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在清扫和思索中过去了,夜晚又是晴好的月夜,从窗口透过外面的桔树和无花果树上的枝叶可以看到天空闪烁不已的群星,它们仿佛给了他的灵魂以朦胧而美好的启示。这一切让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对未来的明天有所期待。
接下来的这个星期是充实而愉快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崭新的一天,就像一张张干净的空白纸在等待着他去精心描画。每一天他在哪怕一件极小极细的事物中都明白了许多事理。有几件事令他尤其高兴,一是班上重新编排了座位,他与左丙林分开了。另一件事就是,班主任仍委任他为文娱委员。而那个新来的同学梅丽芳则是副班长。不过,她获得的票数可相当多了,显然她来后的这几天对班上同学的友好的表示赢得了大家对她的好感。当然,她也确实是个不错的班干部,对职务很负责,成绩也很不错。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到了她弹的琴声了。一个宁静的下午,早已放学了,他陪好友林敏去交伙食费。当他俩从她所在的房间前的桂树下经过时,他们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她的说话声,那是她在用她的家乡话与母亲说话,那腔调听上去很有一种韵味。不久,那里传来了风琴声。他俩站住了,他拉着林敏的手静听了好一会儿。
“弹得多好!”林敏说。
“她知道弹分解和弦。”
“弹的是什么曲子?”
“<彩云追月&gt。”
他们站在她房间前的大桂树下,将这支曲子听完。后来,她又弹了其它一些曲子,他们又听了一会儿。一曲终了之后,她又用家乡话与母亲说了些什么。他与林敏轻轻来到她的门口,在这里,他俩可以看到她弹风琴时的身影。这时,她也发现了他们,向他俩投来友好的一笑。他与林敏拘谨地回以一笑,便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在这之后,他更加注意她了。他感觉她也开始注意自己。不过,在班上,他几乎没有机会与她说话,更不用说交谈了。他的天生害羞的性格也阻止了他们之间的靠近。有几次,他在教室外面遇到她时,心里还有些紧张。
与她第一次谈话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当然,两人同是班上的班干部,彼此打交道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按小琪的性格他是不会主动地同她说话的。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的一节劳动课。老师分配他和另外几个女生扫地,其他人则到教学楼后面的学生宿舍前扫平地和清扫厕所。由于他有点事在后面来迟了一点,没有找到劳动工具,便只好两手空空地像个监工一样站在教室里。他的那个样子遭到了几个同学的嘲笑。教室里蒋瑶瑶和另外几个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了,蒋芬在忙着将凳子翻到桌上。她一边翻一边笑着说罗小琪是个懒鬼,有意躲避这天的劳动,占她们的便宜,罗小琪听了很是受冤,但是他懒得争辨,因为即使争辨也没用。
他开始四处寻扫帚,还是没有找到。正没有了主意,这时因事返回教室的梅丽芳见了,问:“是缺少扫帚吗?”
“是的。”他点了一下头。
“好像是(一)班的一位同学下课时拿去了一把,不知怎么这时还没有送来,如果你乐意,我房间里有一把,你可以拿来用。”
“谢谢你。”他有点腼腆地说。
于是,他跟她一起下楼去她的房间。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什么话。到了她的房间里,她高高兴兴地将扫把递给他,他则生硬地道了一声谢,拿了她给的扫把后,便返回教室里扫地,她则到另外的地方劳动去了。
这件事令他们之间拉近了距离。但是真正令他们之间产生友谊的,是在那节劳动课的几天以后发生的一件事,那件事令小琪当时十分尴尬呢。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那周是他值周,因此,放学后,他得将几大叠作业本送到任课教师那里去。教室里所有同学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人。在送交数学作业本时,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看看梅丽芳作业本的念头,因为他对今天的一道算式题没有多少把握。于是,他开始从中找她的作业本,心里因紧张而扑腾乱跳着。他从那一大叠练习本中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名字,并将它抽出来放在前面,将它打开。她的作业本很整洁,字体较大,不像一般的女生那样将字写得很细小。作业基本上每天都是满分。不过,最近一次批改的作业因一个细小的错误而被扣了一分。然后,他又看着她这天的习题,很快就发现她的一道题算式与自己的结果有出入。正待查找原因,这时,从教室门口轻轻走进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这本作业的主人梅丽芳。他一怔,慌乱中竟忘了将她的作业本放回原处。这时她笑着走上来。“还没有回家吗?”她用普通话问。
他向她一笑,然而脸不由得红了。
她显然知道他在翻看自己的作业。可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我做数学很粗心,常常容易弄错结果,就像昨天的作业一样,我昨天的一道题被扣了分。”
“我也很粗心。”他有些不自在地说。
“今天的第二道题算式结果是多少?”她显得亲切地问。
“我的结果与你的不一样。”他有些没有把握地说,便把自己的作业找来,翻到今天所做的那页。梅丽芳拿着他的作业看了一会儿。
“你的结果还可以继续分解因式,从各个因式里还可以提出一个(a-b)。”
“对。”小琪顿时恍然大悟地说,从书包里掏出笔将结果按她所说的改了。
两人仍站在讲台前,没有走的意思。
“你家离学校远吗?”过了片刻她问。
“不太远,穿过外面的那片柑桔园和葡萄园,过去不远就到了。”
“你们这里的柑桔树真多。”
“它们大多是我伯父的,他是镇园艺场的场主。我们这儿是柑桔之乡,柑桔大多运到东北去,有些还出口到外国。”小琪说,脸仍红得厉害。
“你伯父一定是个很出色的场主,要管理那么多的桔林真不容易。罗玉玲是你的姐姐吗?”她望着他微笑问。她一笑的时候眼睛就眯成了一条迷人的细线。
“她是我伯父的女儿。”
“她这人很好。对人很热情。”她说。
“可她念书不行。”
“但她的剪纸很精美。她昨天送给我的一只小猫叫人看了爱不释手。”
“她的剪纸是她外婆教给她的。她的外婆年轻时曾以剪纸谋生过。”
“我很想跟她学剪纸。不知她愿不愿意教我。”
“肯定愿意,她很佩服你的。”他抬头很有把握地对她说。
她迎着他的目光笑着,发现他的面容很清秀,也发现了他的腼腆。这使她有点儿难为情。
过了片刻,他拿起作业本,对她说:“我得将这些作业本送走了。”
她笑着挪了一下身子,以让他从她的身边走过。于是他捧着作业本低头从她身边走过。出教室时他肩膀下那长长的书包轻轻地撞一下门框,她从后面看出了他在自己面前有点儿紧张,这让她有点儿高兴。“他是一个叫女孩子喜欢的男生。”望着他的背影,她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