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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唐诗宋词(11)

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

【意译】

一曲哀怨的《湘江曲》,在悠扬的古筝声中,似乎看到了湘江碧绿的春波。歌伎纤细的手指在十三根琴弦上轻拢慢捻,筝声如泣如诉,慢慢地诉说着满腹的愁绪。

面对酒宴饮酒听曲的人,她明澈如秋水的眼眸含情脉脉,古筝上斜列的玉柱似一行斜飞的秋雁。当弹到令人心伤之处,她就柳眉微蹙,似有无限的幽怨,样子更加惹人怜爱。

青门引春思

张先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意译】

清明时节,乍暖还寒,凄风冷雨到了黄昏时分方才停歇。冷冷清清的庭院里,我独自对着枝头的残花酌饮,不觉又醉了。如同去年此时一样地惆怅,年年岁岁面对花落春去,心中总有无尽的感伤。

夜阑人静,重重门户都已紧闭,四周悄无声息。戌楼上阵阵凄厉的号角声伴着清冷的晚风将我吹醒。此时万籁俱静,万物都沉浸在酣眠之中,只有我还醒着,难以入眠,月光将矮墙那边秋千的影子拉得极长,还伸到院子里来。

范仲淹

御街行秋日怀旧

范仲淹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③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敧,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意译】

夜阑人静,只听见树叶飘落在台阶上发出细碎的声音。玉楼上,珠帘高卷,早已人去楼空。天色清明,银河斜挂天际,像是垂到了大地上。年年岁岁的今夜,月光都像白色的绸缎,可惜你总在千里之外,纵有良辰美景,也无人与共。

饮酒也无法减轻相思之苦,端起酒杯还没有送到嘴边,我已泪流满面。灯光在晚风中摇曳,忽明忽暗,照着独自侧卧在床榻上的我。我已尝够了这孤枕难眠的滋味,这种刻骨相思,不是让人愁容满面,就是叫人胸口隐隐作痛,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

苏幕遮怀旧

范仲淹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意译】

天空碧蓝,黄叶满地,一望无际的秋色绵延到江边,连江面上的水雾都呈现出翠绿色。夕阳映照着秋山,烟波浩渺,水天相接。只是芳草萋萋,绵延到落日的尽头,恰似游人无尽的乡愁。

思念故乡,羁旅的愁思纠缠着游子,令人黯然销魂,每个夜晚除非有好梦让人安睡,否则是无法成眠的。在月明之夜,切莫独自登上高楼凭栏远望,借酒浇愁,因为酒入愁肠会化作滴滴相思泪。

渔家傲

范仲淹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裹。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意译】

边关秋来,风景与中原迥然不同,格外凄凉,连大雁都毫不留恋这荒凉的西北边陲,全都飞去了衡阳。四周的羌笛声、胡笳声、风声、马嘶驼鸣声混合着军营的号角声回荡在重峦迭障之间。大漠里,夕阳西下,长烟袅袅,城门紧闭。

一碗米酒下肚,不禁让人想起远在万里的家乡,可是敌军未退,边境还不得安宁,仍不能回归故里。秋霜布满了塞外荒原,孤城里传出幽怨的羌笛声,戍边的将士思念家中的亲人,暗自垂泪,无法入眠。白发苍苍的将军伫立窗下,凝视着满天寒光,想起大功未成和士卒的艰难,也难以成眠。

晏殊

踏莎行

晏殊

祖席离歌,长亭别宴。香尘已隔犹回面。居人匹马映林嘶,行人去棹依波转。

画阁魂消,高楼目断。斜阳只送平波远。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

【意译】

长亭送别,在饯行的酒席上,一曲曲的送行之歌也唱不尽我们恋恋不舍的心情。看着你渐行渐远,那飞扬的带着落花芬芳的尘土已经模糊了我们彼此的视线,但你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相顾。我的坐骑也通人性,在林木的掩映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仿佛在为我此刻的寂寞孤单而哀鸣。你的小船似乎也能解人意,在江流中曲折回转好几次都不忍离去,仿佛在替你向我传达脉脉情意。

登上画阁,人去楼空,此情此景,让我黯然神伤。独自倚栏极目远望,只有一抹落日的余晖默默地护送着江水东流,早已不见了你的踪影。渺渺江水犹如无穷无尽的离愁,但是,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的心都会追寻而去。

浣溪沙

晏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意译】

还是和去年此时一样的天气,一样的舞榭歌台。我品尝着美酒,聆听着乐工演奏着才刚填上的一首新词。夕阳西下,不知几时才再东升。

春天又将归去,百花凋零,这本是自然规律,我也无可奈何。燕子飞来,好像是旧时相识,只是春花秋月又一年。小园里落花满径,唯有我独自徘徊。

蝶恋花

晏殊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意译】

庑廊上的栏杆蜿蜒曲折,好像是故意依偎在绿树上一样,春风轻轻吹拂着万物,无数条碧绿柔美的柳枝在阳光的映照下,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远处传来的筝乐声是那么美妙悠扬,赏心悦耳,以至于梁上的燕子都被逗引得双双穿过门帘,扑向了温暖的春天的怀抱。

然而,好景易逝,才几天时间,迎风飘扬的柳丝便笼罩在漫天飞舞的落絮中;红艳艳的杏花,也在清明时节的纷纷细雨中萎谢凋零了。我本想在梦中排遣春愁,可黄莺的啼叫声把我从浓浓的睡意中惊醒,我那美丽的梦中幻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清平乐

晏殊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意译】

红格子的信笺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说尽了我平生对你的爱意。只可惜雁飞云端、鱼游水底,没有谁能将我的思念带给她。

夕阳西下,我独上西楼,凭栏远眺,远山正好对着我的窗口。绿水伴着青山,依旧东流,可是她的笑靥却不知何处去了。

木兰花

晏殊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意译】

燕子和大雁南飞后,黄莺也随春天归去。细算起来,人的一生真是千愁万绪,人生短暂,恍如一梦,好像秋云倏忽即逝,无处可寻。

但愿佳人能像闻琴的卓文君和解佩相赠的神女一样,明白我的倾慕之意。可是,即使挽断她的罗衣,也留不住她。世人皆醉,劝君不要独醒,与其清醒地痛苦,不如烂醉于鲜花丛中。

柳永

少年游

柳永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意译】

骑着马,缓缓地在长安古道上前行,只听得高高的柳树上那秋蝉一阵阵的悲鸣。夕阳西下,飞鸟隐没于长空之外,原野上秋风瑟瑟。放眼望去,茫茫天际,辽阔无边,这让我顿感说不出的寂寞。

世间万物,本来就像那空中的云彩,一旦飘去,便消失地无影无踪。那旧日的欢会期望今日何在?早已没有了过去那狎妓游乐的兴致了,曾经的酒友们也都零落四散,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如当年了。

雨霖铃

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意译】

黄昏时分,凄凉悲切的秋蝉声回响在暮色中,刚刚下过一阵急雨,四周十分清凉。在这京城门外设帐与你饮别,彼此都没有心情饮酒。我们依依难舍,木兰舟上的人催促我赶紧出发。我们紧握住彼此的手,双目相视,泪眼朦胧,哽咽到说不出话来。这次离京南下后,我再也见不到你的倩影,只看见江上一望无际迷茫的水雾,以及傍晚时分弥漫在辽阔天空中的灰蒙蒙的云雾。

自古多情的人都因离别而伤感,如今我与你分别在这冷落、凄清的晚秋季节,这叫我如何能忍受分别的痛苦。不知我今夜酒醒后会身在何处。或许在杨柳依依的岸边,还是在清凉的晨风中,举头还依稀可见空中的残月。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你相见,虽有良辰美景,没有你陪伴身旁,还不是如同虚设?纵然对你有万般思念、千种风情,又可向谁诉说呢?

蝶恋花

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意译】

微风轻拂,我倚靠在高楼栏杆边站了很久,凝望天边,夕阳的余辉里,烟霭迷蒙,远山的草色变得暗淡,一如我忧郁的心情,有谁理解我此时的惆怅?

打算放纵一下自己,痛痛快快地醉一场,纵情高歌,但强求欢乐反而了无趣味。为了她,即使身心憔悴,日渐消瘦,我也无怨无悔。

采莲令

柳永

月华收,云淡霜天曙。西征客、此时情苦。翠娥执手送临歧,轧轧开朱户。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

一叶兰舟,便恁急桨凌波去。贪行色、岂知离绪。万般方寸,但饮恨,脉脉同谁语。更回首、重城不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树。

【意译】

月亮收起了它的清辉,天色渐渐地亮起来,淡淡的云彩,映衬着满地的寒霜。此时此刻,即将踏上漫漫征途的游子,心情无比愁苦。那温柔美丽的女友为了给他送行,轧轧地打开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两人携手,依依不舍地来到了分别的岔路口。她两眼泪汪汪,久久地站在那里,深情的面容千娇百媚,婀娜的体态袅袅轻盈,那伤心欲绝的神态,让人真不忍心转身回顾!

登上一叶扁舟,便匆匆操桨架舟而去。离别的时候一心急于上船赶路,根本没想到那离愁别绪竟是如此痛苦!此时此刻,无尽的懊恨之情只能埋藏在心底,脉脉深情能向谁倾诉?当他留恋地再次回头时,就连那高高的城郭都已经看不见了,所能看到的,只有在寒气逼人的江天之际,那隐隐约约的三两棵被烟雾所笼罩的孤树。

定风波

柳永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恨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意译】

开春以来,面对桃红柳绿的景色,我反而更觉凄惨愁闷,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黄莺在柳树枝条间穿梭,不停地飞来飞去,而我却还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往日丰润酥嫩的姿容此刻变得如此憔悴,那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随意地垂于脑后,散乱蓬松,根本没有心情梳妆打扮,就这样整天无精打采地度日。我那薄情郎一去无踪,就连一封简短的报平安的信件都不曾捎回,对此我也无可奈何。

早知道如今会是这样的话,当初就把他的马鞍锁起来了,将他留住。现在真是后悔啊!他没有走的话,我就让他待在书房里,面对书窗,用我给他准备的精致笔墨纸张,吟诗作文,用功读书。这样他就能整天陪伴着我,形影不离。我闲下来做针线活的时候,他也能陪在我身边,我俩恩恩爱爱,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感到虚度了美好的青春年华。

玉蝴蝶

柳永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意译】

深秋的傍晚,雨住云散,我独自倚靠着栏杆,遥望远方,万分伤感。秋光萧索,一派肃杀凄凉的景象,难怪宋玉会触动悲秋的思绪。秋风轻轻吹拂着水面,蘋花也渐渐枯萎了;在寒月冷露的侵袭下,梧桐叶也已枯黄飘落了。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禁产生了一种感伤之情。我的那些故朋旧友们现在都在哪里啊?眼前只有烟雾迷蒙、无边无际的一片秋水。

曾经与朋友们以文相聚、以酒相会的那段快乐的日子真是难以忘怀。分别之后,物换星移,转眼就是好几年的时光,我独自不知辜负了多少清风明月、美景良辰。如今山高水远,我与故人天各一方,不知道他们都散居在何处。双双飞燕,虽然按时南来北往,却难以靠它们向远方的故友传递音信。我站在天边,遥望着黄昏时分的天空,努力地辨认着一艘艘的归舟,可是仍然没有一条船载着故人归来。在孤雁凄厉的哀鸣声里,我呆呆地伫立在夕阳残照里,无限的悲伤惆怅之情涌上心头。

韩缜

凤箫吟

韩缜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绣帏人念远,暗垂珠泪,泣送征轮。长亭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

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眼,莫负青春。

【意译】

田间小路上的春草刚开始散发出芳香,这连绵无际的春草彷佛紧锁住我漫漫的离愁。深闺绣帏里的我思念着远去的夫君,暗自垂泪。想当时流着眼泪目送他滚滚而去的车轮,他渐行渐远,只余下满目芳草萋萋,还有那流向远方的流水和天边的孤云。我独自登上高楼,终日凭栏远眺,盼望着他的归影。

回首前尘,令人黯然销魂。回忆起与你携手同游池塘边,漫步香气袭人的绿茵地,在落花飘舞,飞絮蒙蒙的春光里,两情相悦,其乐融融,连那芳草都妒忌你飞扬的绿罗裙。但如今你我天各一方,我红润的面容徒然憔悴,那萋萋芳草却依旧年复一年,春风吹又生。何时能与你再度重逢于春光万里、芳草遍野之时?届时我将与你纵情嬉戏,开怀畅饮,决不辜负大好青春。

王安石

千秋岁引

王安石

别馆寒砧,孤城画角。一派秋声入寥廓。东归燕从海上去,南来雁向沙头落。楚台风,庾楼月,宛如昨。

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谩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醒后,思量着。

【意译】

在馆舍里听到一阵阵捣衣声和从孤寂的城头传来凄凉悲鸣的画角声,一派萧条的秋声萦绕在夜空中。东归的燕子飞向苍茫的大海,南来的大雁栖息在沙洲之上。此时的风如同楚王的兰台之风,此时的月好似庾亮的南楼之月,眼前之景宛然如旧。

无奈我被名利所束缚、无奈我被世情所耽搁,可惜那些风流俊雅、吟诗作对我已全都放在一边。当初意气风发,随意指点朝政,而今却误了我与心爱的人之间的誓约。梦醒之时,酒醒之后,我又陷入了沉思。

桂枝香

王安石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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