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露天的地方比封闭的地方好，一个人大吼大叫，还不如让自己的喊叫声埋没在一堆人的喊叫声中，在人群中发泄自己的压力似乎更有效果。
召开运动竞技的场所往往最适合发泄，说出口之后她发现自己想要去发泄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那个，我，好像得去找下我的车。”
“啊！”
她忘了，他的车子被拖车拉走很久了。只有亲自找去车辆管理所说明事由，才能少交一点罚金。但是嘉英不想陪他去那种地方，一点也不想！
“那么我们俩在这里拜拜吧。”
“不和我一起去吗？”
“你去找你的车，我干嘛要一起去？”
的确也是，她也没理由要跟着一起去。
因为这个男人，她已经压力山大了，现在干嘛还要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嘉英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自顾自地走开了，她想着要不真的去棒球场或者直接打的回家。她现在急需清爽的空气来赶走那些让她头疼的烦杂事情。
“那我明天再去找车子吧，没什么的。”
不知不觉道勋就走到了嘉英的身边，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还配合着她走路的频率与她并肩走着，并说了一句很不以为然的话。
“你也是钱多啊。”
嘉英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一起走吧，我请你吃晚饭。”
“算了。”
“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说再多也得不出个结论，你认为我们现在结婚像话吗？你随便抓一个路人问问吧，有没有哪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亲过后还不到一个月就结婚的？再说了，我们又没有在谈恋爱，我们只是见了几面而已，可你为什么总说结婚这种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结婚了？还有，你到底在家里瞎说了些什么导致伯母要拿着捐赠金找来学校啊。”
道勋停下脚步，抓住了她的肩膀。
虽然两人目光对视，但嘉英恼火地甩掉了他的手。
“别人的看法就那么重要吗？你是真的只是和我见面？难道对我没有一点好感？我再好好问你一遍，如果现在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那我就走，如果你要我从此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我也答应你。”
或许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优雅的目光，此刻怎么也受不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回答的热切目光。
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恋爱这个词语总是会给人太多期待，更何况是比“恋爱”更深一层的被称作“爱情”的东西。
她今天总算是明白了在好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的教养真是与别家的不一样。她对陈女士的好感更加强烈了，也愈发觉得道勋是个洒脱的男子。
但一说起要结婚，她总会觉得还缺少些什么东西，所以很犹豫。一想到在学校里面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她就觉得头疼。
“跟我来。”
道勋一直真挚地看着嘉英，郁闷地不停地用手揉捏后脖颈。
“要去哪里？”
“别废话了，我现在也已经处在快要爆发的边缘了。”
他一把抓住一头雾水的嘉英的手。
刚刚还在站在行人道上，一眨眼功夫她就被拉扯进了的士。她想对着眉头紧锁的他说些什么，可是却无从说起。
“先找回我的车，我们再慢慢说。”
他对司机说完目的地之后，便似乎陷入了沉思，双眼一直望着车窗外，却一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紧紧抓着的手冒了汗，她也不敢出声让他放开。
***
陈女士迎接着下班回家的丈夫，并一脸凄然地看着他。
她在想，究竟这种幸福还能维持多久呢。尽管她知道这些想法都是多余的，但是莫名其妙的不安感总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两个月以后就要动手术了，可是她还没有将这一切告诉道勋。就算别人骂她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逼迫儿子结婚的母亲，她也要看到儿媳妇进门才安心。
这个家除了她就只有男人了，要是她躺在医院里，那么谁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医生说她的病还没有严重到无法医治的地步。但是“手术”这种词语还是让她感到恐惧。此刻，丈夫车上校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尽管在道勋说要离家自立门户的时候，他十分难受，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幸好儿子没有看到妻子这副生病憔悴的模样。
“身体怎么样？”
“别担心，现在还不用你担心。”
车上校一脸担忧地看着妻子，温柔地替她拢了拢鬓角的头发。陈女士抓住丈夫的手，温柔地笑着。
车上校露出一丝苦笑，走到沙发边坐下，问道：
“孩子们很惊讶吧？”
“这些不是都预料到了吗？”
“可我还是整整一天都提心吊胆的。”
昨天晚上他坚决地阻止了非要去找嘉英的妻子。
陈女士跑去学校捐款自然是一件好事，毕竟人总要学会分享。而为了百年教育之大计而投资更具有别样的意义。
但是一直让人担心的是，他们为了帮助道勋而给学校捐款，却没有考虑到嘉英的心情。
“幸好还有点收获。”
在他们这对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的年长者来说，儿子和嘉英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简直就是天生缘分。
并且，儿子因为担心伤了嘉英的心而一直战战兢兢，这副样子让夫妻两总会不由地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
“他还没得到女方的同意呢，今天看来你儿子可真是愚笨啊。”
“是吗？”
“他向我求情说要推迟一个月。”
“就算我们斥责他，他也无法轻易地下决定啊，这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决定。你只要接受手术，身体就会痊愈的，我们就退让一步吧。”
陈女士直直地看着丈夫。
正如丈夫所说，她就算做了手术也不会马上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不安感却日益加深。
“两人明明是相互喜欢的。”
“那也还是让他们两个自己做决定比较好，是吧？”
“但是……老公！”
“从前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我也想聆听你的意见，但是这事关系到道勋那家伙的人生大事……恐怕要违背你的意思了。”
“这些我也知道，但是总是不甘心。或许是因为已经见过一面了，那孩子的样子总浮现在我眼前，让我心生欢喜。”
“是吗？”
陈女士抱住了丈夫，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知道就算为人父母也不能将子女看做是自己的所有物。但是她十分害怕，害怕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永远沉睡过去，害怕在手术的过程中因为医生的失误自己就再也醒不过来。
人生总是瞬息万变，人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儿子的年龄一年长一岁，至今还孑然一身，这是最让她放心不下的。
虽然心爱的丈夫也让她不舍，但是还是比不上她对孩子的牵挂和忧虑。
“道勋似乎是想要结婚的，但是女方总是反对。”
“也难怪……她还年轻。”
“24岁怎么还小啊？你忘了吗，我大学还没毕业，才23岁就嫁给你了。”
“是啊，那时候你那么年轻漂亮，像一朵盛开的梨花。”
车上校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过去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陈女士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就不漂亮了？”
“怎么可能呢。”
他一直都深爱着妻子，现在的感情不比从前的少。他知道她作为一个呆板的军人的妻子，活得究竟有多艰难。
常言道，如果丈夫是个中校，那么妻子就是个上校。这话正是证明了身为军人妻子的艰难。
搬家的所有事宜都是妻子一手操办的，而他身为一个男子，在军中下班后却只需要回到那个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中就行了。他知道为了这份爱，她为他做了太多的牺牲。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对妻子陈女士的情谊比对他的儿子还要深厚。
他知道冷漠、不愿与人亲近的儿子最需要父亲的关爱，他却无法做到宽厚地对待儿子，甚至还动不动就对着儿子大发雷霆。
哪怕是现在，他每次看到儿子顶撞妻子，还是会抡起高尔夫球杆打儿子。
“道勋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吧？”
“太漂亮了啊，道勋看着她都呆呆地移不开眼睛，今天那家伙因为我恐怕吃了不少苦头。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点睡吧，道勋可能会冲进来的，你也知道吧，他那火爆的脾气像你。”
“呵！火爆的脾气又怎么样？他有种就试试看。”
“哎呀，你也真是的。”
车上校嘴上那么说着，嘴角还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儿子，作为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也有与他十分相像的地方，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感到心满意足。
尽管他嘴上一直对儿子很挑剔，对待儿子也很冷淡，但是儿子是他唯一的骨肉，他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吃晚饭吧？”
“你还没吃吗？”
“嗯。”
“洗完手出来吃饭吧。”
妻子现在还没有表露出难过的神情。车上校痴痴地望着妻子的背影，不由地感到眼眶发热。
妻子是子宫癌，虽然表面上说是他再也不能见着妻子受苦才不让她怀孩子。但其实，他时刻都没有忘记医生的嘱咐，她的子宫越来越脆弱，要再生一个孩子实在是太艰难了。医生还说，她子宫里面已经长出了恶性的肿瘤。
此刻车上校内心错综复杂，他无奈地用手抚过自己的脸庞。
***
交完罚金找回车子之后，他们走进了一家意大利面餐厅。已经过了晚餐时间，餐厅里面客人寥寥无几。
这是一家凭借简洁的室内装潢而深得年轻人喜爱的连锁餐厅。
道勋和嘉英面对面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呆呆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吃完后再好好聊一聊吧。”
“不想再说什么了，今天真的好累。”
“我是认真的。”
“我一直都很认真，不像你。”
她的语气不带丝毫情感，也听不出她是否在生气。似乎只有道勋一人在心急火燎的。
她说的那句“我们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你讨厌我吗？”
“难道说不讨厌就一定要结婚吗？”
“那么要怎么样你才会结婚？”
嘉英的声音总让人听着像是在对他冷嘲热讽，一直望着窗外的她此刻转过了脑袋，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她看起来很疲劳，脸色也不好。
可能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无法招架吧。
他一直以为在她面前已经将自己的感情表现得清清楚楚了，可是她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这让他不安极了。
他期待的仅仅只是她说一句“我不讨厌你。”
“不知道，我没想过那么多。”
“那么现在考虑一下吧。”
“为什么是我？你想和我结婚吗？”
“嗯。”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果断坚定究来自哪里。
他唯一确定便是如果能和嘉英过一辈子，那一定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一直见证了父母恩爱和睦的感情生活。听说嘉英是因为喜欢孩子而成为教师的，他对此很满意。并且每次和她在一起，他就心情大好，如果能和她结为夫妻，婚姻一定会很美满。
不深不浅的爱情，这不就是他认为必不可缺的结婚条件吗？
他想要抓住嘉英，他们之间的爱情并不轰轰烈烈，但这种如同和煦春风一般吹拂着人心，给人带来安稳和好感的感情便是他真正需要的。
“为什么非要结婚呢？因为年纪大了吗？还是因为别人都帮你这个高干子弟把工作都做好了，所以你闲地要结婚？”
“不，我是想正大光明地拥有你。”
这句话让她平静的眼神里泛起了波澜。
他没想到这句话会让她反应如此强烈。有时候，他在家里总会产生“要是她在身边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虽然他也曾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女人一起过夜，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带一个女人回家。他知道自己对嘉英的感情是特别的。
“我并不知道你的心意。”
“现在知道，也还来得及。”
男女双方就算不打算结婚，因为一时的好感而一起过夜这种事情，在现在这个社会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他就是想要堂堂正正，合法地拥有她。
当初他为了牵她的手而苦恼了许久，昨天和她一起的那个初吻还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他都会纠结许久，但他无法抑制住自己想要做这些事情的欲望。
他们还没谈完，点好的意大利面就被端上来了。
“吃吧。”
“嗯。”
嘉英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晕，她慌忙拿起刀叉吃起面来。道勋看着她拿着叉子的手不住地颤抖，不由地在内心责怪起自己的鲁莽来。
他忘了她是一个慢热型的女子，他因为一时心急而说出的话一定让她很有负担。不过他没有后悔。
反正他怎么也得知道她的心意。他能感觉到，虽然她对自己有好感，但还没有足够的信念要与自己结婚。
他突然感到不甘心，为什么她的心意和自己的不一样？在他提出要见面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她眼神中对他的好感也是一目了然的。但她为什么还在一味地否定？今天她那说着否定话语的嘴让他心生恼怒。
“我们结婚吧。”
下意识说出的话语让他自己都后悔不已。
嘉英抬起了脑袋，惊讶地望着他。
他原本下定决心让她慢慢考虑的，可不争气的嘴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煎熬，闯下了大祸。可是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也干脆等待着她的回复。
“你说你想拥有我？”
听到她的提问，他直率地点了点头。
“嗯。”
“那我就让你得到我吧。”
“……什么？”
“又不是非得结婚才能得到我。”
“苏嘉英！”
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她却一时冲动说要将自己交给他，这让他很不满意。听她的口气似乎是一起过了一晚上之后就会将他抛弃。
她一脸疑惑直勾勾看着他的表情也让他不满。他满脸怒气，皱着眉头说道：
“你打算全吃完吗？”
“不。”
“那我们出去吧，是你说的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你讨厌结婚，那么就来一夜情好了，我当然没理由拒绝，走吧。”
道勋“铛”一声放下叉子，站起身来。
反正他也没什么胃口。她好像是在怜悯着不断说服她结婚的他似的，轻易地就将那种话说出了口，这让他觉得遭到了背叛。
虽然他知道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但他还是固执己见。
他一直都举止得当，没有做过分的举动，可是或许在她的立场看来，他就是一个想要得到一切的自私小人。这一切他都明白，但他忍无可忍。
“不起来吗？”
他催促着一直盯着盘子的嘉英。她紧闭着双唇，放下了正搅弄着面条的叉子，拿起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她那慢条斯理的冷静行为让他愈发火大了。
他真想毁掉她的这份沉静。
嘉英拿起手提包，站起身看着他。
直到看到她晃动不安的眼神，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她的假装。
“不想？害怕了？”
道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嘉英似乎下定了决心，坚定地说道：
“走吧。”
道勋看着走在前面的她的背影，怎么也揣测不出她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