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见一条鲫鱼没了半边，就呼地把下面的一半翻了上来，夹了一大块放在他碗里。南飞黑了脸，眼一瞪说，你搞错没？南方吃鱼不兴翻面的。三宝一愣，说，不兴翻？翻了又会怎么的？南方气呼呼说，开车的就会翻车，行船的就会翻船，做生意的就会赊本……
屁，哪那多臭规矩？！三宝本是捏了性子哄他玩，见他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再也忍不住了，耍泼把碗里的几条鱼全都了面，偏偏说，老子要你翻，翻身农奴把歌唱！老子要你翻，一年利润翻一番！老子要你翻，阴沟里荡桨，翻船……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南飞生就胚子相，几句开骂被骂乐了，搓着头发嘿嘿说，这玩意不就靠信呗！三宝见他终于放下了马脸，满面春风说，靠信你就信了的？人家就吃什么就补什么，你缺胆子，吃了猪卯子就有色胆子的？你屋里缺女人，你吃了女人就不缺女人……脸蓦然红了半边，不让他有回味的余地，挪了身子向他撒野，边蹭他边说了她和牛鑫分居的事。
南飞被闹得身子软软，六神无主，直说，你是要到这里住的？你是要同我住的？三宝故意寒了脸说，不要脸，我只说搬到这里住，没有说同你困一个床的！把个南飞羞得抬不起头，硬是举起面前的酒杯，朝天见底一口干了，呛得直咳嗽的。三宝替他轻捶着背，眼里闪着成串的光，说，你干了吗？我能把你当培养！
吃罢饭，三宝不让南飞动手，洗了碗筷，然后把行李搬进卧室，又把南飞的行礼挪到书房里，见南飞拙拙笨笨鞍前马后跑个不停，故意把话他听：你甭献殷情，我那热被窝，不是这快就能让人溜进去的？
话没说完，霍地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南飞开了门，外面站了四、五个生面孔的男女，其中一个掏了本本晃了晃，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查户口，有人打11O，说你屋里进了女人的！南飞走南闯北多年，是第一次听到像电影里的台词，也是首次遇到公安进住家查户口，心就咚咚跳，一时不知所措。这时三宝从里间出来说，轻盈盈说，谁个规定屋里只有男人不该有女人的？心里却也摸瞎，怕牛鑫暗中指使人踩点，破南飞的钱财，出她的丑。
鲅鱼圈养了一批编外警察，这伙人没有正式经费，靠捉拿嫖娼卖淫者罚款开工资，一时间，只要是在海边散步的男女，凡拿不出结婚证的，都得到局里走一趟，直到有一次把和女儿逛路的税务局长捉进局里，税务局长死活不出来，硬是叫这帮编外警察吃了篓子，鲅鱼圈的扫黄才收敛多了。不过，只要是外地口音的人到了圈子里，保准后面跟有尾巴的。
领头的乜眼说，人民警察爱人民，保驾护航保卫家，正当的家庭女人自然是受保护的。你是他什么人？有结婚证的？
得了你不，你干脆在“人民警察爱人民”后面加个“币”字！三宝反唇相讥，见二个人带南飞进了书房隔离讯问，也顾不了什么的，返身拿了身份证扔给他，撒泼说，我俩没拿证，是事实夫妻！领头细看了身份证，见是本地人，脸也和气些，说你家在鲅鱼圈，认识哪些人？
三宝心一动，说牛鑫认识不？我……是他姨妹！领头的一惊，哪里相信，见桌上有手机，拿过来叫三宝报了电话号码，电话通了陪着笑说，是牛局长？……三宝您认识的？……知道知道，她是良家妇女的。好好，您老休息好的。说完把手机还回原位，对三宝说，你是没事的。牛局长指示，只是这男子是南来的人，怎么知道他没有结婚的？三宝双手一摊，说，只有天知道，你们先把人关进去，等向老天问清楚才放人！领头的手一挥，唤了里面的人，泄气地走了。
三宝急忙进了书房，见一脸怒气的南飞正在系裤子，说，他们把你怎么啦？没打你的？南飞恶习狠地说，一班流氓，硬是要我扒下裤子看有秽物没。这不是侵犯人权的，我告状去！三宝不以为然说，流氓就是流氓，哪讲得出人性人权的？没打你就是新鲜事，书呆子！南飞怪怪乜了她一眼，猛地抱住她，一把摔在炕沿上，粗暴地骂：妈的蛋，这体面的人都流氓，我还讲什么斯文？老子也来一次流氓的！
好久好久，屋子里仍是漆黑隆咚，男女没了莺转娇啼，却在窃语。女的说，虽然说是迟来的爱，我还是很有福气的，第一次读懂了做人妇的味！男的说，是吗？可你并不知道这种福气并不可靠！女的说，哦，哪里不可靠？男的说，对你……我不太专一。女的说，是不是呀？也许我们满族女人血液里尽流的是“不平衡”：只求自己专一，并不要求男人立贞节牌坊。男的说，哦，这倒稀奇！女的说，能立贞节牌坊的男人一定是太监，无本钱。男的说，好一针见血，把男人都看了个对个：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学坏，男人乱踹。难怪你家祖上尽出坏皇帝，不出好太监的。男人说，床上……哎呀我的妈，怎么还有血，你，你还处子身，茜茜跟我就没有见……红！
男人突然记起了什么，翻身下床，打开电脑。三宝以为他生了气，忙拿了他的衣服，赤着身子跟了出来，披在他身上说，怎的？你也不怕冻成冰凌！南飞一边打开电子信箱，一边沉重说，我给叶茜发封信，与她好好分个手！三宝忘恩负义形的拍手称好：好啊好啊，脚踏二只船不是好男人！眼睛却盯着屏幕，上面慢慢出现一行字：叶茜小姐：实在对不起，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彻底分手的好！再见！雁南飞，即日。
翌日一早，女人情意款款对欲出门的男人说，你不是说要借乔迁之喜，接你的同事们来家乐一乐的？你定个时间，我具体来筹划办，行不？男人知她打小九九：公开他俩的关系。反正是一夜夫妻，生米成了熟饭，往后一条心待她一个人就够了，于是手拍拍她的腮窝，亲昵地说，等几天吧！女人伸出手压在男人手背上，说还是趁火打铁的好。男人说，问题是二位老总不在家，说是近两天回，咱们就耐心些，何在乎这朝朝暮暮呢？只不过公司人多，满请，还是在酒店里包二桌的撩撇！女人扭着身子像麻花，说，不行不行，你们南方来客，不一定吃的惯这“傻大粗”的北边菜。只是你在深圳，是不是……“妻管炎”？
男人浸沉在情趣里，哪听得出女人话里的艺术，就憨憨地说，我还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是来前才给稳当下来，哪冒出个……“妻管炎”的？女人再次得到正实，放下心，脸上更是百态媚生，说，我不是那意思，只是听说南方的男人，一个个像北方的女人，都会围着锅台转的！男人嗤地一乐，说，这是中国新形势下的特点，你们北方狼就真是狼，有例外的，不掌勺，只会用爪子。
女人嘴一撇，说，北方的老爷们，跟伪满时差不离，还是那个传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们深圳就真……解放了？未娶老娘们的男人，也会的？男人嘿嘿地说，大多数是！女人说，你呢？男人说，工作是敞开了。女人说，在街头随便抓一个女人……就困？男人说，那是撒谎，道听途说。女人绕了阵圈子，替男人收好上班用的包，直送到门外才分手，说请客就不在酒楼，我到时买菜择菜切菜，打你的下手，你掌勺。话出口是铁板钉了钉的。
翌日，叶茜像往常一样，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先打开公司内部网，把一天的工作做了分派，像生产队长派张三挑茅屎、王儿麻子冲猪栏一般，她的手下就是在不同地方得到指令，按她的要求去做好任何事。这是她搞信息的优越，用不着像提审“小炉匠”，把下级叫到桌对面那样这样的。可时间久了，总觉得少了什么，她与南飞成天在一起嫌多，不在一起嫌少的感受一样。一次恩婕在网里点拨她，信息再优越先进，毕竟是枯燥无味的数字，缺泛人与人面对面的生动，少了生命气息的活泛，就像女人使用特大号的自动阳具、仍缺少实际性情爱那一刻骨铭心的碰撞。末尾还写了：愿你兼收并蓄！她当时红了脸，只咒她：你实践出真知，是不要脸的性变态！
分派工作之后，她绕出桌后泡了杯云南普洱茶，直到杯里成了“可乐”色状，烫着嘴硬喝到只剩茶叶，重新倒上开水，打电话叫技术科长过来，面对面问问篮袋网站情况。在她的生活里，浓茶跟电脑一样，是她不可缺少的部分。南飞走了，只有“嫌少”，但少了浓茶，就没有淋漓尽致之感。她总怀疑它里面是不是掺了“壳子”，就是四川火锅常爱放的那一种，既是搭上“云南”，似乎谈虎色变。
技术科长敲门走进来。她叫淑媛，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子胖成了形，却是电脑专家，是信息中心的顶梁柱。叶茜很尊重她，常在会上说，尊重她就是尊重高新技术。所以叶茜客气倒了茶放在茶几上，谦让她在软皮沙发上坐下，顺势坐在另一则，瞅着她带来的资料问：网张媒体设计得怎么样？淑媛平素瞧不起她，背后含蓄说她是武大郎开店。近几天为安装网站没有好处费，就四处煽动说，哪次大的活动，多多少少有头甜头，这次咋的？金费不够就不给了，哪怕打个白条也有个温暖有个盼头呀？！你当然学雷锋呀，二十大几就安电话坐小车，自然不愁钱花！是靠真本实吗？哼，是头儿沾亲带故，投其所好，仰其鼻息鞍前马后，才混出一官半职级！人家说越往北走权势越黑，我看天下乌鸦没有白的！所以面对叶茜的倩厚视而不见，轻轻把资料往她面前一推，没有言声，但神情很傲，仿佛眼下的价值，比十个“柳总”还高。
叶茜不知道她有这一手，自顾看图片，一看就不悦，这是什么样呀？一份篮袋城的简介、商品介绍、地址电话和照片。但实在忍不住说，媛姐，就凭这些可能不行，这不成了单纯的“网上有个家”？我看跨国企业“通用”“耐克”的网站几精彩，把营销渠道延伸到网络媒体上去了，目的是利用互联网提高竞争。
学微机的都懂这个理，淑媛是权威，岂有不懂之理？建立网络媒体是根据投入多少，来设立这样几个层次：在网上做主页，放上企业简介；申请域名，即企业在互联网上的名称，它是在网上直观地反映公司名称网络地址；建企业网站，这包括两种形式，即企业自己拥有主机自己维护的形式和“虚拟主机”形式，虚拟主机就是将企业主机放在网络公司的机房代管；网络营销。
国内企业对“上网干什么”的认识有个逐步深化的过程。比如广州飞华上前年刚开始做企业上网页时，企业只要求有独立网址。前年，随着互联网上抢注著名企业域名的事越来越多，企业域名意识觉醒，申请域名的企业多起来。到了去年，企业对网页的要求高起来，开始参与网页的设计，有域名的企业开始规划网站，虚拟主机业发展很快，目前共有上千家企业接受了飞华虚拟主机，主页制作，域名申请，网上广播，企业内部网，数据库与软件开发，集团电子邮件等企业上网服务，飞华也成为了华南地区最大的虚拟主机提供商。一些企业已开始利用网络进行营销，拿篮袋城来说，应用网络的交互功能，在网上提供了篮袋资格评测表，让网发自己评测篮袋资格，了解办理手续，提高了效率，省事方便。企业上网的这种变化也与互联网本身的发展有关，现在美国每12分钟产生一个企业网站，网站激增使网站宣传及网站规划，更新便显得特别重要，网络虚拟群体越来越大，形成了网络文化，网络生活，这导致网络营销的兴起。网络营销是伴随INTERNET而产生的一种新型营销方式，它正在成长为企业在知识经济时代竞争致胜的有力武器。
为了网站优化，还要有效提高站点知名度和访问率，采取多种媒体相结合的全方位综合宣传策略：如组织新闻发布会待大型公关活动，具有强烈的事件影响力；利用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待传统大众媒体的传播能力；利用网络媒体进行广泛发布，包括搜索引擎注册，网络报刊，杂志新闻发布，相关站点的友情链接，重要网络媒体的新闻发布等。
更通俗点说，眼下她的信息中心要与国际网络公司轨，利用人家的资金，成为网上购物类的网络公司，甚至哪天还可以股票上市。这一切步骤，都是叶茜与淑媛相商安排的，淑媛并不是不知道。可她头一扬，说，咱不能跟人家比，“通用”“耐克”是用钱堆出来的！叶茜从图片上抬起头，看着她说，市政府支持，企业合股，许总还想到北京去，拉上农业部入股，以中字号的名头注册。淑媛说，我知道，这个包装是麻将里的听头牌。叶茜说，你知道就好，钱的问题不是……她嘎地住了口，从淑媛脸上懂了“钱”的含意，思忖了半晌说，媛姐，你非常在乎这份钱吗？淑媛激动了，说，你每次说尊重我就是尊重知识，你知道“知识”一月拿多少钱吗？是不是每月都能拿到？
叶茜怎么不知道呢？由于淑媛的户口不在深圳，仅一项房改补贴就少了一千五，实际收入只有二千五百元。信息中心唯一的收入来源，是靠市场部卖内部刊物《篮袋信息》挣点钱，有时刊物不景气，连工资都不能正常发，是篮袋城一个空柱头。年跟前篮袋中心主任的红包是五万，她这个主任只有一万，连总公司发报纸的姑娘都不如，人家是一万二。这种牢骚她冲恩婕发过，却不能对下属流露。她说，媛姐，我知道你的难处，撇开温暖的家，丢下可爱的儿子，自然是冲着钱来的。这样吧，按预算，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什么，若是有节余，我会让“知识”有价的！
哪知淑媛哼了一声，说我接受不起你这个五彩画饼。叶茜来气了，好话不只是今天才说，而且也说到了尽头，我也想到旱涝保收的地方，可能行吗？她立起身，不严而威说，淑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接受不了我的画饼，就请你提份辞职报告！说完拿起来电话，唤市场部部长过来。淑媛是湘人，跟其它人进篮袋城一样，没有关系，进城只能是卖菜，休想吃成这份安稳饭。她跟其它湘人一样脾气暴嗓门粗，说起话来就像要打驾，听了叶茜的话，气不打一处出：想我辞职？不干！你就除我名吧！叶茜抬起头，说好呀，你不辞职就好好把资料设置好，一个星期达不到要求，你不怪我是山猴子的脸，说翻就翻的！
淑媛大了嗓门嚷起来，被进来的市场部长拉了出来，才结束不愉快的谈话。市场部长是位靓哥，可工作做得不靓，今年上年半年过了一半，上交的利润几乎是零。她也知道卖刊物的难处，这刊物并不是拿到街头上去卖，而是拉信息户。信息户一年交信息费五百元，免费使用刊物与网站的一切信息。市场部共有六名业务员，薪水跟“险姐”“酒姐”一样，按销售收入提成，没有底薪，所以来的人多，能有好收入的却可怜，有的人讥笑说，市场部叫“走马观花”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