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后,他合上《简?爱》,然后有点不安,因为他感到了那边唐平国投来的恨恨的目光。而讲台上语文老师却正在兴致勃勃地讲解着,再望望那边的梅丽芳,她却心无旁顾,听得很认真。他的心一沉,隐隐有些失望,于是便集中精神,不再去胡思乱想,而是一心听课。
那一天,他的心情很是糟糕,不管他在那里,他都能感觉到唐平国那恶意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嘲笑。他真想让他的笑见鬼去。其实他与唐平国之间算不上什么友谊,只是唐平国喜欢跟着他,取笑他。他呢,也不得不迁就他,如此而已。可每当他叫他的绰号时,小琪就十分反感,今天更是如此。
中午休息时,他独自一个人到校园外面去转了转。然后又坐在校门口不远的那条小河旁的古樟树下呆了好一阵。他感到有些苦闷,他想回教室去继续读他的书,可是又讨厌那儿,他真的为他们非常烦恼。
那天他早早地回到了家。爷爷在房前的小花圃里给花儿锄草。爷爷几天来已开始干一些轻松的活儿了。他一回家就皱着眉头问爷爷:“爷爷,您说,我爸爸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事不做,而偏偏要去唱戏,而且是唱芭芭戏?”
正躬着身子劳作的爷爷听了孙子的摸不着头脑的话,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
“这是因为你爸爸喜欢唱戏。”爷爷直起身子回答道。
“喜欢唱戏?可奶奶在世时,却说我爸爸非常讨厌自己的职业。”
“她这么说过吗?我可不知道。当然,你爸爸选择了唱戏,还因为他当时非常爱你的妈妈。”
小琪听了一时没有说话。他曾经听奶奶说过,他爸爸唱戏是因为他喜欢当时已在镇剧团里演花旦的妈妈。
“爸爸在他读书时成绩一定很差吧?”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谁说的?他在读书时成绩可是班上一流的。这我知道。”爷爷说,走出花圃,想休息一下。小琪回房间里给他搬来了凳子。
“那么,他就不该去当演员这种丢人现眼的角色。”
“当演员丢人现眼吗?孩子,这说明不但不了解你爸爸,也不了解演戏这门行业。”爷爷语重心长地说。
可小琪坚持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唱芭芭戏。”
“这么说,你也有点瞧不起芭芭戏?它可是我们这里的地方戏种呀。而且历史悠久。”
“可是它比不上京剧、越剧,也比不上黄梅戏,甚至连平剧也比不上。”
“偏见!”爷爷有些不高兴地对他面前的这个怏怏不乐的小孙子说。“芭芭戏是我国的一个优秀剧种。在我们省里,它深受人们的喜爱和欢迎。当然,是有那么一些人瞧不起它,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很浅薄,就是对它缺乏了解。你父母自己身为芭芭戏演员,也曾一度建议对芭芭戏的唱腔进行改革。当然,芭芭戏是需要改革和发展,这一点没有错。”
小琪没有作声。芭芭戏是否需要改革和发展,这并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不满父亲的职业使他惹了一个不雅的绰号。他如今非常讨厌这个绰号。
不再谈论芭芭戏了。小琪开始代爷爷将花圃里的那些未松完的土侍弄好。尔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读他的书。而爷爷则躺在床上继续看他的谱书。晚上,外面刮起了大风,不久又下了一阵细雨,爷孙俩呆在房间里的灯光下,爷孙俩看上去真有些可怜。就在这晚,爷爷给孙子谈起了他父亲的童年,言谈显示出了老人家对儿子的极度怀念之情。后来他又谈起了他父亲唱芭芭戏后的成功以及他后来又对它的放弃。这些有关父亲过去的事情是小琪百听不厌的。
第二天,小琪起得很迟,天气很阴冷,刚变换的这种天气他有点不习惯,学校里冷湿湿的,树叶在滴水,下课时外出不方便,因此只得呆在教室里。这样也好,他可以集中精力看他的小说了。第二节课后他想出去活动一下,在外面的走廊里,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梅丽芳,只见她老远就对他微笑。他也回以一笑。这是一种两人心照不宣的微笑。这次两人在教室外面的邂逅相遇使小琪心情愉快了一天。这天她穿着一件深绿色甲克上衣,一件灰色的裤子。哦,她的衣服那么合身,而且浑身散发出一种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在走廊里,两人相遇时,两人的微笑令他俩感到他们心中有一种默契,传达了彼此之间的关切与问候。而且,由于昨天的警告,唐平国也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肆无忌惮地叫他的外号,从而让他难堪了。相反,他在中午休息时,还叫他出去,在校外的面包店里请他吃小笼包子,用唐平国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孝敬孝敬我们的罗小琪小老爷。”虽然小琪不太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但是有碍面子,还是接受了他的“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