竟然可以扇动树叶，那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小君望着漫天飞舞的树叶，若有所思的答道。
“哦，那也是哦，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来来，我继续！”酒鬼猛然醒悟，然后转身又使劲扇。
树叶越聚越多，就像一大群蜜蜂，嗡嗡叫，围绕着徐峰，在他头顶莎莎莎的不停盘旋！
徐峰感觉到了，虽然洞里黑乎乎的，他看不见，可是他感觉很灵敏，他听得到，他摸得到，他奋力一跳，一头撞入那密密的树叶漩涡里面！
“咬我呀，咬我呀，你们这些破树叶！小君，小君，小君姑娘，小君大神，你来了，我知道你来了！”徐峰双臂挥向天空，双拳在树叶堆里乱砸，一边疯狂咆哮着，“你听着，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现在我爸爸死了，那我求你，求你放过我爸爸的灵魂，我知道你把他锁在那只乌龟里面，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他了，你们一命抵一命，放过他，水底多么寒冷啊，为什么死了还要让我爸爸这么受苦受难啊，啊，啊，你放过他，我求求你了，你要我怎么做，我可以马上去死，只求你放过他！怎么样，怎么样啊！”
没料到，徐峰突然会有这么一个歇斯底里的表现。
小君一下子听得愣住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徐峰会知道司令的灵魂被锁在那只乌龟里面，难道他也开了眼？当然更不明白平时胆小怕事的他突然会变得如此疯狂，奇怪，奇怪啊。
“小君，你别听他的胡言乱语，就让那个害人的司令好好呆在水底反省吧！”酒鬼怕小君动心，赶紧补一枪。
“我，我怎么会动心？！我恨死那个司令了，我巴不得他永不翻身，在水底呆一千年，一万年！”小君淡淡的说道，与咆哮的徐峰是明显的对比。
“那就对了！”酒鬼点点头，只是手里的羽毛扇开始有点松懈。
“一命抵一命？还远远不够！我相公的身子还躺在钱塘江畔阴冷的墓地里，他的灵魂现在还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现在说要不要原谅他，要不要放他出来，那也要先问过我相公，看他同意不同意！”小君说着，转头把脸对着黑漆漆的夜空。
夜空里正好有一颗星星在闪动，一闪一闪，难道那就是相公的灵魂吗，他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想到这，小君的眼眶一红，一滴热泪情不自禁夺眶而出。
本来宁静的夜晚，被徐峰的一顿哭喊给刺破了。
值班的士兵慌里慌张打着手电跑向假山门口，一边哇哇叫喊着，“谁谁谁，哪个在吵！”
也就这时，躲在被窝里的司令夫人也被惊醒了，她一把推了推一旁的副官。
“你听，好像是我儿子在哭喊呢，赶紧起来去看看，我怕他会出什么事情。”夫人尖声喊着，一边跳起来，开始找衣服披上。
“你儿子？当然也就是我儿子，他有事，我当然要管，走，去看看！”副官也早被吵醒了，听夫人这么说，二话不说，也跳了起来。
“嘘，听着，你要继续扮演司令灵魂附体哦，知道没有？！否则就会更加糟糕！”夫人急匆匆的吩咐道。
“这个肯定，我有数！”副官穿好衣服，想也不想就点点头。
在士兵手中灯火的照耀下，假山里面一下子红彤彤的，烟雾缭绕，吆喝声此起彼伏，洞里一片混杂。
小君和酒鬼则悄悄的隐在一旁，他们要看看事情的演变。
只是，当小君发现从门口走来的两个人的时候，她还是惊讶得睁大眼睛。
两人是谁？司令夫人和副官，而且是手拉手走了过来！
徐峰完全不顾床前已经站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人，还是自顾自的在对天咆哮。
“儿子，你醒醒，醒醒，你是不是生病了？哎呦，儿子，妈妈就剩你一个儿子，你可不要出什么事啊！”夫人看见徐峰这样挣扎，赶紧俯身把徐峰拉起，迅速使劲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帮他理了理满头的树叶。
只是那些树叶像胶水一样，死死的黏在风扬头发上，扯都扯不下来。
“哎呀，这些树叶像着了魔一样，肯定又闹鬼了，儿子，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这石床本来就是那个女鬼的床啊！”夫人看到徐峰这样，心都碎了。
“妈妈，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小君在听我说话，你不要管我，我没事，我在救我爸爸，我在求小君，我要救我爸爸，他现在躺在水底啊，那里太冷，太冷！”徐峰推开妈妈，一边环视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君的影子，一边继续歇斯底里。
“什么水底不水底啊，你爸爸回来了，他就是你爸爸灵魂附体啊！”妈妈用手捂住徐峰哇哇大叫的嘴巴，一边拉了拉一旁的副官。
“儿子，儿子，我是你爸爸，我真的回来了！”那副官也真会演，心领神会，马上一个冲刺，一把就把徐峰托住。
“不不不，不不不，你骗不了我，你是假的，你是副官，我爸爸根本没有来，他在，他在水底…”徐峰一个用力，就挣脱了副官的手臂。
“水底？你在瞎说什么，儿子你是不是病了，别胡言乱语啊。”夫人急了，她赶紧用手去摸徐峰的额头，看他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可是，副官耳朵尖着呢，他忽然听到徐峰一直在说“水底”，就估计是无风不起浪，哪个水底？他在努力想着。
“儿子，儿子，你说什么水底，哪里的水底？”副官急着问道，当然他没有忘记继续演戏。
“龟，龟，鬼，有鬼！”徐峰望着副官，刚想说，却又突然打住，只是惊恐的张大嘴，舌头往外一吐。
虽然说，他现在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可是理智一下子又回来了，他能够说出那只封锁爸爸灵魂的乌龟吗？肯定不能！如果副官知道了，那一定会派人去找那只乌龟，谁知道他会对乌龟做些什么？不，不可以！
“鬼？有鬼？”这一下，这个舌头，这动作，把周围的士兵全吓坏了，他们可知道小君的厉害，纷纷惊慌失措的东看西看。
“哈哈哈，他们怕死你了！”酒鬼一看这架势，乐得忍不住发笑。
“嘘，我们继续看戏！”小君赶紧捂住酒鬼的嘴巴，生怕他们会发现他们两个。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只是徐峰变得平静了。
“我，我觉得爸爸死的冤，妈妈，我现在想再去水池边拜祭一下爸爸，可以吗？”看样子，徐峰是清醒了，说话声调也开始平和而且条理清晰。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夫人见儿子脸色好转，终于放下心。
于是，夫人架着儿子，一步一步走出假山。
而士兵一看这情况，忙着拥挤着外撤，生怕走最后一个就给妖怪吃掉了。
只是刚来到水池边，副官忽然感觉一阵胸闷，有点气都喘不过来，他赶紧用手去轻轻捶打胸口，一边弯下腰，低着头蹲在地上，表情十分难过。
“怎么啦你？”夫人一看副官这样，忙去扶住他。
“没事，没事，我只是胸闷！”副官摇摇头，可是本来就难看的脸这时几乎扭曲了。
天边吹过一阵冷风，池面顿时掀起一圈圈水花，稀里哗啦，而一旁的大树也开始摇晃，树叶又在漫天飞舞。
“爸爸，爸爸，你听到儿子在说话了吗，我好想你！”突然，徐峰跪在地上，对着水池哭喊了一句。
“都说了，我已经回来了，我是你爸！”副官看见徐峰这样，气得马上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是个合格的演员，拼死也要演到底。
“哎呦！”只是一霎那，他的腿如同被灌进一千斤沙子，沉重得像被钉在地面，完全不能移动。
他努力着，摇晃着站了起来，想走一步，只是徒劳无功，忽然，“啪”的一声，他再次身不由己跪倒在坚硬的地面上，膝盖的军裤撕裂了，鲜血喷射着，溅了一地！
“哇，你怎么了，怎么了！”夫人见状，真的吓坏了，赶紧再去扶，无奈副官太沉太重，根本扶不起。
“快，快扶我回去房间。”副官痛苦的抬头命令站在一旁的士兵，双目喷着一道道羞愧难当的火光。
士兵们本来一直在旁看着发呆，一听这话，忙手忙脚乱的朝副官围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