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可以立字据。”程双说罢,右手拿起毛笔,左手在算盘上一拂,算珠全部归位。
见众人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程双直接对离自己最近的老婆婆说:“王奶奶,您先来怎么样?”
王奶奶心里还在盘算,一吊钱一个月给五文钱,那七百文钱给多少?
“找王奶奶家共借钱七百文,每月三文半的利息,去年八月借款,利钱到目前为止二十八文,最后利息以还钱当日算准。”
程双左手熟练地拨弄着算盘,算珠在她的指尖下乖巧地跳动,不时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也没闲着,一张带息借款的借据新鲜出炉。
这手本事一露,院子里的人看傻了。
杨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女儿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西边闫家的老爷子年轻时候在有钱人家做过长工,很是有过些见识的,看着程双这手打算盘的本事,不由得感慨道:“小双这算盘打得,比我当年老东家的账房先生还要利索,只是可惜是个女娃子,若是个男娃儿,这个年纪正好送去店里做学徒,不出一两年就能做上账房先生。”
陈大爷也跟着附和道:“可不是,算盘打得好不说,打算盘的同时还能写字,没有个十几年可是练不出来这种本事的,小双才多大个娃娃就这么能耐,肯定是天生就精通这一行的。”
程双闻言心道,从小学开始上珠算班、参加各种珠算比赛,算起来可不是十几年了。
不过也许是她这一手露得太漂亮了,也可能是利息的吸引力,加之她又承诺说上半年就会把钱都还上,来讨债的这些老爷子老奶奶们都没了意见,纷纷在新出炉的借款凭据上按了手印,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王奶奶走前还拉着程双的手道:“好孩子,我家最近也不急着用钱,你有钱了就先紧着他们来,最后还我家的也不要紧。”
程双闻言哭笑不得,之前说自己快要没命花钱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陆韫在程家外面已经站了半晌,却一直没有作声,从看到程双拿出算盘的时候,他的思绪就飞回到前世。
想来第一次注意到这丫头,就是在学院的珠算比赛上。
那时候程双还是大一新生,穿着军训发的T恤,扎着马尾辫,脸上还带着军训留下的暴晒痕迹,按理来说应该十分不起眼,偏生她要别出心裁,桌面上放着两个算盘。
陆韫当时是被老师抓去监考的,见状便上前提醒,谁知这小丫头却说,自己两个算盘同时用。
骗鬼呢吧!陆韫但当时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发下试卷之后,便特意站在了她的身后,看她在试卷上工整地写下名字——程双。
然后双手同时抓起算盘一摇,让算珠都落在底下,然后左右手分别拂起上层的算珠,眼睛盯着试卷上的题目,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算珠。
卧槽!陆韫被她惊得目瞪口呆!
非但脑子里要看到两个数字,还要分别反馈到左手和右手,还要操纵手指拨动算珠,如果这样还能保证准确无误的话,简直就是逆天的神技!
这样的奇迹可不是随时能够看到的,监考的老师和学生发现后都聚拢过来围观。
程双则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所有题目做完,抬起头来看到这么多人盯着自己,才猛地红了脸,赶紧举手示意交卷。
陆韫下意识地说:“程双同学,你不用再检查一下么?”
程双的脸更加红了,声音很小却十分自信地说:“谢谢师兄,不用检查,不会有错的。”
事后陆韫半是好奇半是关心地找老师询问了程双的分数,果然是满分。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太过深刻,从那之后他似乎总能在校园里遇到程双,偶尔也会听到一些有关她的事情。
所以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他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直到出事的那天,面对失控的货柜车,程双想都没想就冲过来想要推开他。
在那个瞬间,陆韫清晰地看到了程双眼里慢慢的爱意,而他的胸膛里也涌起一股热流……
幸好老天有眼,没有真的让两个人死在货柜车的轮胎下,而是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
幸好老天眷顾,让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她……
陆韫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直到被身旁的林公子打断了思绪。
“我的老天,表哥你快看啊!”林公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难怪表哥那天说程双的本事不止做小菜那么简单,这算盘打的简直神乎其神,自家几个账房先生捆起来怕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表哥你三番四次地往这乡下地方跑,原来是慧眼识才。”林公子一脸佩服地说,“难怪我爹总说让我跟你好好学着点儿,我原本还不服气,如今看来你的眼光果然比我好,我都没看出来这个黄毛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
陆韫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没看出来的事儿还多着呢!
兄弟俩说话间,程双已经安抚好了所有的讨债者,送人出门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他俩。
“师……陆韫,林公子,你们怎么来了。”程双疑惑地问,自己之前说了辣白菜和萝卜至少要半个多月才能做好,这两个吃货怎么又跑来了?
林公子闻言叫道:“为什么你管表哥就直呼其名,叫我就总是林公子林公子这样的?”
其实程双之前也是叫陆韫做陆公子的,只是刚才猛地看到他,下意识地差点儿喊出师兄来,赶紧改口的结果就变成直呼其名了。
不过她听到林公子的抗议也是很无辜,眨眨眼睛摊手道:“我只知道你姓林,不叫林公子难道叫林姑娘不成?”
“林姑娘,还宝姑娘呢!”陆韫听到林姑娘三个字,破功笑出声来。
这句只有程双能听明白的话,弄得林公子一头雾水,挠头道:“你们说话我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陆韫和程双异口同声地说。
“切!”林公子鄙视地瞪了陆韫一眼,扭头对程双说,“我就说一遍,你记住了!我叫林元景,元宝的元,景色的景。”
“陆大哥,林大哥,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有事么?”程双也觉得总叫公子很是别扭,直呼其名又有些不太尊重,便按照年纪这样称呼。
这回林元景抢在陆韫前面道:“程丫头,我请你去我家做账房好不好?一个月三吊钱,若是做得好以后还能涨工钱,这样你很快就能把那些债还上了。”
陆韫抬脚把林元景踹到一旁,开玩笑,这可是自己看中的人,如今还没收到碗里来,怎么可能让他抢了先。
“小双。”陆韫转身面对程双,笑得一脸温柔,就好像刚才踹人的根本不是他,“我可以这么叫你么?这次来是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程双觉得自己的血槽顿时空了,下意识地抬手去摸鼻子,要是流鼻血可丢死人了。
杨氏见女儿出去送人半天没回来,便出来看看。
看到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在跟女儿说话,另外还有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扑打身上的土,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小双,这两位是?要不进来喝口水,有啥事慢慢说。”
“多谢婶子。”陆韫立刻从善如流地点头,“小双,咱们进去慢慢说。”
进屋坐定之后,陆韫便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说出来道:“我们昨天去那家酒楼,尝了一下你做的几种小菜,味道的确都很好。”
林元景插言到:“是啊,那酒楼这几日生意比平常好多了,还有人缠着掌柜想多买些小菜带回家去。”
陆韫点点头继续道:“所以我想在镇上投资开一个酱菜铺子,我出钱入股,你技术入股,五五分成,怎么样。”
按理说,这个主意对程双来说格外合适。
一来不用她出启动资金,当然,就算让她出她也没有;二来陆韫十分大方,在分成上对她可谓是十分照顾。
但是程双却没有立刻同意,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韫本以为这个主意能立刻打动程双的,见她不开口,继续游说道:“你放心,你的酱菜配方我不会要的,而且等铺子开起来之后,你可以让婶子和家里人去做事,这样你的时间就空出来可以再去做其他更要紧的事情。”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程双怎么可能不动心,但她却还有很多现实的顾虑。
林元景在一旁听着,见程双还不表态急道:“这么好的条件你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家伙完全忘记,就在片刻之前,自己还准备招揽程双去自家做账房先生呢!
陆韫却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耐心地对程双道:“刚才说的这些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出来,咱们两个商量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