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丽姐！下周要到养老院做志愿活动，好像要做慰问演出。”
刚进到公司办公室，娜凤就听到公司负责行程的职员金小姐对她说。
“志愿活动？什么慰问演出啊？”
日程满满的《檀君哀史》的拍摄录制马上就要开始了，正忙得不可开交时说什么志愿活动？
不明所以的娜凤眼神迷茫地看着金小姐。
“是，话虽然是那么说。”
“到养老院拍广告吗？”
“不是的。哎呀，您没听社长说吗？社长希望我们公司能多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
听着金小姐含糊其辞的话，昨晚没睡好的韩娜凤自始至终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直接去找金社长了。
“说去养老院慰问演出是怎么回事啊？”
“啊啊，那个啊？”
金社长傲慢地说道。
“韩雪丽你也不好好想想，咱们是靠谁才有饭吃的？不是因为大众的爱护吗？难道不应该去做一些志愿活动回报大家吗？”
金社长说话，百分之百都是有理的。
过去10年里，经纪公司没到敬老院做过一次志愿活动，现在突然要做志愿活动……?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娜凤眯起眼睛看着金社长。
表面上一副文雅的绅士做派，心机却藏得很深，金社长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工作少的时候，金社长先解雇了娜凤的专属助理，然后是经纪人，再然后把所有经纪人都炒鱿鱼了。
没提前通知一声，就以那种方式赶走了身边的所有人，娜凤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什么都不做，还要艺人将自己收入的大部分上缴给公司，这还有必要跟经纪公司签约吗？
这次电视剧通过试镜也不全是宇宙经纪公司的功劳，是非公开经纪人景珠辛辛苦苦为她争取来的。
“看起来好的就是好的吗？”
这时，坐在转椅上看起来像黑色毒蛇一样的金社长笑眯眯地回过头。
“韩雪丽，按照安排去做就行了。”
金社长用手指一下下地敲着玻璃桌子。他这种毫无诚意的态度一下子激起了娜凤的反感。
合约马上就要到期，虽然可以离开这里，但是现在没办法轻易地说不干走人。
“那，那有人和我一起去吗？”
娜凤气呼呼地问。
要是所有人都一块儿去的话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反正不想自己一个人去。但是……
“不是，韩雪丽你自己去。”
“您说什么？”
金社长的回答让娜凤很郁闷。
“怎么了？有什么原因去不了吗？”
“从明后天开始，我就要去拍摄《檀君哀史》了”
娜凤做出十分无语的表情，金社长依然很傲慢。
“很忙吗？”
“是的，要练习台词……”
“早上起来练不就可以了吗？台词能有多少？”
作为公司签约的演员，在出演电视剧方面，他们为她做过什么努力呢？那样的记忆一丝都没有。
即使拿到少的可怜的片酬，还得老老实实地先交给公司。
到底做了什么啊？话都到了嗓子眼还是咽下去了。再怎么不讲情义也要给足相应的待遇，有安排提前商量一下啊？真的是太过分了。
“这有点为难啊，已经通知养老院那边说韩雪丽小姐会去了……还有你这次参演的《6点，我的故乡》……”
“是《7点，我们的故乡》！”
娜凤表情不悦地更正了金社长的话。
连自己公司演员参演的作品名字都不知道！
娜凤再一次深刻地领悟到自己在宇宙经纪公司是多么的渺小。真是太过分了！
“6点也好7点也好有什么分别吗？反正敬老院的爷爷奶奶们唯独喜欢韩雪丽小姐……通常上了年纪的人都不知道那些炙手可热的新人，只喜欢那些过时的明星，那有什么办法呢？”
听了金社长的讽刺，娜凤气的整个脸都扭曲了。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
自己是过了气的女演员，在年轻人当中的认知度不高，关于这一点，她非常清楚。对她来说，这是致命的硬伤。
竟然这样往人家的伤口撒盐，也不请求当事人的谅解，对于这次志愿活动事件的处理方式，娜凤感到很失望。
难道是想把我扫地出门？
这看起来并不像金社长一贯的作风。
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脸皮还那么厚，娜凤连声招呼也懒得打，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说什么回报社会是好事，可为什么偏偏只派我一个人去！我最闲是吗？还是说我是软柿子好捏呀！”
愤愤不平的娜凤在心里大声的宣泄。面对现在既委屈又无助的处境，眼泪夺眶而出。
从未引起过任何丑闻，作为一个眼看快要三十一岁的女人，自己一个人生活都够辛苦了，还在曾经像家一样的公司坐这种冷板凳，太让她伤心，心里太不是滋味了。
***
几天后，娜凤来到了位于首尔近郊的一家养老院。
“蓝色的图们江里划着桨的船夫哟~”
凄凉而又婉转的曲调。
娜凤文静地把两只手握在胸前，就像参加合唱比赛的中学生一样唱着歌。
是说的到养老院做慰问演出对吧？像这样唱着爷爷奶奶们喜欢的能唤起很久以前回忆的歌曲，和这些孤独的老人们面对面坐在一起亲热的聊天，也算是像那么回事的慰问演出了。
和来时的伤心不同，现在的娜凤不时地开怀大笑，就像在亲生父母跟前一样和这些老人尽情的撒娇，愉快的聚餐开始了。
“哎呀，韩雪丽小姐来了呀！”
“是在《7点,我们的故乡》里出来的那个吗？”
“本人比电视里漂亮多了啊。”
到处都是认出娜凤的爷爷奶奶们。托这些爷爷奶奶的福，娜凤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突然变成超级大明星的感觉让娜凤高兴地不自觉唱起了盘索里（一种韩国民间曲艺）。
过了一会儿，娜凤把自己掏腰包买来的一些类似于围脖手套之类的礼物分给了大家，时间在欢声笑语中很快就过去了。
“怎么自己来的啊？”
一位脊背佝偻的很严重的奶奶紧紧抓着娜凤的手问。
慰问演出的话一般是几个人一起过来表演，看娜凤独自撑着舞台表演，所以才这样问。
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娜凤的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
……没有单纯的这样说。
“我不是漂亮嘛，奶奶。您放心吧，今天我就以一当百给您唱好多好多歌，一直一直陪您聊天。”
娜凤抓着奶奶树枝一样干枯的手，深情的说。
“好，好。”
“赶快再唱一首吧！”
一个坏心眼儿的爷爷又开始让娜凤唱歌。已经唱了二十多首歌的娜凤嗓子都快冒烟儿了，只能发出粗哑的声音。
如果嗓子坏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几天后的电视剧拍摄。既然都提出再唱一首的要求了，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爷爷奶奶们，你们听过‘金素光’这首歌吧？金素光，金素光，这样唱的。我给大家唱这首歌。知道的和我一起唱好吗~~~一，二，三！”
会唱的歌单都唱遍了，最后娜凤选了‘金素光’这首歌。
知道这首歌的爷爷奶奶们，即使牙齿都掉光了，也兴奋的手舞足蹈，开始张开口和娜凤一起唱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弃我而去，
但我不能忘记你，你快回来，回到我身边。
我强忍着伤痛让你走，如果要走，请你快点回来。
嘴里打着节拍，身体一边摇摆一边唱着歌的娜凤鼻子突然开始泛酸了。
最先发现娜凤异样的人，是坐在稍远位置的栏杆后面看着这一切的在辉。
虽然不知道从前是怎样，现在即使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认出来，即使受了欺负也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
所以现在看起来像被埋在大海与山林深处一样悲惨。
过气的演员独自到养老院做慰问演出……
明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为什么？反而能够开心地牵着爷爷奶奶们的手唱歌跳舞，那样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却也是那么得让人心疼。
“那漂亮的脑子里到底都想些什么啊？”
一个声音从心里传来。
一个和从前不同的生活中真实的样子。
实际上她属于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的类型，胃口也好，虽不爱运动但有着不容易变胖的体质。
突然想起上次请她喝醒酒汤的时候，她一股脑儿把饭吃的一粒都不剩，想起那个样子，男人嘴角“噗”的一下笑了起来。
“哪里痛呢？”
有些消瘦的身材，看起来成熟了些。也是，快要迈入三十一岁的女人了。
看着她渐渐泛红的眼眶，原本是故意想要整一下她作为小小的惩罚，现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像被针狠狠的扎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应该幸灾乐祸的呀，应该很痛快的，可是奇怪得很。
莫名感到悲伤的在辉很想知道，这段时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有了喜欢的人？”
想到也有那样的可能，在辉心中的某个角落开始变得不安和动摇。
根本无法去想象，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一时间占有欲和保护欲在他的心里熊熊燃烧起来。
“绝对不会拱手让给别人！”
对于在辉的话，宇宙经纪公司的金社长唯命是从，公司的情况很不乐观，急着需要资金的样子。
不过，在辉不会轻易地出资。
还差的远呢，对于那种人，不能他要什么就全都满足他。
“火烧火燎地着急吧。”
表面装得很正常，其实内心已经腐烂不堪了。
在辉暗地里表示想要成为韩雪丽的赞助商，明白在辉话里用意的金社长一下子变得红光满面。
“当然了，这个没问题。”
金社长没有一丝犹豫，痛快的点头答应，就像卸下了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一样。
虽然说富豪们包养女演员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不过他不知道，内心仍然很纯洁的娜凤是否能轻易地接受别人成为她的赞助商。
但是，果然……
“也是，只不过是一个把第一次给了一个男侍的女人而已。”
那样一想，嘴里像尝了苦胆一样苦涩。
虽然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作为一个女演员,为了突破演技，我想把这让人负担的处女标签给丢掉……
那时作出这样回答的娜凤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吗？作为一个女演员，想要自由的生活难道也包括那种不检点的生活吗？也包括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作为成熟的女演员想要做一切尝试这种话吗？
来路不明的背叛感令在辉的身体发抖。
“为什么这么火大呢？像一个玩具一样，得到了之后玩腻了再扔掉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这么难以忍受呢？”
明知出于对一个人的尊重不可以那样做，他心里的罪恶想法开始纠结起来。
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对女人认真过，也没有想念过，也不曾像现在这样纠结过。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的在辉咬紧了牙关。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被心察觉。
在束草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内心十分的平和，什么都不用担心。甚至想回到那个时候，痛快地把她甩了之后再回来。
但是，现在恨不得立刻拥有她，缠着她，不只是现在，而是永远。
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
“我强忍着伤痛让你走，如果要走，请你快点回来~”
即使中间声音时断时续，娜凤还是用力唱完了整首歌，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们给她送上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辉不想错过她的举手投足，睁圆了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他一旦看上了就绝不放过。
***
温暖人心的养老院慰问演出成功的结束了，终于到了期盼已久的电视剧《檀君哀史》的拍摄日期。
因为拍摄地点在京畿道汶山，距离娜凤在首尔的房子相当远，所以娜凤起了个大早开始准备。
没有工作的日子里经常磨蹭到太阳晒屁股才起的娜凤，可能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在闹钟响之前就睁开了眼睛。
拍摄是在偏僻的外地，所以要早早准备。
娜凤忙着往保温瓶里装上热乎乎的柚子茶，然后把拍摄中间等待时要盖在膝盖上的羊毛毯，还有厚厚的鸭绒大衣等，一样不落地装进一个巨大的包里。
电视剧都开拍了，娜凤所属的宇宙经纪公司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娜凤估计是觉得与其把精力浪费在她身上，还不如去投资有潜力的新人。
“要让金社长看看，我是怎么创造第二个全盛时期的神话的！”
娜凤在电梯里用力握紧两个拳头。
没有经纪人，也没有个人助理，大包小包的娜凤在电梯里上上下下忙着搬运行李，累得气喘吁吁。隔壁的素英送老公去出差回来，看见娜凤这副模样，从鼻子里哼地冷笑一声。
“不是，连经纪人都没有？韩雪丽小姐，要是看到你这副样子，谁还愿意去当演员啊？”
“是啊，我想做的话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娜凤不想理会性格尖锐的素英，没有看她笑着回答说。
“一直在家里闲着，最近有点事做了？”
素英在去往15层的电梯里一个劲儿地挖苦娜凤。新闻报道都出来了，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假装不知道，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唠叨个没完。
一开始，娜凤就知道她讨厌又嫉妒自己。对她的性格十分了解的娜凤一句话也不回，嘴闭得死死的。
虽然心里狠狠地诅咒她不要再烦自己，不过在等了那么久的电视剧开拍之前，她不想和素英彼此攻击。
虽然觉得一大早遇到素英简直是倒霉透顶，不过如果能换来这一天一切顺利的话也是值得的。
娜凤尽可能往好的方面想着，最后拿着化妆包出来，到在辉的遗像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我很快就回来。”
依旧是像女王一样噼里啪啦落泪的娜凤。
距离听到他死亡的消息一经过去一个月了，伤心却像是在昨天。
但是就像景珠说的，每天游手好闲只知道伤心，能有什么用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