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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出院

天旷悠远,蓝得自在通透,层层叠叠的云白意境绵延开去,被晌午的太阳渡染上一层金边。寂寥天地下,一辆劳斯莱斯驶向了云顶别墅A区45座。

别墅大门缓缓开启,王惜云自车里探头出来,抬望雄浑的蓝天,巍峨的远山,晶蓝的碧水,恢宏的别墅,竟有些许的出神,正午的阳光毒辣刺得人炫目发晕,她抬起手来轻轻挡了挡。

“棋棋,咱们到家了。”一同坐在车里的侯玉兰安抚式地拍打女儿白嫩的小手,哎,总算是有惊无险,王惜云报以甜甜一笑。

别墅中心伫立着一座仿古假山流水喷泉,假山上怪石嶙峋,形态各异,上书遒劲有力的四个红色大字:“膏粱文绣”,喷泉四周环绕着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时令花卉,将一汪碧波深潭围拢起来,潺潺流水环绕,竟与苍莽假山相映成趣。假山边,一段密布青苔的原木,枕着一个风化变白的木质车轮,似乎在诉说着粗狂中的别致。

绕过假山喷泉,劳斯莱斯停在院子里主车道上,几级台阶连接着豪华气派的三层小洋楼。拾阶而上就直接走进了客厅,王惜云第一反应就是红得张扬,红得炫目,客厅的墙面被大片大片暗红质地金属花纹的落地壁纸占据,沙发茶几壁炉都带着点英伦风情。有专门的茶歇区域,一台老式留声机隐于角落,一面装有维多利亚下午茶全套配备的立柜,一把舒适的单人沙发,构成了这用来遗忘时间的角落。

“王妈,王妈。”侯玉兰扯开嗓子喊到:“都准备好了吗?叫人先将棋棋行李放回房间。”

“回太太,小姐的房间都打扫干净了,午饭也做好了,照你的吩咐,菜色以清淡为主。”王妈毕恭毕敬地回答。

“好了。你下去吧。”满意地点点头,侯玉兰挥手示意王妈忙自己的事去,却见她迟迟站着不动。“怎么,还有事吗?”

“按老家的规矩,出院后都要过火盆,吃猪脚面线的,将霉运除掉,我自作主张,给小姐煮了碗猪脚面线。”王妈怯怯地说。

“王妈,记住了,我们这不兴这一套,棋棋她爸已经给她指定了两名贴身保镖,没事你就下去吧。”侯玉兰不满地提高了音量,加重了语气。虽然王妈是伺候十几年的老人了,将棋棋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棋棋一直都尊敬并依赖着她,但这不代表可以因此没了章法,做下人的就得有下人的样子,不能逾了规矩没个度。

这倒霉催的老妈子,在文家鞍前马后了快十年,就煮碗猪脚面线也能落一通埋怨,其实,王妈不是不知道老爷太太小姐的脾气,在文家这种深门大户里当家奴,她自有一套生存法则,也一直恪守着。只是,棋棋脾气虽坏,却是她一手带大的,难得这娇贵的小姐没有架子,也有朝她撒娇耍赖为她说话的时候,她是心疼她出了车祸上了医院遭了罪呀。

侯玉兰旋即蹬蹬上了楼,这些个下人,做事没轻没重,要是磕了碰了棋棋房间里哪个心爱的物件,这个野蛮任性的小祖宗又耍浑闹得不得安宁,眼下她是失忆了,乖巧得像只小猫,但保不齐什么时候恢复了本性。想到这,侯玉兰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亲自上文梓棋房间里监工去了。哦,对了,呆会,她还得去厨房看看,中午菜色口味适不适合一个刚出院的病人。

要说侯玉兰这个豪门女主人也当得不易呀。她是跟着丈夫挨着苦日子过来的,当时在国营酱料厂也是一支花,拿着国家工资干着体面的行政事务,被厂里最优秀的两名技术骨干江仲宣与文德邦同时追求着,人前人后骄傲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她后来选择文德邦,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江仲宣老实木讷,不会搞裙带关系,这种人并不是当老公的最佳人选,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眼力,两个人的发展南辕北辙,一个早早归西见了阎王,留下一个烂家底给老婆孩子,一个却成了鼎鼎有名文氏集团的老总,留下一个辉煌的产业集团让各色人等眼红嫉妒虎视眈眈。

她自然得恣意安心当她的总裁夫人,她是有帮扶运的女人,丈夫事业的万里鹏程,宏图大展有她一份功劳。但她并不信任那些帮他们家赚钱,为他们家服务,靠他们家发工资过日子的下人,是的,大至公司的主管、经理,小至家里的管家、司机,都被她统称为“下人”,不是靠着文氏集团这个衣食父母,这些人还怎么生存?

可她同样不融于丈夫的社交圈子,那些个总裁政要贵族名流们的夫人,要不出身高贵,能力出众,举止高雅,在社会各个重要行业或名声卓越,或担当要职;要不奢华荒荡,纸醉金迷,频繁出入各种高档场所需求刺激;前者她没有高谈阔论的谈资,后者她没有骄奢荒淫的筹码。她是一个需要紧紧依附于丈夫的金钱地位之上的女人,所以,她把全副心思都倾注在家庭之中,在她的宝贝女儿文梓棋身上。

回到文梓棋的房间,王惜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文梓棋的衣柜,用手一件一件摸过那些价值不菲的衣服,有Dior的粉嫩遐想,有CHANEL的轻复古时尚,有BOUCHRAJARRAR的明朗简洁。突然,她的手停在一件纯白色的小礼服上,“王妈,妈咪说,过几天想为我办一个出院PARTY,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绍哥哥说过,他最喜欢我穿这件衣服了。”

王妈不敢怠慢,深知侯玉兰秉性,刚就一直跟在太太身后,好让太太第一时间找得到她,太太去厨房的时候叮嘱她留下来伺候小姐,伺候这个惹人疼,可人心的小祖宗,她倒是挺乐意的,问题是,她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王妈,你觉得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拿着白色小礼服在镜子前来回比划,自得其乐的王惜云又转过头来问了同一个问题。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王妈讷讷地答到:“好看。”她终究还是不适应呀,不仅是小姐失忆后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还有,反常,以前的文梓棋老是取笑她的穿衣打扮符合土鳖时代的审美恶趣味,是断然不会找她评判鉴赏衣服好不好看之类的,怎么,难道一个人失忆了,就真的变成一片空白,什么都被颠覆了吗?

停下比划的动作,王惜云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王妈的异样,锐利的眼神一扫,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地开腔了:“王妈?只是出了场车祸,怎么就跟棋棋生疏了。”王妈讶然一惊后退了几步,狐疑地看着王惜云,只是几分钟的空挡,王惜云徒然切换了一种表情,变得柔柔弱弱,她上前亲昵地挽住了王妈的胳膊,“好王妈,人家现在处于混乱阶段啦,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我又该是什么样子的,都不清楚啦,他们都说棋棋跟王妈最亲了,王妈也最疼棋棋了,棋棋失去了最宝贵的记忆,王妈要帮棋棋找回来哦,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约定。”

说完这段话,王惜云笑盈盈地下楼了,独留满肚子疑惑的王妈杵在原地,她跟小姐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呢,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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