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灵责殿中亦是同样压抑万分。好似漫天的乌云都躲避在这间巨大的殿堂之内,以换来灵国苍生的日日晴天。
凌墨并没有坐在王位之上,他面朝着轩窗,负手而立,脸上同这厅内的气氛一般,阴云密布。
穿过这宫墙,便是他灵国的大好河山。然而,这个国家之所以能够代代繁衍,生生不息,这之中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又葬送了多少人的幸福,他不是不明白。
就连市井孩童都知道,说皇宫里住了一位可怜虫。自他从祖先那里毅然肩负起整个国家兴亡的时候,他便懂得,穷极一生,他这只可怜虫都不能化茧成蝶,只能守着手中的一方龙印,直到与世长辞。
这一辈子,他没有爱情,就连亲情都极为凉薄。五十多年来,他只有过一位皇后,膝下儿女零零散散,到最后,也只留下凌潇这一位皇子。
可是人生在世,许多事情身不由己。顶着头上的这个光环,并不容易。
凌墨凭窗远眺,视线所及之处,能够看到一抹淡淡的红。欢声笑语从那小丫头口中传来,让他都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
只是……他摇摇头……可惜了如此灵动的一个女子,而这一切,追根溯源,都是宿命啊……
“父皇!”凌潇自打进殿之后便跪在那里,出身金贵的他并不时常向人下跪,就连在凌墨面前,也大多是单膝及地罢了。
可是现在,他挺直了胸膛,却将双膝都跪在地上。上等的玄色镶龙衣袍沾染了些许灰尘,他却好似全然不在乎般,双目之中依旧带着恳求之色。
“皇儿,起身吧。”凌墨终于开了口,却并没有带来让凌潇满意的回答。
“臣子恳请父皇网开一面!您也看到了,漫罗生性顽皮,恐怕难以经受训练之苦。再者,她——”
“皇儿!”凌墨并没有转身,只是挥动着双手打断了他的讲话,“风家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与楚秦同她相交甚好,一定比我清楚。难道在你们眼中,她就是那种普普通通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吗?”
“她……”
凌潇一时语塞,不得不低下头来。
是啊,如果漫罗果真是那样的女子,他们便不用挖心掏肺的想予她极度宠爱,更不用费尽心机想要将她留下。
她活泼时,开朗的笑容就好似冬日的暖阳,让人连心底唯一的那一角冰川都能被融化了。可是她倔强时,也仿佛水田里暴躁固执的老黄牛,任你怎么拉拽,都难以前进一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漫罗是有多么坚强。
那年她初学骑马,放着矮小的马驹不选,偏偏看上了一匹纯棕色的成年汗血宝马。然而那匹马的性子烈得很,自然不服有人驾驭,生生将她从背上摔下来过三回。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清晰的记得,马蹄踩到漫罗细嫩的手腕,刹那间,就听到骨头折断的脆裂声音。
当时,他和楚秦心痛万分,不禁怒火中烧,当下就要挥剑杀了那畜生。在他们眼中,已经顾不得它是何等名贵,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恨不得将它大卸八块,然后丢到树林子里去喂狗。
可是漫罗却苍白着小脸,拼命咬紧了牙忍着剧痛,哀求自己将它留下。
她说:“三哥,求求你们,别杀它。是漫罗笨,驾驭不了,不是它的错。”
那时的漫罗,疼到蜷缩成一个小团窝在他怀里,浑身都禁不住颤抖。然而就算在接骨上药的时候,她咬破了唇,任滚烫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双手,都没有喊一声疼。
相反,她会流着眼泪对他们笑,那笑容失去了往日的灿烂,勉强的让人心上目不忍视。可是,她却还喘着粗气叫他们不要担心,她说:“三哥常说漫罗是女中豪杰,所以,如此小事,漫罗不哭。”
这就是他的小姑娘,他明知她不会害怕那些艰难困苦,可是出于私心,他仍是想让父皇另找他人,将她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