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罗去了太皇国后,无量就沉浸在悲痛之中,每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下定决心要忘掉青罗,可怎奈却忘不掉,整宿的彻夜不眠让无量的身子渐渐有些吃不消。瞒着婢仆们骑上马,来到曾经每天凌晨时分和青罗一同前往的瀑布前。拴好气喘吁吁的坐骑,无量站在能够看见瀑布下方莲花池的岩石上。
——嘎啊!
眼前出现了****着的身体,羞得满脸通红的青罗。无量的嘴角扬起了微笑。让我如何是好……
突然间无量转过身来。
“相公!”
明明就是青罗的声音。
因思念这可怜的女子,脑袋都要裂开了。难不成还出现了幻觉?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的这个人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青罗吗?
“怎、怎么……”
不由自主的,他先伸出手去,摸了摸青罗的脸,哪怕是在做梦也好啊。
如果是幻想,如果是幻影的话……
无量生怕手一碰,眼前的人就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会留下无尽的失望。所以他立马用两只手抓住青罗的脸蛋儿,向自己的胸膛拽过来。他看见有着像用墨汁画的头发,以及像用红色染料点缀的嘴唇的这张漂亮的脸蛋儿上浮现的笑容。如月亮般的白皙脸庞,这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妃子青罗,可为什么却是一身男装打扮,好像一个少年公子。
“是我的青罗吗?要是鬼怪的话赶紧消失。不,不要这样,留在我身边,哪怕是一会儿也好。”
悲切的话语让青罗为之动容,一路上青罗一直都在担心,兴许他会冷酷地赶走自己,那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他眼前上吊自杀算了。
有好几次咬紧牙关,要下定决心。可看着这段时间消瘦了许多的无量,青罗哭了起来。在那一刻,青罗明白了饱受相思之苦的人不仅是自己,无量又何尝不是呢?
“我想念您。”
“是青罗吗?真是我的至爱青罗吗?”
还没有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无量,不停地摸着青罗的脸,青罗把那因为夜露而发凉的脸颊靠在他温暖的手掌上,然后把自己的手叠在了无量的手上。
“是我。”
听到青罗的回答,无量充满无尽的感激,一下子把青罗搂到了怀里。
是五天前,噙着泪水离开恩贤国的青罗。
哭干了眼泪的青罗坐在轿子里,被太皇国的使节团抬着从恩贤国出发前往太皇国。路上遇到了上次侵犯恩贤国南边国境皇龙城的贼人的一伙残兵败将。
在南边国境的皇龙城里,无量击退了数以万计的贼人,但是他们残余势力的数目也不可小觑。
虽然是由武艺高强的皇宫侍卫守护青罗,可由三百名组成的使节团光侍奉青罗的宫女们就有一百五十人,实际上能够和贼人们对决的兵力也就只有一百五十人。
使节团的护卫武士和贼人之间动起了刀子,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发展到了规模巨大的战斗,可光从人数上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受到惊吓的宫女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趁着一片骚动青罗从轿子里逃出来,抓过一匹没了主人的马匹骑了上去。然后拼尽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稍不留神被贼人抓住的话,比起被拉到太皇国还要受罪。幸好在宫里的时候,每天凌晨时分练习骑马,这才能够逃出很远留住一条性命。
后来,在附近的一个乡邑居民那里,听说太皇国的使节团被贼人全部歼灭。于是青罗骑马回到了恩贤国,可是却不能回到泰州县。不仅是因为无法冲破森严的警卫,更是因为吵着要把自己送走的大臣们看到自己回来,分明又会主张把她再次送回太皇国的。不知道要去哪里,在这里徘徊了许久后,又来到这熟悉的瀑布边。可是……
“青罗。”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量重新又把青罗搂进了怀里。她活了下来,又回到自己身边,这让他无比的感激,心灵深处不禁一颤。
“相公。”
他那干涩的嘴唇吻向青罗,接下来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接吻。就好似干涸的大地重新因为丰富的水源而焕发活力。
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处,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视线交融,慢慢渗入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那一晚就好像凌晨不会到来似的,夜色又漫长又深沉。
喔喔喔喔。
公鸡的第一声啼叫。天空亮起了鱼肚白,也随之摇晃起来。
在过去的几天晚上,回到宫里的时候生怕被谁看见,一直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的青罗,在无量温暖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躺在无量的怀里回到了泰州县,无量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布像菜包白切肉似的把青罗裹住,两只胳膊擎了擎青罗。看到无量这番模样地回来,太监们全都惊呆了。无量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让他们都要守口如瓶。如果泄露半个字,小心脑袋搬家。可是青罗对回到泰州城还是心有余悸。如果李佑知道自己以恩贤国国母显王妃的身份安然无恙地回到这里的话,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使节团全部被歼灭,如果连同自己也被奏明说死了的话,那该多好啊!可是在太皇国的使节团到来之后,恩贤国的臣子们都出面说服无量,希望把自己送回太皇国。所以看这个情形,自己是不能继续待在这里的。
重新回到藏身之处需要两个时辰,只好希望在到达之前不要被人发现罢了。青罗立即收拾行装。
昨夜。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彼此,无尽地缠绵直到深夜,两个人的身体还是交织在一起。
就好像口渴时,喝下了一大碗甜甜的泉水后,肚子饱饱的感觉。皎洁的月光影子照在身体上,整个身子被黏糊糊的汗水浸湿了。
睡着睡着好像为了确认青罗是否还在身边似的,无量伸出手。青罗依依不舍地总是回头看看睡熟了的无量。看着床榻前的书桌上堆成山的文书,青罗心里很不是滋味。未处理的国事这么多,一定是因为自己难过,没心思批阅奏章。
早上的空气很是清新。
青罗在见到了思念的人后,在清晨独自离开。这虽让人感到有些凄凉,可心情好像要飞起来似的,因为夜深之后又可以见到对方……
凌晨时分向着瀑布骑马的习惯让青罗翻墙的技术越来越好。可是担心被太监或是宫女发现,这次也不能骑马,只能步行前来,这让青罗的腿万分疼痛。可是对无量的一片深情,使得青罗可以克服一切困难。
无量下令,内别宫的太监和护卫武士全部撤出,所以现在这里空空如也。内别宫后面的后篱笆内有一处小门,可以从这里走出去。青罗回头望去,眼睛离不开无量那张睡熟的脸庞。
虽然青罗感叹自己不能和相公无量待在一起,可能够重新见到他,这就让青罗觉得自己幸福无比。
这是梦吗?
醒来后一看,青罗已经不见踪影,无量四处张望寻找青罗。
这不是梦。自己的双手分明地感受到了青罗那柔软的身子。虽然心头袭来一阵不安,可马上恢复意识的无量再三思量之后,明白了青罗像鬼魂一样突然消失的原因。她是害怕太皇国李佑会卷土重来。
让青罗产生这样的不安,八成是因为自己的关系。青罗曾央求自己不要送走她,可自己还硬是送她去了太皇国,路上又遇到一伙贼人,差点要了她的命。
想到这儿,无量觉得青罗是那么的可怜,这让自己心痛不已。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心里就更是闷得慌了。所以一起床,就牵过马来。然后就像疯了似的奔向凌晨和青罗一起去过的瀑布。可是,仔细找过之后,也没有发现青罗的影子。
“难不成是觉得这里也不安全?”无量自言自语道。
一方面感叹青罗的缜密,另一方面又因青罗不信任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是,自己的相公把自己往虎穴里推,当然是有些信不过了。无量意识到,现在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光等着青罗自己回来。
正如预想的那样,过了子时,青罗就已经藏在了九龙殿里,而太监和护卫们早早地被无量斥退了。
无量身后的九龙殿的殿门被悄悄地打开了。
没有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只是听到越过肩膀之处,有布衣下摆发出的沙沙声音,无量一惊回过头去。
啊,眼前站着自己思念的那个女子。新月下面一团黑乎乎的草丛影子落在门上面,像一幅图画似的,正翻腾着。这是一次令人窒息的密会。
“你现在成了蒙面盗贼。”
紧紧地搂着青罗,搂得青罗有些喘不过气来。随后,无量劝说青罗,让她就在这里住下。
“下次来的时候戴上幅巾?”在无量怀里微笑着的青罗,一把搂住无量,抬起那双像山葡萄似的眸子问道。
“哈哈……小破宫女现在想要成为蒙面王妃啊。”
“呵呵,是我太过贪心了?”
“靠近些。”
靠近了相互面对面地坐着,无量仔细端量起青罗来。脸上的稚气还没褪去,可无论怎样看,都看不够。
“真的要走吗?”无量干脆地问道。
青罗嗓子眼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好容易咽了下去。这话让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要走。”
“我得走,不要拦着我,殿下您应该很清楚这一点。”青罗的态度很坚决。
“你的回答还真是冷静又绝情。可是我如果现在让你走的话,会心有不安的。”
一想到心爱的人要在黑暗中,踩着冰凉的晨露离开自己,无量就觉得无比心痛。他第一次明白原来挚爱的人离开会让他痛彻心扉。
“不能被别人发现啊。”
不要难过了,青罗难过地摸摸无量的脸颊。在别人眼里那是令人恐怖的伤疤,可在青罗看来这伤疤很是可爱。
睡着睡着无量梦到青罗的肩膀不停地在哆嗦,无量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青罗……”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罗就会离开自己,这种不安的心情搞得他根本睡不着觉。无量把厚厚的被子掖到了青罗的脖子下方。万一在睡熟的时候,凉飕飕的夜晚空气透过没有关好的窗户渗进来,会害得她着凉。因此青罗是他现在备感珍惜的人,希望她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不一会儿,无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生怕再让青罗溜走,用力地搂住青罗肩膀的那只古铜色粗壮的胳膊,此时也有些懈怠了。
青罗一直装作睡熟的样子,就等着无量睡熟后自己好逃出来。
青罗把脸埋在无量宽阔胸膛里,装作呼吸平稳。这时才轻轻地抬起白皙的脸蛋,黑暗之中如满月似的发光的面孔,黑珍珠般闪闪发亮但又有些不安的瞳仁,在那睡熟了变得平静的脸上一眨一眨。
青罗伸出手在无量的脸上面晃了晃,像哄孩子似的抓抓拳头,又伸开手掌。拳头握了握,又伸了伸,反复几次之后,这才确定无量不会醒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抓起披到肩膀的长发,用皮筋扎好之后动身。
睡梦中抚过青罗的位置,什么也没摸到,无量这才猛地从梦中惊醒。
果然不出所料,青罗已经离开这儿了。可是无量还是充满着希望,因为一到晚上,青罗还是会再回来的。
“是田螺姑娘吗?”
那天晚上,紧握住青罗的手,俩人一阵热吻过后,无量开玩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