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英你为什么光站着？你不认识他吗？你和我不是已经见过他好几次了嘛。”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虽说都已经见了好几次面了，但也只是脸熟的程度而已，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本应该开口问候的，但此时此刻的她却只感到一阵茫然。
“啊？你记不起我了吗？”
“不好意思，我叫苏嘉英。”
嘉英低下了头，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听到雅贤只是一个劲儿咯咯的笑声，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那个男人也没再说什么。
他刚才说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说名字的时候，嘉英没有很认真地去听，本来就有些稀里糊涂的她还没过一会儿就完全记不起他的名字了。
“请坐。”
“不用了。我们要先走了。因为外边下雨了，才把嘉英送到了这里，有些失礼了。”
听到贤燮的话后，站在旁边的雅贤好像阻止丈夫开口似的，拽了拽他的衣角。
如果这次不是相亲的话，只要嘉英离开，就剩下彼此都熟悉的三个人在一起，气氛就会融洽很多了，他们一起也会度过很美好的时光。雅贤竟然产生了这么出格的想法。
如果我说我要走的话，他们会怎样回答我呢？嘉英一直在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她看了看有些可笑，得意洋洋站着的雅贤。随即，嘉英又猜测着道勋至少会出于礼貌而假装挽留一下哥哥他们，那么按照雅贤的意思，这便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场受嫂子监督的相亲。
“那好吧。”
啊？
她想他一定会挽留一下哥哥和嫂子。即使出于礼貌，挽留一下要走的人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但是听了贤燮的话后，这个男人竟然就这么爽快地同意了。
嘉英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温柔地微笑着的男人。她与他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又马上把视线转到了其他地方。
和这个长得如此帅的男人的视线一对上，她的心就怦怦直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白得有些晃眼的衬衫上，粉色领带晃动着，显得更加耀眼。她把视线转向这个男人的脖子。看着这个连领带都搭配得恰如其分的完美男人，她又偷偷地瞄了瞄自己这一身借来的装扮。她马上打消了一切念头，抬起头的一瞬间，她又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又一次对上了。
扑通！扑通！扑通！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但是心脏依然跳动得非常厉害。
他的嘴唇似乎也有摄人心魄的魅力，他的整张脸上也唯有嘴唇向外突出，让人有一种想要亲吻的冲动。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的嘴唇分外地鲜红。
“希望你们过得愉快。嘉英，哥哥走了。”
“啊？嗯。”
听到贤燮说坐都不坐一下就要走，嘉英回答道。雅贤满脸不情愿，嘟囔了几句后，没打招呼就走了。
“坐吧？”
嘉英虽然想用“当然”这样的平语来回答他，却闭着嘴巴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拉过椅子就坐了下来，用行动回答了他。
“你真的想不起我了吗？”
嘉英虽然坐到了座位上，但却感觉如坐针毡，她不安地抬头看了看他的脸。
“有些面熟，但是还是认不出来。”
“是吗？”
好像有所怀疑的他，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一下子吸引住了她的眼球。
“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说出来的话可能会有些丢脸的。”
听到他说话这么直接，嘉英好像有些惊讶似的，一下子呆住了。
“什么？”
“即使这样你也想听的话，我就告诉你。”
嘉英咬了咬嘴唇。
还会有什么更丢人的事情吗？这个男人好像真的记得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但是自己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问一问他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她有所犹豫，但是出于好奇心，她还是回答了他：
“请说吧。”
一直不作声的她冷冰冰地回答道。她无法摆脱这种被摆布的感觉。
她并不乐意别人拿着自己已经记不起来的过去的片段说事儿。
即使她看到这男人就会心动，但是因为他和雅贤有关，所以一定要和他划清界线。
“比起这件事，你不先想想结婚的事情吗？”
“为什么？这个重要吗？”
“嗯。”
和他见面还没多久，就要谈结婚这件人生大事，嘉英有些无法理解。虽说是见了几次，但是他一直都在用平语，她感到很不舒服。有时候，她认为很直接地表现出自己的感情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以后还会再和他见面，她早就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刚刚认识而已，聊这个问题也太……”
“不要想得那么复杂。知道你应该小心谨慎一下，但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也不想让你为难。”
他脸上带着玩笑意味的笑容虽然迷人，但是却像在挠抓在她心上一样，让她心头怒火直冒。
一瞬间她想起了贤燮哥的话。
他说如果不合心意的话，喝杯茶就出来吧。嘉英摆弄着手中的水杯，用很小的声音叫住了路过的服务员。
“嗯，客人。”
穿着白色衬衫，系着黑色领带的服务员，弯腰问候后，望着她。
“点一下单。我要一杯咖啡。”
她的语气向道勋透露着另一层意思——“你自己点你自己的吧。”但她的态度并没有引起道勋的注意。
“我也要一杯咖啡。”
但是，这个男人若无其事地点了咖啡之后却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
“你好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你是真的想结婚吗？”
“喝完咖啡，我们就各走各的吧。”
哦！怎么会这样！好像真这样说了也没什么。没有想很多就脱口而出的嘉英找回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虽然她在雅贤面前会变得唯唯诺诺，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没必要这样。嘉英挺直了腰板。
“看来你只是在雅贤面前惟命是从了？你真的要这样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好奇我是怎么认识你这个人的吗？”
“我不叫‘这个人’，我叫苏嘉英。”
“好，苏嘉英。”
“嗯。”
嘉英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
反正她来这里也不是真的想结婚，所以还是赶快喝完咖啡走了吧。因为苦恼于出去的话，要去什么地方来打发时间的她，此刻觉得时间很紧迫。反正这个男人已经看了自己卑微的样子了，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来挽救了吧？
还是忘了吧。把自己怦然心动的感觉，还有他帅气的外表全都忘记吧。想到能和这个男人就此撇清关系，她感到很满足。
“在雅贤家门前吧。那时候好像是，你和雅贤约定说要拿着她的书包去学校，然后你就回家了！”
咚。
心脏好像一下子掉下来的声音响起。
她的心情忽然沉重下来，紧紧地咬着牙。
因为那件事，她去学校的时候帮雅贤背了一个月的书包。那时她看到那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就经常会感到很伤心。
就像简？韦伯斯特书中所写的“长腿叔叔”一样，他就是青春期时期一直萦绕在自己脑子中的那个男人。
当时自己的囧样已经被他一览无余，当时的自己也曾为他茶不思饭不想，而现在那个男人就坐在自己面前。他好像很没教养似的，带着满脸的嘲笑，一直望着她。
啊！我的天啊！这到底是开的什么玩笑啊？
***
好像天塌了似的，一直下着的雨渐渐地越下越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乌云中透出一道光射向大地，彩虹在其中若影若现。
贤燮开着雨刷器刷下车窗上的雨滴，看着旁边一句话都没说的雅贤。
“想去什么地方？”
“随便。”
“怎么了，生气了？”
听完丈夫下意识的话语，雅贤看了看他的侧脸，她心里非常郁闷。
只要跟着这个男人怎么都可以。虽然她的心已经如同打鱼的烂网——千疮百孔了，但是她依然有信心将其一一缝合。自从结婚以后，从家人那里她确实也获得很多温暖。
她一直被爱包围着。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大为好转。
雅贤虽然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但是这次她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去迎合长辈，也想着每件事都要让着年幼的小叔子。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曾说过，和别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并不容易。
但是自己却没多少自信。
和整天待在家里的她不同，嘉英刚毕业便去学校当了老师，所以她一直对嘉英心存芥蒂。看起来好像是很幸福的婚后生活，但是也因为是新婚，总是需要看长辈的脸色行事，也没好好享受两个人的生活。
何止这样？每当看到整天都忙碌着的嘉英时，自己就像某些东西被抢了的似的，总有一种丧失感。她也常常被自己自卑感所折磨着。
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快就结婚。
再加上想起了过去的的事情，她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悲。
就因如此，她既和家人撒泼，也故意刁难着小心翼翼的嘉英。虽然刚开始嘉英仗着小姑子的立场，也对她大吼大叫过，但是嘉英终究没能赢过强势的她。
那样很痛快。
在两人的关系中，她好像处于优势地位似的，最开始有些得意的她还是很小心自己的言行，渐渐地，她说话也变得粗鲁起来。但是雅贤心里谋算的绝不止这些。因为自己被像篱笆一样的家庭束缚了起来，她也想把嘉英的处境变得和自己一样。
所以她想到的人也只有道勋了。
她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人品、家庭环境、工作和小姑子相配才介绍的，反而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完全相反。最终，虽然她亲自带嘉英去了相亲的，也确定他们俩人坐在了一起，但是却觉得心情不舒畅。
“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虽然贤燮温和地问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她表达出的话语却要和他作对似的。
“你看着办吧。”
“我怎么了？”
雅贤的话语是这样的生硬，连她自己也有些吃惊。
丈夫外出就餐的建议也不能让她浮躁的心情平静下来。光听到贤燮的声音她就觉得心烦起来。他明明就在自己的旁边，但是她的脑海里却总冒出他照顾嘉英，对嘉英微笑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她拿坐在自己身边的贤燮和道勋比较了起来。
丈夫虽然是在大企业里工作，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而道勋是个医生，有个像模像样的工作。家境又如何呢？道勋的父亲是陆军上校，一直担任这一要位的他现在活动也很频繁。道勋的父亲和自己的父母也是称兄道弟的硬关系。
但是她的公公一直只是位基层的公务员，而且马上就要退休了。在进入丈夫家之前她就知道他家的情况很一般，不是什么可以舒适享受的家境，但是站在现在的角度，她却觉得家境很重要，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是因为嫉妒吗？”
雅贤问着自己。因为太过惊讶，她屏住了呼吸。她终于明白刚才把道勋白白地介绍给嘉英后，自己为什么后悔了。
她突然想到比起嘉英来，自己才应该和条件这样好的男人结婚。她吃醋了，不，是生气了。
“雅贤，你是因为我生气了吗？”
“不，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贤燮把车停到了路旁，温柔地问道。
两个人本应该对视着聊天，但是雅贤好像害怕自己拙劣的想法被发现一样，深深地陷入这种羞愧感的她都无法抬起头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地幼稚、拙劣。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应该压制这种感情，但是内心中这种躁动的嫉妒之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她心中的怒火正熊熊燃起。
雅贤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故意用充满活力的声音说道：
“我们要不去我爸妈家吧？”
“啊？去，你想去吗？”
“嗯。”
也许是不想去，贤燮只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而雅贤却准确无误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此刻，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很多的不足，看起来令人寒心。她想重新找回自信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无法否认，她现在正是一副嫉妒道勋和嘉英在一起的寒酸模样。
“不想去吗？”
“不是。似乎也好久没去拜见丈母娘了。”
“今天刚好是周末，那我们就在那里睡一晚再走可以吗？”
“还要在那里睡吗？”
从贤燮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出他有些不乐意，她感到有些遗憾。
她决心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侍奉他的父母，还和他结了婚，但是她的丈夫却连一晚上也不想留在自己爸妈的家。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要看他的眼色。
随即，她的脸上呈现出了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回家吧。”
“好吧，也没事先和他们说就这样进去的话，打扰到正在休息的他们也不怎么好。下一次，我们提前告知他们，就在那里呆几天吧。”
“是吗，那就这样吧。”
“那我们回家吧。”
雅贤转过头去，擦了擦淌在脸颊上的泪水。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因为伤心才掉的泪。贤燮回答完她的问题后，好像变得轻松了起来。
看到贤燮哼着小曲，旋转着方向盘，雅贤第一次感到和他结婚有些后悔了。
***
“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
看到嘉英在整理放在一旁椅子上的手提包，道勋微微皱了皱眉头。
嘉英和高中时期的短发女孩完全不同，完全出乎他的意外。
嘉英穿着的白色吊带裙有些透，甚至她黑色的文胸都若隐若现。因为裙子的长度在膝盖之上，她光滑的小腿伸了出来，看起来很有诱惑力。
她如巴掌一样大的脸庞上，却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笔挺的鼻尖和薄薄的樱桃小嘴搭配地是那么天衣无缝，让人不自觉地就会用“漂亮”这个词来赞美她。
看到她如此美丽，让人无法相信直到现在她身边还没有一个男人来照顾她。道勋一时间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视线，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
但是嘉英好像对他并不感兴趣，还因不能离开而一副非常焦急的样子。看着她这个样子，道勋有些失望。
“既然是来相亲，这么快就走掉，也太仓促了吧？不过刚刚一起坐了三十分钟而已，还没怎么说话呢？”
但是说完了这句话的道勋微微地咬了下舌头。好像自己非常地关注她似的，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既然大家都也没什么话可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别妨碍人家营业。”
“是因为会妨碍他们营业吗？”
“来相亲的人这么多，我们占着的位子当然应该腾出来了。如果不这样，难道还要继续坐着大眼瞪小眼啊。我要走了。”
嘉英非常兴奋，她把想说的都说了，心里非常地畅快。
她活了这么久，还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说得畅快淋。这还是第一次她可以不顾及对方的想法，就把话说了出来。也是第一次，不会因为如此而产生罪责感。
嘉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