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和阿牛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他们在一个镇子上的私人小厂里打工，每月赚的不少，老板这人也不错，从不拖欠工资。俗话说得好，糊涂皇帝多忠良，英明天子虎狼臣。这话说得一点没错，老板是好老板，就可惜养了个恶人。
这天，阿牛上班的时候，肚子忽然痛了起来，一看时间还不到，就强忍着不敢早退。后来看看还有几分钟就下班了，阿牛实在忍不住，就抱着肚子走出了车间。没想到刚出门口，就见面前立着一个铁塔似的人影。阿牛顿时吓得一哆嗦，乖乖地站住了。
这人是厂里的管工，是个本地人，长得虎背熊腰，整天就是嘴里剔着牙签，在厂子里到到处转悠，耀武扬威，看有没有工人偷懒的。背地里，工人们都叫他狼狗。为啥？这家伙脾气十分丑陋，一张口就是粗话，对手下的工人自然没给过好脸色，要打要骂随他的便。全厂几十号人，几乎都被这头狼狗“咬”过。被咬得最多的，就是阿牛。
阿牛是个老实人，长得也比较瘦小，也不知啥原因，狼狗就偏偏爱找他的麻烦。这不，阿牛这回又撞到枪口上了。
狼狗手一张，就拎住了阿牛一只耳朵，像拎只小鸡一样拖到了院子里：“妈的，老子在这看着，你也敢早退啊！”
“我、我肚子疼……”“疼个屁！”
阿牛自知理亏，也不敢分辨，嗫嗫地说：“扣、扣钱……”
狼狗一吐嘴里的牙签，“你以为扣钱就完了？你他妈的××，不打你就记不住！”说罢，啪，一巴掌打过来，阿牛左脸立刻肿起一大块。狼狗凶神恶煞地吼道：“老子今天没功夫罚你，下次非得罚你跪半天！”
阿牛抚着脸，突然一挺瘦巴巴的胸膛，对着狼狗怒目而视。狼狗一怔，又骂道：“你还不服？”又一巴掌抡去，“滚！”
阿牛站着没动，脸涨得红红的，嘴里憋着一口气，两眼死命盯着狼狗。突然，右手摸到腰间，五根手指在激烈地颤抖着。
狼狗瞪眼说：“叫你滚还不滚，想找死呀！”
谁知阿牛还是站着没动，右手抖得更厉害了。正在这时，阿狗出来了，看到这一幕，赶紧冲了上去，一把抱住阿牛就往外拖。
阿狗把阿牛拖回宿舍，冲他骂道：“你脑瓜抽筋了？叫你滚还不跑，等着他打死你呀？”
阿牛仍然一言不发，右手紧紧地按在腰上。阿狗猛然一惊，刚才他抱着阿牛的时候，感觉到他腰间有根硬硬的东西，好像一把刀似的。
他指着阿牛的腰问：“阿牛，你那是啥东西？”
阿牛脸上显得十分慌张，摇了摇头，没说话。
“你……”不知咋的，阿狗脑子里突然一闪，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怔怔地望了一阵阿牛，就没有再问下去了。坐到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阿牛。
晚上下班后，阿狗把阿牛拉到厂子附近一个小饭馆喝酒。阿牛今天又受了狼狗的欺负，心里憋气，只闷声闷气地喝酒，一句话也不说。
喝得差不多了，阿狗就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牛兄弟，咱们背井离乡来这里打工，人生地不熟，受人欺负那是少不了的。咱们还是忍者为上，到年底挣到钱回家才是正经的啊，别人骂咱，咱就装聋子，别人打咱，就当他给咱挠痒痒，千万别和人家较劲啊！”
阿牛一仰脖子，连灌了几口，狠狠地吐出一句：“别逼我下跪！”
阿狗一愣。就见阿牛往腰里一摸，赛光一闪，摸出了一把尖刀。“噗”的一声，咬牙切齿地往桌子上一插：“别逼我下跪！”
阿狗一瞧，吓了一跳，自己猜得不错，他腰里果然是一把刀。他瞪着那把刀问：“阿牛，你带着刀上班？”
阿牛眼眶红红的，默默地点点头：“狗哥，我一直都在忍啊！狼狗骂我，我忍了，他扭我耳朵，我也忍了，后来他又踢我屁股，打我耳光，我也能忍，可是，他要是逼我下跪，老子这把刀就要见红了！”
阿狗忙说：“阿牛，你可别干傻事啊！”阿牛一仰脖子，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口：“别逼我下跪！老实人也得有个底线，让我下跪，老子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阿狗看着他眼里暴露的凶光，心底不禁打了个颤。阿牛虽然是个老实人，可向来做事说到做到，免子若要咬起人来，那才叫人怕哩！
他打量着阿牛，嘴上在骂着阿牛糊涂，其实呢，心里却是又惊又喜，想到一边去了。想啥？早上在宿舍里，他猜到阿牛腰里是把刀后，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个念头来。原来，阿狗早就瞄上那个管工的位置了。这份活好啊，像个白领似的，在厂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就是厂里的二当家。阿狗这人脑子比较灵活，能干，又有人缘，老板呢？也十分喜欢他，早就有意思让他当管工，只是碍着狼狗是本地一霸，不能不给三分面子。阿牛的刀让阿狗触动了他的灵感，倘若阿牛把狼狗除掉，这管工的位置就该换换人了！
这晚后，阿狗每天开工前，都悄悄留意着阿牛的腰，看他是否带着刀。自然，他也没有再劝过一句阿牛了。相反，他天天都在焦急地盼着狼狗快点欺负阿牛，罚阿牛下跪，这样就触犯到阿牛自己定的底线了。
可说来也怪，一个多月过去了，狼狗居然没有找过阿牛的麻烦。阿狗整天想着这事，越想越急，越想越等不及了。于是，一天上班前，他偷偷把阿牛的打火机放进了他的口袋里。厂里是不允许带任何东西火种进车间的，上次有个工人在车间抽烟，结果被狼狗打得吐了血。自然，阿牛浑然不知，带着那只危险的打火机去开工了。
下班后，阿狗揽着阿牛的肩膀一块出去，看见狼狗像往常一样狗模狗样站在门口。阿狗就问：“阿牛，你带打火机了吗？”
“没啊。”阿牛下意识地一摸口袋，却掏出来一只打火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狼狗在背后已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一个箭步冲上来，像拎小鸡一样把阿牛拎到半空：“好哇，又是你！敢带打火机进车间，你死定了！”劈里啪啦就是几个耳光，然后把阿牛往地上一搡！
阿牛被打得脸青鼻肿，嘴角都流出了血，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两眼茫然地瞪着狼狗搜出的打火机，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咋会带着它。
阿狗在一旁看着，心中怦怦乱跳，想了想，壮着胆走上前对狼狗说道：“大哥，他不是故意的，再说他也没在车间里用，算了，放过他这一回吧！”
狼狗挥着拳头骂：“你他妈算什么鸟，我早就想修理你了，快滚一边去，要不连你一块揍！”阿狗急忙抱着头躲到一边去。
狼狗得意洋洋，掉头冲阿牛一指：“跪下！他妈的，今天罚你在这跪一天！”
阿牛一听，脸色顿时铁青，额头青筋暴突，手一下就按到了腰里那把刀。他紧盯着狼狗，一字一顿地道：“我不跪！”
阿狗看到这，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心里一个劲地喊：阿牛，报仇雪恨啊，给他狗日的一刀！
狼狗冲到阿牛跟前，接二连三，又是几个大耳光：“你跪不跪？”
阿牛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不跪！”狼狗暴跳如雷，抬脚就往阿牛腿上踹：“我看你跪不跪！”
阿狗看见阿牛的手已经伸进了衣服里，两眼露出了腾腾杀气。他紧张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目睹即将发生的一幕。然而，过了好一会，他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狼狗的惨叫。睁开眼一看，阿牛仍然直挺挺地站着，脑袋却低了下来，那只握着刀的手也拿出来了。
只见狼狗又一脚踹去：“跪不跪？”
忽然，阿牛抱着脑袋，两腿一弯，软绵绵地跪了下去。狼狗哈哈大笑：“老子就不信你敢造反！”
阿狗顿时一阵失望，暗暗骂了句：屁！说话不算数的软骨头！
阿牛在院子里跪了一个多小时，后来还是老板知道后，把他解救了。
晚上，阿狗又把阿牛拉到外面喝酒，两个人都是一声不发，低头喝着闷酒。阿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会觉得自己嫁祸于人，感到内疚，一会又感觉失望不已，暗骂阿狗不履行自己的誓言。
吃着喝着，阿牛突然“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狗哥，不是我窝囊，我、我我……”
阿狗心里想，屁，你没有那个胆就别说那样的话嘛！嘴上说道：“兄弟，窝囊就窝囊，又咋的？咱现在还不是好好在这喝酒吗？没人会笑你！”
阿牛抹了一把泪，喃喃道：“我知道我没用，人家把屎拉到头上了，我也……可是，我捅了他，就得坐牢，把他捅死了，就得挨枪子呀！”
阿狗装作高兴的样子点点头：“对对，兄弟呀，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阿牛从腰里拔出刀，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左看右看，猛地把刀往桌上一插：“老实人也有不能忍的时候，他要是、他要是……”阿狗心里不禁冷哼一声：光说不练有个屁用！也不想听了，伸手把他扯起来，结账走了。
这之后，狼狗仍然在厂里耀武扬威，阿牛仍然时不时要受他的欺负，阿牛仍然是逆来顺受。过了个把月，有一天狼狗突然找上了阿狗的麻烦。也许听到了老板要提拔阿狗的风声，狼狗故意找茬来了，硬说阿狗偷了厂里的东西去卖。
阿狗刚一分辩，狼狗的拳头马上就到，三拳两脚，就把阿狗打得瘫到了地上。突然，阿牛像头发疯的狗一样冲狼狗猛扑上去，白光一闪，手里的刀已经进了狼狗的肚子。
狼狗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吃惊地瞪着阿牛。阿牛保持姿势没有动，歇斯底里地喊：”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你欺负我好了，你别欺负我兄弟啊！”
阿狗从地上爬起来，呆若木鸡地望着阿牛，突然冲上去死死抱住阿牛，泪流满面：“好兄弟，你咋不听我的话？咋这么糊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