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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毛孩儿现身五龙岭 金身法王立教七宝山

且说高崖上跳下一人,却是一个遍体黑毛的小孩子。眼如黄杏,鼻若熟枣,唇像桔瓣,牙似米粒,整身像是一只猴子。人小,说话的声音却是粗、闷。牛猛道:“稀奇,这么高跳下来,跌不坏你哟。你是谁家的孩儿,为何出现在这野山之中?道是这死虎是你的猎物,那么有何凭证?”黑毛孩儿道:“便是小太爷我将这一只虎摔下山崖的,须甚凭证?要找,天、地均可为见证。怎么,你想吞我的猎物?好贪婪的一个人。”牛猛听之言,“哈哈”大笑起来。黑毛孩儿有一些恼,问道:“这厮,你笑什么?有啥好笑?”牛猛道:“我笑你不知羞惭。瞧你,身不过四尺,一副瘦骨,乳臭尚未干呢,怎敢诳语骗人,还能摔死一只老虎?怕是连一根老虎尾巴也拿不动吧?别瞅它的个头小了一些,算不上成年,那也是野兽,你还敢触犯它?别给它当了点心填肚子。我想应该是它不小心自个儿摔下来跌死的。我得着还有错吗?你又能抢得去。看你才爱贪别人的东西呢。”黑毛孩儿怒道:“胡说,你无赖。如何小瞧小太爷?这虎被逼得无处躲藏且又前头穷途,于是返回头行扑,是俺左手抓住了它的脑瓜皮,右手薅住了它的脊背,举之过了头顶,掼掷下山崖。”牛猛哪里相信,嗤之以鼻,仍道黑毛孩儿吹大牛,自己不想同之一般见识。倒是可以将虎分一半给他。黑毛孩儿暴跳,一心想要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将一棵三(手)围粗的树木生生拔起,劈到地上,好是令人咂舌。他冲牛猛叫道:“看到没,小太爷到底有无力气?能否摔死老虎?”

游侠也吃惊于黑毛孩儿的特异,认为他有大的来头。做人须讲理,他教牛猛将死虎还给人家。但是牛猛舍不得到手的虎,嘟嘟囔囔。直到游侠又喝了他一声,他才极不情愿地将虎一脚踢出,道个:“还你。”有些制气,使力足了一些。脚下虽然是一小方平和地,但那面却是一个陡坡,正是踢去的方向。死虎“骨碌碌”便顺着坡子滚跌下去,“咚”地没入下面的水潭里。“呀,”黑毛孩儿气冲斗牛,急了,二目圆翻,呼一声:“小子,还小太爷的猎物。”劈手捉住牛猛,不容分说,像是拎小鸡似的,只用一只胳膊便将一个大活人抡起,“通”地,掼摔在地。牛猛跌重了,差点翻了白眼。没想到对方会同自己动粗,之前毫无防备,所以吃了暴亏。当然不肯平白吃受,他更是有火气的人,怒起心头,恼羞万分,跳将起来,与黑毛孩儿相搏。两个打个平平。黑毛孩儿手一招,现一条钢叉于掌上。这条叉是双股两头叉,总四个锥子,杆上雕纹。牛猛见对方动了兵刃,自然也不让得,掣剑来对,继续厮杀。游侠观察着,暗自称奇:“这个毛娃何来这般好的本事?身处荒山野岭,又是谁教的他呢?难道藏龙卧虎,此间有高人?”那边杀了长时,黑毛孩儿不能取胜,倍是焦躁,突然张口劈出一颗珠子,土黄色。“嗳哟,”牛猛不防,被中当胸,打了一跤。黑毛孩儿蹿身向前,同时张口吞珠,继而来叉牛猛,要取命。游侠大惊,连忙喝声:“来。”双股两头叉被一股强大的劲力硬生生从黑毛孩儿的手上夺了过去,飞到了游侠的掌中。黑毛孩儿怒火暴增,将黄、红两颗珠子劈向游侠。游侠将左掌一推,内气迫住二珠,使不得近自己的身。但同时也试出二珠并非普通之物,而是具有一定的玄门法力,说白了,法宝也。不过对于游侠来说,敌之不算什么。因为法宝虽好,怎奈施之者能力弱了一些。探出根底,收二珠于袖子之中。黑毛孩儿唬个颜色更变,情知遇到了高强,向游侠索珠。游侠道:“想拿回珠子去可以,不过你得道出自己的来历。”黑毛孩儿道:“某本名长虹郎,乃是上界王元帅之子。”听到这里,牛猛一边里又捧腹大笑起来。黑毛孩儿怒问:“这厮又所笑为何?”牛猛道:“当然还是笑你信口雌黄,不知羞臊。你倒会为自己找好亲戚,充那贵人。上界王元帅何等身份,何等人物,咋会养出来你这副腌臜模样的儿子来呀?”黑毛孩儿不爱听了,驳他道:“不晓事情究竟,休要多嘴羞人。别不信,我的确是王元帅的儿子。七岁上,溜到了瑶池仙会。时,与会人员都还没有到场。我偷饮了美酒琼浆,致醉而卧,睡去。梦中还尿了一泡,污秽了那里。因此,触犯了天条。玉帝、王母姑且念我还是一个孩子,未处雷殛之刑。但打到下界,由猿胎中出,混了一身的黑毛。渴了饮溪泉,饿了捕食野兽。如今长到十三岁。”游侠又问他:“那么你的这一身能耐也是胎里带出的吗?”黑毛孩儿道:“一半天生,算是胎里带,一半后天练习,更有一个老头儿教授了我一日的道家玄功术,还代我父王元帅授予开天、辟地两颗神珠,方才具有这一身的能耐。”游侠再问:“那一教授你本领的老头儿为哪位神仙?”黑毛孩儿道:“他并没告诉我自己为何许人,只叫我呼之‘师祖’。当日,他言道,三年之后,将有一位逍遥大仙降身五龙岭,方才是我真正的师父。数来,正是今岁,应该快来了。”游侠心说:“逍遥大仙?这不是我所用的名号吗?”问他:“如果逍遥大仙站到你的面前,你会否认识?”黑毛孩儿摇了摇头,道:“认不得。但是,师祖道我,这师父与众不同,相貌奇特。有一标识,额头上长着一个紫红色的月牙瘤子。”“哦,”游侠将掩于额头的发一撩,道:“是这个吗?”黑毛孩儿一见,大喜望外,叫道:“呀,您是逍遥大仙?您是师父?可盼到您来了,让弟子好等呀。”跪倒来拜。游侠搀他起,细问一番。通过黑毛孩儿的描述,游侠断定那位教授长虹郎本领的老神仙正是自己的老师灵宝道君。于是,携带黑毛孩儿一同行走,以“黑娃”呼之。牛猛也乐坏了,之前的不愉快全抛到了脑后,道黑娃:“如今我是你的大师兄,你不仅要听师父的话,还要听我的话。对我也要尊重,不可无礼造次。”黑娃道:“自然。”

却说有一山名七宝山,之上有一位金身法王,以道术与妖言蛊惑人民,愚昧百姓,创立起神虎教,自为教主。建造了一处石宫,取名“星巴宫”。游侠师徒三人行到了这里,闻有此一位金身法王,尚还不明其正邪,于是拜访。有一狮面人身,任职左护法者,在巡山当中撞到了游侠师徒,拦住盘问。一闻来访者自称逍遥大仙,好似没听说过,没甚名气,又见这师徒三个衣着寒酸,显得卑贱,他于是张出一副鄙视不屑的神态,对师徒拜山的请求予以拒绝,挡在外面。牛猛生忿,便欲发作。游侠喝止。讨一个无趣,师徒三人只好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在这时听到有人大叫:“不要放走了他们。”一个身影出现。游侠与牛猛一见得他,无不心说:“之所现身,又一场风波,在所难免也。”

真的又要起风波,来者非别,正是师徒的冤家对头阴风大王,那个猰貐精。原来,这猰貐精担心龙王真的要对自己严加管束,便由打龙宫逃了出来,跑到了这七宝山,拜见金身法王。金身父王却是他的亲娘舅。法王的妹妹则是猰貐精的生母。猰貐精打算请金身法王出头,为自己报恨。金身法王满口应承,派下人手查访游侠师徒的行踪。今天,猰貐精闲着无聊,四外遛弯。走到了这里,却发现了仇家,心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们却自投至此。”如何肯于放之走掉,遂大喝一声,跳身过来。他手指游侠师徒叫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个儿你们劫数难逃,把性命缴上。”拈双枪杀上,择游侠直取。但有黑娃喝了一声:“休伤我师父。”跃前,奋钢叉大战阴风大王。那个狮面人身的左护法见之,虽然闹不清楚阴风大王同那师徒双方是怎么一回事情,但助臂猰貐精却是理上应该的,于是掣一根五毒麻酥棒,将身突前。牛猛一见,喜道:“这厮手上所拿是一条好棒棒儿,不如夺来为我使用。”上阵斗之。两方的人在这山外打得不亦乐乎,也够热闹。未知多少回合,黑娃凭气力不敌猰貐精,便发出辟地珠,将对方打了一跤。紧接,下叉取命。猰貐精急忙滚身旁边,躲了过去。不想,身子“骨碌碌”向坡下滚去,没能控制得住自己。左护法瞥见,心起惊慌,不慎吃了牛猛一剑,胸脯来了一条口子。这厮疼得一蹦,两、三丈远出去。牛猛得寸进尺,向前再行攻击。不料,左护法张口一声长吼。可坏了,牛猛扔掉宝剑,连捂耳朵带抱脑袋,张身就地翻滚,鼻孔、嘴角渗出血来。游侠与黑娃也俱感到脏腑难受,头痛欲裂。游侠大惊:“这厮通此本领,销魂功一声吼着实厉害。”咬牙关,张手劈出一团光。惊得左护法向旁侧一扭身,脑袋躲开了,但肩头仍被触及,肉绽血飞。左护法快速跳起,嘴上衔了牛猛便去。游侠与黑娃于后来追赶。

狮面护法与猰貐精皆逃至石宫,向金身法王禀报。方述毕经过,便听到外面有人大呼山叫:“从速交还我的师兄出来,不然的话,休怪小太爷恼起用狠,捣毁你们的王八窝。”(这是黑娃的声音)紧接大乱,显然来客同护宫教徒打将起来。金身法王传下法旨:“不要行拦,让不速之客入内。”俄而,游侠与黑娃跳进法殿。抬头观,高座之上坐着一位教主,圆首大脸,不怒自威。金色的冠,杏黄色的鹤氅,道家打扮。法王冲师徒喝问:“你等何人?又为什么擅闯我七宝山滋事?”猰貐精上前对法王道:“舅父,那一虬须大汉便是甥儿对您提到过的仇家——逍遥大仙。”法王定睛来对游侠作一番打量,心说:“果然不俗。”此时,听黑娃那里在叫:“并非是我们师徒生非寻衅,而是你们一班臊鸟动恶在先,加害于人,且还捉了小太爷的师兄。”旁边有教徒喝道:“不得粗口无礼。”法王手指着游侠来问:“你便是那个逍遥大仙?”游侠道:“然也。上坐可是金身法王?”法王道:“不错,你倒是晓得。为何不拜?”游侠道:“遇到谁便就拜吗?那我不成了贱种了?吾要拜也只拜天上正神、地间金仙,还有值得尊敬的凡世大善良,而从不向邪党恶者俯首。原以为你是一个端正之士,打算访交,谁知尔收容祸害民间的妖魔、败类,盖与同路也,因此吾不便行拜。”法王问他:“哪个是妖魔、败类?”游侠一指阴风大王,道:“他不是吗?”法王闻此,目瞪须张,厉声喝道:“既说道了他,便实言告诉,这猰貐乃本法王的亲外甥。且来相问,我的甥儿哪旁得罪于你,你却要三番两次对他起害心?”游侠道:“法王,你说反了吧?必定是这厮在你的面前颠倒黑白,告了恶状。不说前事,只说今情,我师徒来此造访于你,遭到狮面人身护法的拒绝,待要离开,可是你这个甥儿行加拦截,不教去,且更要取人的性命。你来一论,究竟是哪方没有道理,谁又是对谁起有害心呢?”法王道:“即便如此,亦不教人认为你占理也。因为你之前无端侵犯着他,他当然要行报仇了,遇谁也是一样。”游侠道:“你同他是亲戚,当然会偏向着他说话,把理往自己一边身上揽。我无意同你较这个真。但要问你,你可知你这个甥儿的所作所为?他踞冈称霸,侵凌民间,为患一方?你是他的娘舅,便教导出来这么一个世间祸害?你不论知与不知,都有错处。劝你还是把心用到怎么严加与好生调教晚辈的事情上,不要由之兴风作浪,滋灾造孽,殃及芸芸众生、千万无辜。当心报应降下,舅、甥并遭劫难与祸殃。”法王闻此,怒道:“你敢咒人?”猰貐精旁边也叫道:“这贼管得太宽。各人顾个人事,你管我祸害谁去?又碍着你什么?俺阴风大王愿意怎样就怎样,爱整治谁便整治谁,一向就这样,从中取乐子。灾劫摊到哪个的头上,那是他倒楣,就那个怂命。你生气,自找。”游侠忿道:“这厮无可救药也,必定遭受天谴,不得好的下场。”法王道:“我甥儿福祸如何,是他的命里注定,关不得你操心。但是,你与他为难,便是同本法王过不去。故此,今天你是走不了的,须把命留下。”要纵凶恶。欲知游侠师徒安危,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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