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惑睁眼的一刻，他感觉到了身旁穹奇毫不掩饰的零力。他的视线慢慢转到穹奇身上，由于眩和魅之前所施的术，他并不知道自己只睡了一小会儿。
对于穹奇，惑还是很了解的。他虽然思想上已经偏向了侠岚，但并没有傻掉。他仍然知道如何在穹奇面前保住性命。起身、抱拳、下跪行礼，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即便穹奇也没有看出破绽。当然，这多半还是归功于穹奇对他的信任。“恭迎穹奇大人归来，恭喜大人重获自由！”惑这样说道，魅和眩也随之松了口气。
穹奇弯了弯嘴角，满意地颔首。“起来吧。当初我被那帮侠岚侥幸得手，封印多年。如今归来，我定要一雪前耻，让他们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他的声线听上去很温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似乎这话说得漫不经心。
惑恭顺地起身，垂首立到一旁，看上去乖巧一如当年。穹奇对他很是放心，也不再看他。但对于魅和眩，穹奇从来都知道他们并不真心为他所用，只是碍于实力，才不得不听命于他。不过，这样就够了。量他们也清楚自己的斤两，不敢在他面前造次。“魅、眩，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问惑。”
看到惑刚才的表现，魅和眩的心放下了大半，只是仍有些忐忑。惑的性格也是十分固执的，倘若穹奇直接下令攻打玖宫岭，以惑的性格大概便无法继续伪装下去了。
待二零出去之后，穹奇拂动广袖，在屋内布下一层结界。这一举动，并不在三魂的意料之外。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惑没有说话，仍然保持着静立的姿态，穹奇知道他这是在等待自己的命令，一如当年。穹奇对此既欣慰，又满意。“惑，当年的事发生以后，他们两个有没有为难过你？”
听到穹奇关切的话语，惑的心中开始纠结。穹奇从来真心待他，如今虽然他在立场上有所改变，且对以前的经历不再有切身之感，但对于穹奇，他至少并不想伤害他。可穹奇的主张他也十分清楚，穹奇向来主张零侵天下，要将人类赶尽杀绝。惑夹在穹奇与侠岚之间，如立万仞深渊之侧，稍有不慎，便会两相不讨好，直坠无底。好在作为零，内心的活动，不易影响表面的行动。这对惑来说，诚谓大幸。
“为难倒说不上，起过一些冲突。”惑还在思考，怎么应对穹奇接下来的问话。可惜穹奇没有继续问，他就那么看着惑，眸子里不带一丝情绪。这是穹奇最友善的姿态，穹奇了解惑，就像惑了解他一样。他料想惑定然知道他接下来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所以他不问了，惑自然会说下去。
惑很快明白了穹奇的意思，也不敢让穹奇失望，他斟酌着开口：“那个时候，那些无极侠岚为了对付你，几乎在将你封印之后就立刻倒下了。只来得及将九个神坠传承下去，连我们这三个已经重伤的三魂，他们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放我们逃脱。不过我们三个，也不敢聚于一处。虽然剩下来的侠岚大多不抵什么事，但重伤之下，我们也没有保全性命的把握。因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各自寻了藏身之处慢慢养伤。那段时间里，我们相互间也都没有接触。”
穹奇半阖了双目，不知是否不愿提及自己被封印之事。惑察觉到这个可能后，也略过了这一段。“直到很久以后，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去找他们，却如何也找不到。”
穹奇听到这里，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很快又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恢复如常。惑敏锐地捕捉到了穹奇的异样，心中忐忑的同时，也更加谨慎地组织下面的话。“再往后，眩主动找上了我。将我带到了这里。之后……”惑有些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似乎无论怎么说，都极有可能会牵扯出穹奇的一些危险的情绪。
穹奇依旧盯着惑的双眼看，心下已经有了几分了然，他柔和地问惑：“需要我帮你么？”
惑调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流露出一线愉悦，他抱拳：“多谢大人，不必了。穹奇大人的苏醒，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穹奇听了惑的回答后微微颔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走出屋子，往不知名的方向而去。惑不知他要去哪里，但依然按照习惯隔了一小段距离跟在他的身后。眩和魅在外面看穹奇和惑出来。魅只一看穹奇所执的方向，便大体摸清了穹奇的意图。惑和眩尚不知晓，以他俩之能亦尚不能在魅的结界中察觉出被假叶封印了气息的神坠，魅却是知道的。他心道一声“不好”，连忙传声给惑和眩，告知此事。
收到魅的传声，惑不动声色地跟在穹奇身后。这事对他无甚影响，但魅和眩却会非常危险。穹奇现在多半已经认为惑与二零的冲突便是救或不救他了。他悄悄用零息探了探眩和魅的反应。还没探出个究竟，头前走着的穹奇就已顿住了脚步。惑赶忙收回了零息，忐忑地盯着穹奇的背影。穹奇却又继续往前走了。眩和魅不知道二零间的互动，只是心里打着鼓地跟在惑身后。
穹奇很快来到假叶所在，因为他没有收敛零力，所以假叶很早就已经恭敬地跪迎在地。穹奇的目光落在假叶身上，如有实质。假叶感受到后，心有不甘地取出三枚神坠献给穹奇。“恭喜穹奇大人归来！”他说。
穹奇拿过神坠后翻手便将其扔进了另一个空间。他侧身，小退了一步。“惑，过来！”
惑依其言而行，乖巧地站到穹奇身后，似乎这已成为他的一种本能。不过他仍有大事不好的预感。果然，当他立定之后，穹奇凭地蓦然唤出一个零术。惑只见身前一个巨大的黯紫色零界将假叶、眩和魅统统笼罩其中。眼见昔日好友渐渐陷入不知通往何处的传送阵，惑直觉以后将再不能见到他们。无法继续顾忌在穹奇面前的伪装，惑奋力跳入结界。在惑身后，穹奇那波澜不兴的眸子里难得泛起了一丝起伏。穹奇手下的三大干将，还有一个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七魄之首，就这样消失在他震惊的目光中。
<第一部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