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会儿，罗小琪带着刚才滔滔不绝的讲述而来的疲倦和兴奋说：“真的，在过去，我们这些伙伴是那么天真，无忧无虑。可如今，我才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回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感到那些日子多么珍贵。不长大真好。一长大，就有了烦恼。”
她笑了一下。他刚才的话触动了她的心思。因为她也烦恼，是长大后的带来的烦恼，与他同样的烦恼。
见她默不做声，他又带着歉意地说：“真对不起，今夜叫你出来，只是对你说起这些。你冷吗，丽芳？”
“不冷。”
“我也不冷，今夜天气真好。月光多美！你看那片桔林在月光下面发光，这就像是在春天的夜晚，真想就在这样的月下呆着，一直呆到天亮。”
“你今夜为什么不去上自习？”她问。
“我请了一天的假，这几天我感到有些累，想放松一下。我不想进教室，这一定让你感到好笑。”
可她并没有笑，而是在沉思。
“我们起来走一下吧。石墩子有些凉。”他说。
“到下面河滩上去。”她带点儿欢快说。
两人于是从拱桥桥头的樟树下沿着石级而下。这里河边白天是附近的有些居民洗衣和洗其它杂物的地方。他们朝右转，不久便来到河滩上。旁边的小河哗哗流淌，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河滩四处是些干净零乱的卵石，河滩狭长而僻静。
“这里以前我和林敏经常来。”
“你们好像很谈得来。”
“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她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从衣袋里掏出口琴，轻轻地吹起来，是那支《长相思》。
她静静地听着。
“楚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别离情。”他吹完后，她轻念道。
听她轻念，念得那么温柔而带情感，他心里一阵感动。两人慢慢地往前走着。
“离别的滋味真不好。”他说，停住了脚步。
“是吗？”她抬头望着他，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他只点了一下头，便继续朝前走去。
他们走着，后来，他又吹起了其它一些曲子。后来，则是那支《蓝蓝的夜，蓝蓝的梦》。她觉得这支歌很动听。
“蓝蓝的夜，蓝蓝的梦。”她轻轻地说道，“多么诗意的句子。”
“以前，每当夏天的晚上，只要是有月光，我总喜欢一个人坐在自家的阳台下唱起这支歌。我觉得这支歌用二胡拉起来更动人。”
“我说过你将来可能是一个艺术家嘛。”她柔声地说。
“可我不想唱歌。我见不了大场面。|
“真没出息。“
“他憨态地笑了一下。“也许是。”
两人在沙滩上慢慢地走着。罗小琪抬起头，凝望着天空那如华的月练。这时，从东边那如洗的天空飘来一朵云儿，仿佛在追赶这边那疾驶的月亮。
“天边那朵孤独的云，飘呀飘，它要飘向何方？”他轻声吟起了自己以前写的那句诗，同时又像是在问自己。然后欣喜地对她说，“丽芳，你看到了天上的那朵云了吗？”
“看到了，它好轻盈，好美。”她告诉他。
“那云儿看上去也显得好孤独。”他有些动情地说。
“其实孤独的不只是天上的那片云。”她轻声说，“因为在海上，有一艘漂泊的小船，它游呀游，在寻找自己的港湾。”
“那艘小船也很孤独，同云一样孤独。”他说。“丽芳，你就是那艘小船。”
“你不就是天上的那片飘荡的云吗？”
他静静地望着她。她于是低下了头。
然后，他们继续慢慢往下游的河滩走去。
“你明天来上课吗？”走到一处凸出的水面的河滩前，她停住脚步问。
他望着她有些诡谲地笑了一下。
“今夜我能握握你的手吗，丽芳？”他目光有些迷离地问。
她想了一下，答应了他。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冰凉。
“明年夏天，我会离开这里的。”她轻轻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在乎现在。”他说，望着她的眼睛，于是，她迎着他那深情的目光。两人对看了好一会儿。罗小琪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放开了她的手。
两人在河滩上坐了片刻，后来，北面河岸吹来一股冷风，梅丽芳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我们回去吧。小琪，时间不早了”她说。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艰难地回答：“好的。”
于是，两人开始默默地往回走，不久来到了樟树下。
“你还要回去吗？”她问。
他点点头。
“明天早点来。”
他想了一下，“不知道。”
她又不吱声了，他的这句话让她有些生气，可她并未表露出来。
“我走了。”她又说。
他又一次点点头。
于是，她站了一会儿，便要离开。
“明天早点来。”她走时最后又一次对他说。
“请多保重。”他说。
于是她走了，而樟树下面的他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月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