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第二天早上，当青罗看到自己躺在无量温暖的怀里时，着实吓了一跳。
和前天吃汤饭的那家店相比，这家店的火烧得一点都不热，温温的，这一晚把青罗冻得直哆嗦。看样子两人也是不由自主地互相抱在一起，为了保持温度。
和青罗同时睁开眼睛的无量，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抱着青罗的那只胳膊抽了回来，无量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他的眼神落到了青罗胸口下方，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青罗随着他的眼神，瞟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上衣的飘带松了，胸口若隐若现的。
青罗马上转过身，把飘带整了整。
“鸡打鸣了。我们早些出发，也可以早些到。”
无量不在意地说了句，他整理行装，开始备马。
虽然和昨天一样，两人一起骑着马，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比起昨天来，青罗稍微感到舒坦些了。
马也好，他也好。
“相公这要往何处走呢？”突然对他产生了好奇，青罗问了句。
无量微微笑了笑：“那句相公，还真是有点尴尬。”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虽然有些狡辩，在拜堂后的两天时间里，不停地叫着“相公”，这也让无量有些不好意思。
反正，再有一些时日，这婚姻就会宣告结束。两个人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把他称作相公也不合适。
“我要去恩贤国。”
“恩贤国？”
他的话让青罗蓦然想起万寿节剑术比赛那天，蓉儿来来回回讲述比赛进程时，对恩贤国剑士的描述。
——和其他剑士不同，这位公子气宇轩昂。虽然脸上也有着伤疤，可这伤疤也很有魅力，这伤疤一定有来历，好威风啊。这位公子就像是飞在高原的一只优雅的苍鹰，又或者是张开双翅的孤傲的一只鹤。八尺长身，貌似潘安，观看剑术比赛的宫女们都炸开了锅，一个个的都夸赞这位公子有气派……
那这么说，除了知道新郎是蒙面盗贼之外，又了解到了一点。还琢磨呢，这个人究竟是何人，原来是个带刀的剑士。看来是为了这次万寿节的剑术比赛才进的宫，前后的经过一经联系，正好得出此番结论。
新郎即便不是蒙面盗贼，可青罗距离皇后的宝座远着呢，因此心情还是很沉重。当皇后是她一辈子的梦想，现在当皇后的梦泡汤了。
几天来青罗已经把他看做是自己的另一半了，这就要和他分开，这一辈子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些事情都影响到青罗的心情，所以她紧闭双唇，不再多说什么。
“恩贤国……很远吗？”
“嗯，从这里走，相当远。”
“有多远？”
“嗯。”
无量没有回答青罗的问话。反正是要分开，还干吗要留下眷恋呢？
他曾经尝到过爱情的苦涩，所以也不想留给青罗有关自己的任何线索。
无量骑了一整天的马，不知不觉周边熟悉的风景开始进入眼帘，而青罗的心也有所期待而跳个不停。
“再有两个时辰就到皇周县了。”
为了让青罗高兴起来，无量说道。
“一定很想见到父亲吧？”
从她心脏的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之中，他感受到了她的激动。
“嗯。”
“我是孤儿。”无量先开了口。
“什么？”青罗听了他的话，不禁悲从中来。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认识她不过两天，难道是因为两个人拜过堂吗？竟然，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是相当的近。
“一定很孤单吧。”
青罗感到惋惜似的说道，无量只是笑了笑。
十年前，离开太皇国的皇宫后，都没有闲暇去思念父母亲，也就更不要提感到孤独了。
不分昼夜地接受孙武裘将军的严格训练，并且在任恩贤国的王之后，为了解决分散的政治问题，他是尽可能地减少睡眠时间，认真地处理政事。
对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的官吏们，三天两头地给予处决，死刑场的地上血流成河，这才使得处于危急边缘的国家恢复了正常。可是这还不算，国家刚步入正轨，就要抵御贼人的入侵，歼灭跃入边境的贼人。太皇国皇帝下达讨伐西域的命令后，他率领三万兵力征服了周边小国和突厥……还要和边疆的诸侯国一起召开秘密会议……
在腥风血雨的时光中，唯一能够给他力量的就是对正雪皇后的回忆了。那时，虽然他才不过十六岁，可长久的爱情之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越来越宽，让他欲罢不能。
——对男子而言，初恋会铭记一辈子的。
的确。得不到的爱情更让人忘不掉。
一开始，当知道嘉实国的雪智公主不是和已有婚约的自己成婚，而是和登上皇帝宝座的李佑结为夫妇的时候，无量大为恼火，也很难受。无故被夺去了太子之位，就已经让自己感到自身的渺小，也为此恨自己的无能。
听说，正雪皇后还没有子嗣。正雪喜欢孩子，一定会生好多孩子。
无量和青罗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突然无量猛地向后一拉缰绳。
“喔喔！”
马的前蹄向空中扬起，乱蹬了几下。
“咴咴儿！”
“嘎啊！”
突然受到惊吓的青罗，怕从马上摔下来，缩了下身子，尖叫了一声，犹如木盆般宽大的手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呃呃！”
“不要出声。马要受惊了。”
青罗不知怎么回事，回头看了看让马停住的无量，无量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
无量把捂住青罗的手挪走后，青罗小声问道：“为什么突然停住了？”
无量表情严肃地说道：“看样子，去皇周县有些困难了。”
“怎么？”自己的故乡——皇周县就近在咫尺，青罗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不能去？
“看那边，没想到从皇宫到这里，都布满了士兵。”
青罗这才看到，皇周县的城门口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皇宫侍卫。粗略统计一下，也得超过五百人。
“天啊！”
如果没有事先发现皇宫侍卫就直入城门的话，一定会被逮个正着。李佑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没想到连这里都布满了侍卫……
和他十年未见，也许这期间李佑稍微有些变化。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李佑距离关心百姓生活、做一个慈悲贤明的君主还差得远呢。
贪官污吏们随意买卖官职，置百姓于水深火热而不顾，就这样不会过多久，太皇国也会国将不国了。
孙将军主张静观其变，他料想，不出几年，大家会亲眼目睹这个大国土崩瓦解的。突厥的最高祭祀长坦史瑞坦赞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无量却是希望这一天能更快的到来。
可是，这次小看了李佑，没成想有种被打后脑勺的感觉。无量掉转了马头，朝皇周县的相反方向走去。他们骑的马距离日思夜想的皇周县越来越远时，青罗的双眸开始浸满了泪花。
“拜托，向父亲问候一声也不可以吗？”青罗双手合在一起，真诚地向他请求道。家就近在咫尺，因此也就更想见到父亲。
可无量还是坚决地摇头，表示拒绝：“闹不好，会被抓入大牢的。只是被关起来的话，那还算不错。可你能经受住各种拷问吗？你要是被抓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青罗感到有些遗憾，哭着喊道：“父亲，父亲……”
无量看着青罗一抖一抖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他不想给青罗虚无缥缈的期待。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不会再有过多的来往。
“抓住他们！”
距离皇周县越来越远，突然后面有几名骑着马巡查村庄的侍卫发现了他们，开始追赶过来。
“真是的！”
无量也急忙加快了骑马的速度，青罗就看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快速旋转，胃口也跟着翻江倒海，可是没办法。
“干脆闭上眼睛，靠在我身上！”
无量说完，青罗紧闭双眼。他伸出一只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腰。
青罗吓得脸色惨白，没办法，只好紧紧抓住无量的胳膊。马与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好像马上就要被抓住似的。被追赶的马上坐了两个人，而后面追击的马上只坐了一个，当然会追上他们了。
“后边追得紧，马已经没有力气了，为了加快速度，把行装扔了吧。”
“可是……”
青罗表示不愿意，也不吭声。包裹里面装有拜堂时穿过的绸缎礼服，还有过去的一段时间内青罗思念父亲时，一针一线缝制的棉上衣等等，都是她极为珍视的宝贝。可无量的话没错。
“快！”
他催促青罗，没办法，作为后宫女一点点攒的珍贵的行李，全都要扔掉。
“以后还能找得到吗？”青罗不舍得地回头看了看，问道。
表情僵硬的无量没有回答。
可即便是把行装包裹扔掉了，后面侍卫们也很快追赶了上来。
他们乘的马，已经筋疲力尽，开始气喘吁吁了。
怎么说，也逃脱不掉了，无量立即把马停住了。留青罗在马上，自己跳了下来。
无量和从后面追赶过来的侍卫们开始了一场恶战，想要拔出刀来，可距离太近，只好展开肉搏战。
“啊！来啊，过来啊！”
他的声音大如洪钟。
隆！
他憋了会儿气，从身材就可以看出无量的优势，他把侍卫轻松一举，往地上一摔。青罗在旁边看着这打斗场面，害怕得直哆嗦，透过打斗中被撕裂的衣领，看到了无量若隐若现的肌肉，不一般啊。无量的力气可绝非等同于一般人。
压倒一名，紧接着又攀上了一个侍卫的脖子上，从上面按住这名侍卫的脖子，无量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血之眼”的外号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担心会泄露他们的行踪，无量想要杀人灭口，拧断侍卫的脖子，可顾忌到在马上面正圆睁着双眼看着这一切的青罗，他没法下死手，只好把昏厥的兵士踹到田里。
“换匹马吧。”
青罗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眼睛直冒金星。这一天，时间为何过得这么漫长。更为吃惊的是，一向不听无量话的青罗，这会儿却乖乖听话，下马骑上了没有主人的马。
“相公，后面又……！”
青罗上了马之后，看到从远处跟上来的数十名侍卫。无量顺着青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急匆匆地上了马，催马快走。到底都是要在这儿被抓了，即便剑术高超也是，无量又怎能以一抵十呢。
就在这时。
“青罗呀！”
不知是谁，从后面喊了青罗一声，无量先听到了喊声。如果是来抓他们的侍卫的话，不会有这番哀切的叫喊。
喔喔，把马停住的无量，循着声音看是何方人士。
“是谁呀！”
带领数十名士兵，穿着蓝色官服，看样子不像是一般的侍卫。
“青罗呀！”
“教辉大哥！”
他是过去差点儿就和青罗拜了堂的皇周县县令樊教辉。青罗高兴得有些泣不成声，一把抓住了教辉的手。教辉把青罗搂进怀里，共叙悔恨之情。在一旁看着他俩的无量，嘴角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儿地抽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下令，说要抓你回宫。不是进宫做了后宫吗……”
教辉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自己落寞的心情，青罗听着哭了出来。
“回到皇周县固然是好，可皇命不允，要你重回皇宫……”教辉压抑住自己的不舍，话说了一半。
“不要抓我，求你把我们放了吧。”事出紧急，青罗向他哀求道。
身为县令的教辉，也想使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违抗皇命，放他们一马。
“听说你还拜了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