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和肖童绯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而一开始就对刘磊相当排斥正好相反，刘磊却觉得这是一个相当有利的条件。要了解这点，不能不从他们不同的成长背景来了解。对肖童绯这样从小生活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的年轻人来说，除了少数权贵阶级外，大多数人的家庭背景只能决定他们的生活品质，很难决定他们的未来。但对于刘磊这些从农村出来的年轻人来说，每走一步都离不开方方面面的关系。所以，当肖童绯千方百计地想避开家庭关系的缠绕而寻找自我的空间的时候，刘磊却从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发现了机会。
刘磊目前很想找媳妇。年轻的时候他因为信奉那些老话，什么“立起梧桐树，不愁没有凤凰来。”拼命地赚钱攒钱，可等到他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一棵树了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其实树是树，鸟是鸟。二者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再这样坐等下去，别说他这棵小树上落不下什么鸟，就是落下来了，自己也早就人老树枯，撅巴橛巴可以当柴烧了。
虽然说那天和肖童绯的见面并不愉快，但回去以后，刘磊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应该放弃。他是一个绝不肯轻言放弃的人。他一直以此为自豪。
可怎样才能赢得胜利呢？根据拉生意养成的习惯，他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王牌当然还是自己姑父，这两天他曾经给肖家打过两次电话，从电话中听得出来，童绯的父母碍着姑姑姑父的面子，对自己还是相当客气的，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不利用这一点呢。肖童绯不肯约会见面，自己干脆登门拜访，就算肖童绯给个白眼又怕什么？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忘了是从哪儿听来的古训，反正这几年在生意场上是百试百验。于是他便拎着大包小包敲开了肖家的门。
果然，当刘磊和他那一堆礼物一起拥了进家门的时候，肖国华陈芳两口子真有些不知所措，刘磊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热情和诚意。而且这种热情和诚意还是他们不敢随便推却的。一番寒暄之后，陈芳斟了一杯茶递给刘磊。
“小刘，是跟童绯约好来的？这孩子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刘磊说：“约好倒没有，是我听姑姑说陈阿姨您病了，所以来看看您。”
自己病了？什么时候病的，怎么自己都不知道？陈芳一愣。忽然想起前几天，因为害怕见刘凤琴被她追问，曾经给老柴打过一个电话请假谎称身体不舒服，不能去唱歌了。现在被刘磊说出来，反倒弄得她十分尴尬，于是含含糊糊地说：“唉，没啥大事。你姑姑还这么惦记着，不好意思。”
倒是肖国华拿出长辈的身份对刘磊说：“小刘啊，你来就来吧，干嘛还要带这么多东西？这可不行。心意领了，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不过刘磊对这点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满脸堆笑，十分谦恭地回答：“肖叔叔，这些东西其实都是我姑和我姑父让我给陈阿姨带的，我要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拿回去，他们还不得骂死我呀？”
这话说的既客气又暗含着特殊意味，肖国华不能再推辞了。他知道，这堆礼品到底是不是马鸣、刘凤琴让送的，全凭刘磊一张嘴。可他既不相信，又不能不信。而且还不能问，一问，说不定就把马鸣和刘凤琴得罪了。
“看得起你才让我侄子给你们带点东西的，怎么，你还非要知道是谁送的？我侄子送的就不行吗？你们是不是看不起他？”
在这一点上，刘磊和肖国华的想法还真差不多。如果不是对这些大大小小的干部，包括自己的姑姑姑父心理捉摸透透的，他也混不到今天。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说的话是无中生有但理直气壮；而肖国华满腹狐疑却只能唯唯诺诺。
常看到中国人为了该收谁的礼暗中较劲，饭店里吃完饭为了争着付帐拉扯推搡，老外见了就说中国人好面子，中国人也就人云亦云说自己是好面子，其实，老外是不懂，中国人是不肯明说。中国人的送礼这里面学问大了去了。譬如权势者给自己的下属送礼，这大概就是中国自古以来最让人起疑的事情之一了。鱼肠剑的专诸，刺秦王的荆轲，都是因为收下了老板的礼物，结果不得不替老板卖命，最后把自己变成了肉馅。可替他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们不收这个礼兴许还不成，要是不收，他们俩早两年就变成肉馅了也说不定。
东西是想收也得收，不想收也得收，女儿又死活叫不回来，陈芳只好挽留刘磊在家吃晚饭。刘磊很高兴地答应了。在饭桌上，他不停地恭维陈芳的手艺，可陈芳却感觉像是坐到了火盆上，屁股往哪儿挪都是一个难受。
